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
摘要: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以她獨創的“婦女主義”思想而享譽全球。這在她所有的作品中都有所體現。此外,沃克還逐漸顯示出生態女性主義意識。她在其后期的作品中融入了自然的元素,以此說明人類與自然共存共榮的關系。基于此,以沃克的三部小說為例,從生態女性主義的角度解讀她的婦女主義思想,并指出她對男性、女性、自然三者平等共生的渴望和對男女共建和諧世界的期盼。
關鍵詞:艾麗斯·沃克;婦女主義思想;生態女性主義;自然;和諧
中圖分類號:I106.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4)10-0118-03
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以她獨創的“婦女主義”思想而享譽全球。它顛覆了以往的二元對立思維,以愛和寬容為思想靈魂,是一種成熟的以團結友愛為力量來爭取種族和性別平等的思想,以實現包括男性和女性在內的全人類的生存和精神完整為目的的信仰。這在她所有的作品中都有所體現。此外,沃克還逐漸顯示出生態女性主義意識。她在其后期的作品中融入了自然的元素,以此說明人類與自然共存共榮的關系。
1974年,法國女性主義學者弗朗斯瓦·奧波尼首次提出了“生態女性主義”這個概念。生態女性主義是生態保護運動和女性主義運動的產物,是一種結合了生態主義和女性主義的新思潮。它認為男性對女性的迫害和男性對自然的統治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聯系。它反對一切形式的侵略和壓迫,強調萬事萬物的和諧共生。本文將以《紫色》《我親人的殿堂》和《父親的微笑之光》三部小說為例,從生態女性主義的角度解讀沃克的婦女主義思想,并指出她對男性、女性、自然三者平等共生的渴望和對男女共建和諧世界的期盼。
一、男性、女性、自然的關系
生態女性主義把女性與自然聯系起來。著名生態女性主義者卡林·J.沃倫在她的一篇文章《女性主義與生態學》中曾提出:“對婦女的壓迫與對自然的壓迫有著重要的聯系;理解這些聯系的本質對于充分理解婦女和自然所遭受的壓迫是十分必要的。”[1]生態女性主義認為女性和自然都能孕育生命、繁衍生息,但都處于邊緣地位。女性受到的壓迫和自然受到的壓迫是同根同源的,她們本質上都是父權制的受害者和犧牲品。父權思想在貶低女性的同時也貶低自然。因此,解放女性和解放自然有共通之處。沃克充分認識到女性和自然的這些共同點,并在她的作品中呈現出來。
沃克崇尚非洲本土宗教中的“萬物有靈論”,她認為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有生命、有靈性的。她在她最著名的小說《紫色》中這樣描述自然:“我在樹木中發現了生命力;后來我在空氣中發現了生命力;后來在鳥身上……我覺得我是萬物的一部分,不是跟萬物毫無關系的、割裂的東西。我知道如果我砍一棵樹的話,我的胳臂也會流血。”[2]149由此可見,沃克認為女性和自然是一體的。小說中的女主人公西麗因為被繼父強暴無人訴苦,于是把上帝作為傾訴的對象。然而,在她給上帝寫了多年的信之后,生活并沒有任何起色,她一直在對上帝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苦苦忍受生活的折磨。先是繼父把她的兩個孩子抱走,后來又將她嫁給鰥夫某某先生做牛做馬,妹妹耐蒂離開她后也生死未卜。她逐漸意識到:“我一直向他祈禱、給他寫信的那個上帝是個男人。他干的事和所有我認識的男人一樣,他無聊、健忘、卑鄙。”[2]145-146而她的朋友莎格卻認為:“你眼睛里沒有了男人,你才能看到一切。男人腐蝕一切。”[2]150-151“上帝在你心里,也在大家的心里。你跟上帝一起來到人間,但是只有在心里尋找他的人才能找到他。……我相信上帝就是一切。”[2]148-149西麗終于發現她從來沒有真正注意過上帝創造的一切,包括玉米葉子、紫顏色和小野花,這些都是自然的象征。女性只有將自己的心融入大自然,才能發現生活的美好和自身的價值,才能徹底掙脫男性的統治和控制。西麗也正是在對上帝的重新認知和對自然的逐漸關注下慢慢覺醒,開始找到并確立自己的身份,最后成為經濟和精神雙重獨立的成功女性。另外,從耐蒂講述的非洲奧林卡人被白人侵占家園的慘痛遭遇方面也可以看出沃克對大自然的關切。白人為了牟取經濟利益把奧林卡村莊變成了橡膠種植園。工人修了一條直接穿過村莊的路,把經過的田地、房屋全部損毀,還把可以遮風擋雨的屋頂葉子樹都挖掉了。他們用這種野蠻的方式不計后果地迫害自然,并且將其合理化。這都體現了沃克對人類破壞生態環境的痛心疾首和強烈譴責。
沃克所推崇的“萬物有靈論”在小說《父親的微笑之光》中主要體現為原始部落孟多人的信仰。他們“沒有猶太教、基督教或伊斯蘭教意義上男性上帝的概念,也沒有種姓的說法,甚至沒有復雜的儀式程序”[3]。他們尊重女性和自然,他們認為女性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把女性看作“五谷之母”。當小說中的牧師魯賓遜向孟多人傳遞基督教中女性因為犯了原罪,是罪惡的化身和,以及上帝認為人類對地球有統治權的說法時,他們認定這些都是徹徹底底的“謊言”。作為崇尚生命和自然的部落,他們無法接受基督教中對于女性形象的歪曲和對人類權力的夸大,他們認為男性、女性和自然是平等共生的。而魯賓遜作為牧師接受并相信了基督教中關于人類可以統治整個世界的“謊言”,他把它解讀為男性對于世界的統治權,作為父親無時無刻不在行使對兩個女兒的所有權。他一心想把她們培養成符合白人社會標準的端莊淑女,給她們買高檔的服裝配飾,希望她們有得體的言行舉止。西方宗教的父權本質讓他迷失了自我,他把對女兒的控制和支配理解為對她們的愛,最終導致了女兒人生的改變。
在小說《我親人的殿堂》中,沃克更加明確地表達了她對于男性、女性和自然關系的看法。女主人公莉西以不同種族、不同性別和各種生命形式生活在很多時代,她有時是黑人,有時是白人,有時是男人,有時是女人,還有時是動物。她在圣經舊約以前的時代就是一只獅子。那時,女性和動物一起住在叢林里,互相陪伴,友好相處。后來,莉西又來到了另一個時代,成為了部落里的“小矮人”。她和“巨人”部落、各種動植物共同生活在樹林里。然而,男性部落和女性部落的合并最終導致了人類和自然關系的改變。人們開始獵殺動物,分割森林。男性剝奪了女性的自由,他們決定女性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而女性則完全順從男性、依附男性。男性逐漸產生的父權制等級觀念使他們高高在上,他們歧視女性和自然,變得貪婪而霸道,這徹底改變了男性與女性、人類與自然平等共生的關系。而莉西在非洲生活的時代,她的父親生病去世后,她和母親被叔叔伯伯抓住被當作奴隸出售。這在當時奴隸貿易盛行的非洲是司空見慣的。男性把女性和孩子隨意買賣,女性受到男性的奴役和迫害。莉西被賣作奴隸后受盡折磨和侮辱,最后在無比的痛苦中死去。沃克正是通過莉西的這些經歷告訴人們:男性、女性、自然三者本是平等共生的,然而男性的父權統治卻給女性和自然帶來了災難和毀滅;只有改變了父權制的意識形態,女性和自然才能得到根本的解放。endprint
二、男女共建和諧世界
生態女性主義除了認為女性與自然同樣受到男性的統治和壓迫之外,還主張女性團結男性一起建立和諧的世界,這與沃克的婦女主義思想不謀而合。沃克倡導人們尊重自然、善待自然、回歸自然、熱愛自然,共同創造一個男性與女性、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世界。當然,男性首先必須消除對女性和自然的歧視,這個遠大理想才能成為現實。
《紫色》中的西麗受盡家里男人的欺凌和虐待。她的繼父在她14歲時強暴了她,并把她生下的兩個孩子抱走;她的丈夫某某先生不停地讓她做家務、帶孩子、服侍自己,把她當牲口使喚;她的繼子哈波從小折磨她,長大后也想像他父親虐待西麗一樣虐待妻子索菲亞。這一切都顯示出男性對女性的歧視,他們認為女性是男性的附屬品,男性有權利對妻子和女兒行使夫權和父權。西麗跟隨莎格到孟菲斯后,某某先生失魂落魄,他的男性權威遭到了極大的挑戰,他的良心也因為藏耐蒂的信而受到譴責,這使他靜下心來反省自我、改過自新。當西麗回到家鄉時,某某先生過上了新的生活,他變成了一個樂于助人、主動干活、侍弄花草、收集貝殼的人。他第一次與西麗面對面平等地坐下來聊天,他告訴西麗:“我現在心滿意足,我第一次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在世界上。我覺得我有了新的生活。”[2]204西麗也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艾伯特”,她教他做針線活,和他探討上帝和最初的人是白還是黑的問題。而哈波也和索菲亞重歸于好。至此,男性與女性終于彼此建立了平等和諧的關系,男性也在擺脫父權制觀念、理解尊重并欣賞女性和自然的同時獲得了新生。
沃克在《我親人的殿堂》中更系統、更完整地闡述了她對人類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設想和信念。在莉西生活的“小矮人”時代,“巨人”部落里的男性和女性共同撫育孩子,保護親戚“小矮人”部落。他們雖然和動植物生活在一起,卻從不吃肉,只吃可以再生的植物,吃完后把植物的根重新埋進土里。在他們住的覆蓋整個地球的森林里,人們在樹下快樂地玩耍、安靜地休息。每一棵樹都是住處,每一個人都熱愛自然。另外,莉西和霍爾的愛情以及蘇維羅的轉變也體現了沃克所強調的男性與女性互相依存、互相融合的關系。莉西生女兒露露時的痛苦使霍爾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他認為是自己導致了妻子承受懷孕生子的疼痛。于是,他在莉西分娩后對她更加關心和愛護并放棄了兩性生活,與她在精神上進行交流,建立了和諧統一的關系。而蘇維羅在重新認識女性和自然之后放棄了城市的生活,回歸自然到森林里建了一座形狀像鳥的房子,他和他的妻子凡妮按照祖先的生活方式平等和諧地居住在一起。他們“和山貓、牡鹿、水獺、蛇等共享空間”[4],終于真正實現了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完整統一。
在《父親的微笑之光》中,沃克則通過孟多人的生活向讀者描繪了一幅男性與女性、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想畫卷。孟多人沒有父權制的等級觀念,愛和寬容是他們信仰的核心。他們認為,“人人皆知女人為世上最老男人之母;人人皆知男人為世上最老女人之父。”[5]因此,女性和男性是平等共存的,他們有“不同的美”。孟多人還認為男性與女性都和月亮有關系,月亮本來代表著女性,因為它的盈虧和女性血液的潮汐同步。但當它的形狀變成一只小船時,它看上去就像天空中黑色面孔上的一個燦爛微笑。這時,月亮代表著男性,它像父親在慈祥地注視自己的孩子們,祝福他們找到自己的幸福。實際上,“月亮”這個意象在沃克的論文集《尋找母親的花園》中也出現過。她認為,婦女主義者要“熱愛音樂,熱愛舞蹈,熱愛月亮,熱愛精神”[6],這里的月亮其實就代表著自然。由此可見,沃克不僅希望男性與女性消除隔閡、團結一致,她還呼吁他們一起熱愛大自然,共同建立美好和諧的家園。
三、結語
艾麗斯·沃克作為一個婦女主義者不僅對于女性的命運異常關注,她還擁有生態女性主義意識。她的作品中描寫的女性與自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她們所受到的統治和壓迫都起源于男性的父權制思想觀念。因此,她認為只有徹底消除男性中心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人類與自然才能共存共榮,男性與女性才能攜手共建和諧世界。沃克的婦女主義思想充分體現了她對男性、女性、自然三者平等共生的渴望和對男女共建和諧世界的期盼,這在當今環境污染和生態危機嚴重的現代社會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Warren K.J. Feminism and Ecology[M].Environmental Review,1987:3.
[2]艾麗斯·沃克.紫顏色[M].陶潔,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8.
[3]Prose F. The Lie that Unraveled the World: The Relevance of Alice Walker, the Mundo and By the Light of My Fathers Smile[J].New York Times Review,1998:18.
[4]Walker A. The Temple of My Familiar[M].San Diego: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9:387.
[5]艾麗斯·沃克.父親的微笑之光[M].周小英,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149.
[6]Walker A.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M].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3: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