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思想中的批判性思維觀念與方法資源

【摘要】目前在我國批判性思維教育與研究中，對概念的認識、方法的理解、體系的構建仍主要沿用西方框架和結構，缺乏對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批判性思維觀念、方法、體系的充分挖掘與延展。先秦思想中蘊藏了豐富的批判性思維觀念與方法資源，《左傳》、孔子、管子、后期墨家的部分思想觀念，及墨子“三表法”、荀子三大謬誤、韓非“參驗法”，經過揚棄、吸收和運用，均可在批判性思維教育和研究由西方化到中國化，最終實現中西合璧、融會貫通的過程中發揮應有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批判性思維 先秦思想 觀念 方法 資源

【中圖分類號】B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4）10-0023-02

自批判性思維概念由西方傳入至今，中國批判性思維教育與研究工作已歷經十年有余、漸成規模，然而無論是對概念的認識，還是對方法的理解，都仍在所難免的主要沿用西方框架和體系，在語境切換、理論旅行的過程中，缺乏對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接地氣的批判性思維觀念、方法、體系的系統性挖掘同延展。事實上，中國哲學思想中蘊藏了豐富的批判性思維觀念與方法資源，以先秦為例，孔子、老子、墨子、管子、后期墨家、荀子、韓非的思想中均蘊涵了既體現語境性又兼具普遍性的批判性思維觀念與方法，對之進行系統的挖掘和梳理，將對批判性思維的教育和研究在中國的進一步發展具有深遠意義。

一、先秦思想中的批判性思維觀念

早在《左傳》當中，以民本思想和樸素自然觀為背景的無神論觀念，便充盈著堅決的批判性思維精神：“是陰陽之事，非吉兇所生也，吉兇由人”[1]；“薛征于人，宋征于鬼，宋罪大矣”[2]；“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3]；“卜以決疑。不疑，何卜”[4]。這些以人為本出發對“天”、“神”權威的懷疑與批判，在當時具有重大進步意義。以《論語》為代表的孔子思想系統中，“內仁外禮”思想和“仁者愛人”思想對應批判的標準問題與批判的倫理問題建構出了相對完善的批判性思維觀念體系，由于篇幅所限，該部分具體內容將另外行文進行討論。

《管子》中認為認識主體由思維器官“心”和感覺器官“九竅”組成，心在認識過程中統轄九竅，心如果被各種欲望充塞，九竅則會喪失對認識對象的正確感受和反映，因此心的修養將直接決定認識與批判的質量。由此它提出以“虛”、“一”、“靜”、“因”修心：“虛”即克服主體的不良思維慣性與刻板印象，“不虛則仵于物”、“虛者，無藏也”[5]；“一”一方面指公正、不偏不倚，另一方面指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只要“耳目不淫，心無他圖，正心在中，萬物得度”、“執一不失，能君萬物”[6]；“靜”即克服由欲望引起的不良情緒因素對認識的先在影響，保持心“靜”，“毋先物動者”[7]，“靜身以待之，物至而名之”[8]，“靜乃自得”[9]；“因”即尊重事物的本來面目。虛、一、靜、因相互關聯，充分體現出批判性思維面對主觀來省思不良思維慣性、克服不良思維慣性、養成優秀思維品質的內向觀念維度。

后期墨家發展的辯論觀念力圖“明是非之分”、“明同異之處”以“決嫌疑”[10]。在依據客觀事實、遵循邏輯規律、利用判斷與推理方面，辯論觀念與批判性思維基本一致。而“摹略萬物之然，論求群言之比”、“以名舉實，以辭抒意，以說出故”、“有諸己不非諸人，無諸己不求諸人”[11]等辯論原則也對應體現出批判性思維所強調的全面思考、公正思考、負責思考觀念。

二、先秦思想中的批判性思維方法

墨子在后期墨家之前就已提出衡量辯論是非的方法，即所謂“三表法”：“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于何用之，發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12]“有本”強調歷史間接經驗作為標準的校正作用，“有原”強調現實生活中的直接經驗作為標準的校正作用，“是以天下之所以察知有與無之道者，必以眾人耳目之實，知有與無為儀者也”[13]。“有用”強調社會文化效果作為標準的校正作用，“用而不可，雖我亦將非之，且焉有善而不可用者”[14]。三者中墨子特別推重直接經驗法，而且將倫理維度明確融入其辯論思想中——“厚乎德行，辯乎言談”[15]。

荀子對詭辯論者嘩眾取寵、混淆是非、惑亂人心十分痛恨，因而指出了詭辯中常見的三大邏輯謬誤，作為攻破詭辯的有力方法。第一個謬誤是“惑于用名以亂名”[16]，即混淆概念之間的類屬關系；第二個謬誤是“惑于用實而亂名”[17]，即由不同概念的絕對內容否定或混淆其相對關系；第三個謬誤是“惑于用名以亂實”[18]，即由不同概念的相對關系否定或混淆其絕對內容。荀子通過對三大謬誤的批判將形式邏輯與生活常識充分對照融合，是對批判性思維非形式邏輯論證方法的有力擴展。

韓非認為主觀認識必須與客觀事實相符，而是否達到此目標則需用“參驗法”加以檢驗，即“偶參伍之驗，以責陳言之實”[19]，把各種陳述、判斷、推理集合起來進行比較分析，以考察它們是否符合客觀事實。他進一步提出：“言會眾端，必揆之以地，謀之以天，驗之以物，參之以人。四征者符，乃可以觀矣。”[20]即應將天、地、物、人四方面的參照情況加入對主觀認識的檢驗。否則，“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21]。

三、結語

當然，由于具體歷史情境產生的影響跟束縛，先秦思想中的各種批判性思維觀念和方法難免不同程度的存在瑕疵與局限性，作為今天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接地氣的批判性思維觀念、方法、體系的重要資源，我們必須對之進行批判性的揚棄、吸收和運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使其能夠在批判性思維教育和研究由西方化到中國化，最終實現中西合璧、融會貫通的過程中發揮應有的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2][3][4] 《左傳》僖公十六年、定公元年、昭公十八年、桓公十一年.

[5][7][9] 《管子·心術上》.

[6][8] 《管子·業內》、《管子·白心》.

[10][11] 《墨子·小取》.

[12][13][14][15] 《墨子·非命上》、《墨子·明鬼下》、《墨子·兼愛下》、《墨子·尚賢上》.

[16][17][18] 《荀子·正名》.

[19] 《韓非子·備內》.

[20] 《韓非子·八經》.

[21] 《韓非子·顯學》.

作者簡介：

趙亮，男，遼寧沈陽人，博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批評倫理、技術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