摘要:教案原是學校中每個教師日常工作相關的事情。如今在教師中,由于價值觀念的變化,對于教案的觀感和嘗試,便出現分歧。為了區分其中何為正常現象,何為混亂現象,便有必要從教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入手加以分辨。
關鍵詞:教案 零教案
按照常規,教師備課必須寫教案。一般學校在教務管理中還定期或不定期檢查教案。
教案原是學科課程中派生的備課方式,如今隨著課程改革的興起和教師自主意識的覺醒,針對傳統課程中重教輕學的傾向,有些教師不僅嘗試改變以往那種教案的樣式,提出關于教案的新設想和新樣式,而且就連教案的存廢也成為爭議的話題。如此教案現象,不免在教師中引起困惑。如要加以澄清,還得從“教案”的由來說起。
一、教案的由來
19世紀中葉,隨著赫爾巴特學派的興起和普通教學法研究的進展,在備課中逐漸發生教案問題。
現在尚可見到的教案有:如19世紀70-80年代,美國奧斯韋戈學校校長謝爾登,倡導按照裴斯泰洛齊“符合心智演化秩序的教學原理”改進教學。他在《初等學校教學手冊》,列入關于“貝殼和它們的共生”一課的大綱,[1]便是教案的先例。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美國學者多德于1906年在《赫爾巴特教學原則引論》一書中,收入按照“教學形式階段”編制的《數理地理學》課文的教案。[2]
清末民初,我國在西學東漸過程中,清政府學部曾于1905年頒發的《教案規程》為我國僅有的教案規程。毛澤東于1917年在湖南省第一師范學校附屬小學實習時撰寫的《國文教學案》,如今尚存。[3]從中可知當時教案的樣式。
中華書局于1928年出版的《中國教育辭典》中,把“教案”解為“教師每次上課前所編定之教授順序也。如教授目的、教授材料、教授步驟、教授用具、教授時間皆詳解在內”;商務印書館于1930年出版的《教育大辭書》,在“教案”辭目中解為“學校所編教科教授之次序。如課程表、教授綱目等,均為教案。”此解望文生義,名不副實。
其實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美國進步教育已經壓倒了赫爾巴特學派的風頭。加之民國時期中小學教師課業負擔甚重,故當時一般并不強求教師編寫教案。
在我國,大致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在“以俄為師”的潮流中,才把“教案”列為常規。當時教案的樣本是,1953年北京師范大學學生在北京市第六女子中學實習時,在俄國專家普希金指導下的《紅領巾》課文教案方案[4]和1955年上海中學顧巧英在杰普利茨卡婭指導下的生物學教案。[5]兩者均名躁一時。
雖然“以俄為師”轉瞬即逝,而教案作為正規學校的常規,至少作為對新任職教師的要求,倒沿襲下來。
二、 教案的緣由
教案原是從學科課程中派生出來的備課方式。它涉及教師對教科書中課文的理解和每節課的合理安排。旨在使教師(尤其是新任課的教師)胸有成竹地上課。通過課業的合理安排,便于教與學之間的溝通,并使教務行政從中考察教學及教師的教學水平。在教師學歷不高、教學經驗不足和教學參考資料不多的情況下,這種備課方式,有助于保持教學的合格水平,也是教師在職培訓的一種選擇。
為什么這么說呢?
1.任課教師即使對教科書中知識的理解無誤,教師的知識卻未必能使學生了解與領會,學生能否因此而對學科知識發生興趣與求知欲望,也值得去考慮。這些正是撰寫教案過程中所要解決的問題。
2.任課教師如果對每一節課教與學的安排都考慮一番,未免太費功夫。其實設置教案的前提,是在教師培養與訓練中,使教師初步掌握普通教學法和分科教學法,從中大致了解教材的類別(如知識-思考類教材、價值-欣賞類教材和技能-發表類教材)、課的類型(如新授課、練習課、復習課、參觀訪問課等)、每種課合理安排的程序,等等。編寫教案也是教師在實踐中學習和運用教學法的方式。經過反復練習,編寫教案也就并非難事。
不過,我國一般教師不一定熟悉教與學程序設計的理論基礎。20世紀60年代中期以前,通常由教學研究機構或學校行政,印制教案表格,教師備課時,照樣填空,以致教案難免流于形式。
20世紀90年代以后,由于各種各樣教學輔導材料大量問世。其中包括配套的現成教案。加之現成的教案在互聯網上大量轉載,廣為流傳,遂使抄寫教案成為教師的累贅。于是,教案的存廢也就成為爭議的話題。
三、 現今的“教案現象”
現今的“教案現象”大致如下:
1.以個人經驗為依據的教案
一般教師在教案中雖有教學程序的安排,因大都根據個人經驗作出判斷,或出于對別人安排的仿效。在此情況下,有些學校嘗試“一課多教“。即在眾多平行班中,不同教師同時教同一課文,相互聽課,取長補短。問題是因既無教學法依據,又無大致統一的教案章法,故對同一課文的教學目的、教材內容、教學程序安排的不同看法,難以作出理性的判斷。已致相互之間對這種以個人經驗為依據的不同教案,也只能憑個人經驗作出選擇。
2.學的程序與教的程序同步的教案.
最近若干年來,由于越來越從對如何教的關注轉向如何“教學生學“,于是出現一種“教與學同步”的教案。其中有些教案甚至把學生可能做出的答案也列入教案。此類教案雖然中看,因加重教師負擔,故未必中用。
3.以“學案”取代“教案”
在關于“教案”問題的討論中,只聞“學案”一說,未見樣本。
其實,“學案”同“教案”不是一回事。教案原是從學科課程中衍生出來的備課方式。學科課程以教材為依據,教案是教師運用教學法的原則、規則使教材便于為學生所掌握,成為學生的教養。如此設想雖然合理,然而事實上不僅使系統的學科知識轉化為學生教養并非易事,而且傳統的學科課程本身容易發生學與用脫節的傾向。于是從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開始,便有歐洲“新學校”、美國“進步教育”的興起。這些所謂“新教育”,在“兒童中心主義”或“社會核心問題”課程實施中,形成有別于學科課程的“活動課程”。其實施方案雖稱得上名副其實的“學案”,然而實踐已經證明,“活動課程”代替不了“學科課程”。“學案”也就代替不了“教案”。
4.所謂“零教案”
關于“零教案”,有兩種解說:一說“無紙教案”。意思是把課業安排編入電腦;一說把課業安排存入自己腦中。都美其名曰:“我的教學我做主”,其實是拒斥教務行政檢查教案的托辭。
問題在于教學為公共事業,對學生的影響關系甚大,教師對學生成長做得了“主”么?如果任憑教師自作主張,豈不是無法無天?
四、 如今質疑“教案”的緣由
諸如此類“教案現象“的發生,實不足為怪。
1.教師傳授的知識,原本是為了使其轉化為學生的教養,故在備課中把不同學生接納與領會如此知識的實際情況考慮在內,實在情理之中。
2.教學原理本是一定的教師面對一定的學生在特殊的情境中授業之事。誰執教,誰負責。雖然教師未必做得了這個“主”,而“我的教學我做主”倒也不失為教師自主意識覺醒的征兆。
3.由于現今教師大都對“教案”的本義和由來、學科課程“教案”與活動課程方案的區別,未必了解,又被流于形式的教案常規所困擾,以致發生對教案的質疑,實屬在所難免。
在如今有些教育專家眼中,“教案”也許不過是區區小事。其實它卻同每個教師的日常事務相關。若論教案的改進或存廢,恐怕還得在明白教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后再說。
參考文獻:
[1]原載謝爾登《初等學校教學手冊》,轉引自克拉里:《現代教育的基礎》(1971),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系外國教育研究室1972年未刊譯稿,譯文載于陳桂生《課程實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66-167頁.
[2]陳桂生.課程實話[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169-171.
[3]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共湖南省委《毛澤東早期文稿》編寫組.毛澤東早期文稿[M].湖南:湖南出版社,1990:92-93.
[4]葉蒼岑.從《紅領巾》的教學談到語文教學改革問題.人民教育.1953(7).
[5]瞿葆奎等.顧巧英在植物學、動物學課——課堂教學記錄[M].上海:上海新知識出版社,1956.
(陳桂生,華東師范大學教與學教授,20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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