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競技體育歷史使命的實現(xiàn)

劉雪豐

摘 要：競技體育生成于解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矛盾的過程中，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是群落勞動、戰(zhàn)爭和榮譽的要求。人類的和平期待和共通性賦予了它表達類個體的追求，人對自然的挑戰(zhàn)與和解和人與人的和諧。競技體育的娛人性與示范性激發(fā)的職業(yè)體育又為個體在競技體育中找到了意義。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實現(xiàn)進程在當今出現(xiàn)了較大的障礙，主要是競技體育場域的文化單邊、國家至上和過度求利等方面，如何從更高的歷史視界來看待競技體育，改造競技體育發(fā)展模式和提高競技體育職業(yè)化水平，是實現(xiàn)競技體育歷史使命的重要途徑。

關鍵詞：競技體育；歷史使命；發(fā)展模式

歷史使命是特定歷史時期人們的合力給所指對象的命令，對承擔者而言意味著責任。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是一定歷史時期人們對競技體育項目及其主體的期待和要求，同時也意味著體育人在特定歷史時期的責任。這種要求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是不同的，即便在同一時期，對從事不同競技體育項目的體育人的要求也不盡相同，正由于此，討論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就呈現(xiàn)出意義。

一、競技體育使命的歷史生成

考察競技體育使命的歷史生成，需要追溯體育的起源及使命。體育的最初使命是通過進行身體的訓練和勞動技能的培育，以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和人與人的矛盾，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體育作為人類社會特有的現(xiàn)象，其活動領域因為建構人的全面發(fā)展需要而不斷拓展。競技體育來源于體育，又區(qū)別于其他的體育形態(tài)如體質體育和休閑體育等，是體育的高級和成熟形態(tài)。因此，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不能等同于體育的歷史使命。

競技體育生成于人類群落之間的特定競爭。人類的群落，從原始部落發(fā)展到城邦和國家，競技體育作為人類群落的特殊競爭方式之一，在古希臘的神圣休戰(zhàn)中，就成為國家之間的一種爭勝方式，也為人類的和平期待提供了一種交往途徑。隨著體育尤其是競技體育的發(fā)展以及人們對戰(zhàn)爭的厭棄，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應運而生，但人們在其中更多地傾注了對競技體育所負載的人類使命的期待。

人類在競技體育中求勝，還在競技體育中求趣，而競技體育帶來的快樂之所以別具魅力，在于它不是體質體育比較單純的生物快感，在競技體育中，人的快樂在更大程度上取決于社會的認同，因為人通過他人認同享受到的快樂，遠遠高于純粹生理運動帶來的快樂。社會認同是使人們聚合在一個群體中的情感，它是在價值觀念相同的同一文化背景下形成的。體育運動的發(fā)展一直以來就受本群體、本民族認同感的影響。在競技體育中，“如果被崇拜者的行為不能‘高超地反映人類共同愿望或本能欲望——成功的話，那么體育運動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因此，激烈的運動競賽如足球、籃球、排球、拳擊、體操、田徑、游泳等等，總會引起致以萬計的熱情觀眾助威、吶喊，把無數(shù)個‘加油寄托給與自己在感情上、利益上相一致的運動員，并希望他贏得勝利。此時此刻，與其說觀眾是期望自己崇拜的對象去贏，不如說是期望自己去贏”。{1}

通過競技體育，不僅可求個人之名，還可以求集體之譽。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文中，對處于原始公社時期的北美印第安易洛魁人曾這樣描述：在“胞族間互作球戲；每一胞族選出自己的優(yōu)秀球員.其余的人按胞族旁立觀看，并以本胞族球員的獲勝打賭”{2}。當我們對競技體育的舉國體制作評判的時候，很容易忽略了一個重大的歷史事實，那就是競技體育運動員在特定的時代和場域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他本人，而是一個國家。

在以和平發(fā)展為主要特征的現(xiàn)代社會，體育競技成了不同國家間的競爭舞臺，是顯示一個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生態(tài)等綜合實力的窗口，也因此，競技運動水平的高低、比賽的勝負，直接關系到國家的榮譽。競技運動中比賽的勝利，可以使一個人感到自己國家、民族的強大，從而為自己的國家、民族感到驕傲和自豪，如果失敗，則往往令他們感到羞愧。孫揚在韓國仁川第17屆亞運會獲400米自由泳金牌后，場上中國人歡聲雷動，紅旗揮舞，孫揚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說：“我們感受到其他國家運動員帶來的壓力，只有共同努力，才能提高我們整體的水平，保持優(yōu)勢。”為了擴大國家、民族的影響，顯示團體的力量，每一個有遠見的國家、民族、團體都開始把體育運動作為競爭的有效手段并予以重視。

由于在體育運動中有通過自娛求趣和通過娛人求趣之分，所以體育運動也就自然地呈兩個向度展開。通過自娛求趣的體育發(fā)展為人們普遍開展的體育鍛煉，它缺少具體的規(guī)定性，經(jīng)常沒有體育規(guī)則和紀律的約束，符合體育的基本規(guī)律即可，基本生產勞動的形式如種菜、挖地等都可以成為體育鍛煉的形式，被視作樂身之手段。體育求趣的另一個向度發(fā)展卻截然相反。通過娛人而自娛，這首先要求競技者有過人的體育運動能力，否則不可能令人嘆服和驚喜，其次要有對體育運動的鐘愛，否則很難取得持續(xù)突破以實現(xiàn)自我價值。當代網(wǎng)球大滿貫得主費德勒在談到自己的奪冠秘訣時就講到，他之所以保持高水平競技運動狀態(tài)，是嚴格訓練的結果，為了發(fā)展過人體育運動能力，在高水平競技的頂層，人的運動訓練比人的運動天賦更重要。正因為如此，體育運動訓練尤其是體育運動的專項訓練也就成為必需，尤其是作為基本功的耐力、爆發(fā)力、柔韌性等的訓練尤其受到重視，這使從事體育運動的人越來越專業(yè)化并進而職業(yè)化。

二、競技體育歷史使命實現(xiàn)的現(xiàn)代障礙

競技體育的歷史使命實現(xiàn)進程在當今出現(xiàn)了較大的障礙，源自競技體育場域的文化單邊、國家至上和過度消費等方式。

首先，競技體育以西方體育為基礎的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激烈的競爭性和開放性為體育文化根源。主張“永遠爭取第一，爭取超過別人”，因此，西方體育強調的是身體的外部運動，追求的是更高、更快、更強，充滿了對健美人體的崇拜和對強力的贊美，忽略了對自然的敬畏，忽略了對人本身自然的應有尊重。人類通過競技體育運動不懈追求的目標是充分地發(fā)揮自身潛能，全面地發(fā)展自我，不斷拓展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空間，但不能忽視的是，為了追求突破身體的極限，運動員不得不經(jīng)常突破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尤其是再生恢復能力，因為極限在哪里，只有在不能恢復的時候才知道，而這時候對于運動員的恢復已經(jīng)晚了，所以我們看到的真實情況，也是人們始料不及的是，運動員常常是身體健康狀況最糟糕的群體。超越極限會造成機體的機能與競技能力之間的失調，使整個機體和心理紊亂。

競技體育運動在其發(fā)展進程中，取得了越來越長足的進步，競技體育運動的方式、規(guī)模也隨之擴大，同時卻使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成為體育發(fā)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重要問題。競技體育運動的發(fā)展反倒成為了自然、社會和自身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障礙，這是處于努力推動競技體育運動發(fā)展的人們的意料之外的。

其次是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的國家支持。奧林匹克運動的復興者很早就意識到奧林匹克運動國家支持的內在可能隱患，這些偉大的先驅者也無可奈何地意識到，在國家還是人們主要依存和發(fā)展依托的今天，即便進入了所謂的全球化，國家還是國際間人們交往的主體，這在今后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還是一個無法抹去的事實。

1894年在巴黎索邦舉行的恢復奧運會的體育代表大會上，顧拜旦就提出“政府的支持”是運動會取得成功的必要條件，并要求國家選擇參加奧運會比賽的運動員，從而清楚地表明運動員是國家的代表。除此以外，他還設置了強化國家意識的儀式，如在開幕式上，運動員按國別入場，國旗為獲勝者而升，國歌為獲勝者而奏，運動服上標有國徽。

馬克思主義對人類未來的揭示，是人的合力推動人類按著符合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方向前進，不是任何個體乃至國家的單邊行動，需要國際間更多的溝通、了解和信任。在文化傳統(tǒng)的既成差異、發(fā)展力量的不均衡、政治體制的較大鴻溝等現(xiàn)實存在前，奧林匹克的國家支持極易演化為國家間的競爭，甚至淪落為國家的政治斗爭工具。

為了在競技體育的國際競爭中展現(xiàn)自身的實力，喚起本國人民的自信，所謂的舉國體制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一種國家自覺，雖然它從來沒有作為一種正式的體制被建立并倡導，但這并不妨礙它的實際運行。

競技體育職業(yè)化后，有人可以只通過體育競技過上物質條件豐富的生活。現(xiàn)代各項體育賽事中的體育運動往往以利益為驅動，形成按比賽規(guī)則進行組織加工的體系，這使競技體育的運動員們因為對運動成績的追求而不得不放棄其他方面的發(fā)展，因為如此，所以有世界冠軍退役后只能去當技能要求較低的搓澡工。任何一個職業(yè)都應該受到尊重，如果運動場的冠軍以搓澡作為自己最愛好的職業(yè)完全無可厚非，但問題在于是出于無奈，是為了謀生不得不去。這里面固然有體制等原因，但根本的原因是由于競技體育運動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為了這一努力，運動員的其他潛質被抑制、被扼殺。“單向度的人”在競技體育運動場上被不斷地復制，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另一方面，對還能追逐成就的競技體育運動員而言，因為競技體育運動只是必須要通過符合比賽規(guī)則的合法形式，因而異化出現(xiàn)了，這異化不是自動生成的，而是被有針對性地附加的，特別是為了勝利而不擇手段。雖然我們極力倡導“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競技體育運動的結果比過程更重要卻是個活生生的現(xiàn)實，競技體育運動已經(jīng)成為了獲得經(jīng)濟利益以及經(jīng)濟利益之外的如政治利益等的手段，享受運動帶來的快樂只有和比賽的勝利結合在一起才變得實際，因此是否參加比賽以及如何取得比賽的勝利已經(jīng)成為了重中之重，“勝則王，敗則寇”在規(guī)則公平的前提下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三、競技體育歷史使命的當下完成

歷史使命總是穿越過去的歷史而落實于當下，成為當代人們的現(xiàn)實追求和努力方向。

從更高的歷史視界來看待體育和競技體育，是競技體育成為人類福音的基石，也是當下完成競技體育歷史使命的戰(zhàn)略基石。現(xiàn)代奧林匹克的立意是有遠見的，薩馬蘭奇淡化直至取消有關“職業(yè)”與“非職業(yè)”的身份規(guī)定，以及與身份規(guī)定融合在一起的“業(yè)余消遣和不圖名利思想”的要求，取而代之為：能保證“忠實和重視公平競爭”，“不得使運動員的健康蒙受損害或使其在社會或經(jīng)濟上處于不利地位”，“必須遵守奧林匹克憲章和經(jīng)國際奧委會批準的相應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的章程，而且必須由運動員所在國的國家奧委會派出”。{3}改革并沒有改變奧林匹克運動的性質，直到如今，奧運會仍然不對獲獎運動員進行物質獎勵。我們可以看到這種戰(zhàn)略原則如何落到實處，南京青奧會就取消了一向非常重視的獎牌榜。

轉變競技體育發(fā)展模式，我們應該看看中國舉國體制的貢獻與不足，并參考發(fā)達國家的作為。北京奧運會上，中國取得的金牌數(shù)世界第一，這的確讓我們的民族自信心得到極大滿足，但在享受金牌所帶來的喜悅之余，我們又不得不思考這樣的問題：作為金牌大國的中國是不是一個體育大國，我們的國民在體育鍛煉、身體素質上是不是比那些金牌小國強？中國男足1：5泰國男足之后的答案不言自明！我們在游泳、跳水、羽毛球、網(wǎng)球等奧運項目上拿了不少金牌，可我們的普通百姓是否也有在這些項目上有相當?shù)乃剑课覀兠棵靠礃I(yè)余水平的比賽就感覺節(jié)奏慢，尤其是有的全國范圍的業(yè)余選手比賽為了體現(xiàn)高規(guī)格，也邀請國字號的專業(yè)運動員們做特邀嘉賓展示身手，結果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其根源一方面是資源短缺，另一方面是價格不菲，老百姓只能望而卻步。

相比而言，一些發(fā)達國家的做法很值得借鑒。比如美國政府很有錢，但政府的錢花在納稅人身上，全體國民都可以享有遍布各地的公共體育場設施，優(yōu)秀競技體育運動員的苗子就從這里出發(fā)，爾后進入各種社區(qū)體育社團，進而到大學的運動隊。體育不僅是展現(xiàn)國家強大的工具，而且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各大體育聯(lián)盟中的絕大部分運動員，都是從國民教育序列的大學里產生。

有學者提出，體育體制改革必須面對的問題是如何把體育的目標轉向切實增強人民體質上，而不是單純地追求“金牌”大國上。大部制改革的時代背景要求體育體制必須做出適應性轉變，中央政府要金牌，更要民眾的體質健康，二者并不矛盾。{4}也正由于此，習近平同志提出期望，中國要從體育大國走向體育強國。

個體的競技體育價值在職業(yè)化中產生，當職業(yè)還是謀生的基本和直接手段，它也必將在職業(yè)化中試錯和成熟。競技的職業(yè)化提高了運動員的生活質量，促進了體育產業(yè)的發(fā)展，刺激了社會生產力的提高，并反過來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運動員的訓練水平和競技體育的發(fā)展方向，推動競技體育的發(fā)展。我們看到，在競技體育高度職業(yè)化后，競技體育甚至把很多問題帶到了全球矚目的奧運會，比如興奮劑丑聞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但我們也看到，競技體育向“更高、更快、更強”的方向進步的速度加快，體育運動員的全天候能力增強，運動會中體育比賽項目的設置更考慮人們的需要，這都是競技體育職業(yè)化取得的進步，也是符合體育運動發(fā)展規(guī)律的。

NBA的發(fā)展可以作為一個典范。NBA曾經(jīng)吸毒泛濫，球場暴力盛行，形象不良。據(jù)《洛杉磯時報》統(tǒng)計，75%的職業(yè)籃球運動員都是毒品吸食者。斯特恩就任后，NBA成為美國所有職業(yè)體育聯(lián)盟中第一個制定出嚴厲反吸毒規(guī)定的組織。將這個危害美國社會的嚴重問題在相當程度上清除出NBA，并從正面重新樹立了NBA的模范形象。斯特恩還鐵腕處理球場暴力。2004年11月19日，NBA球員在奧本山宮殿再次上演了武斗大片，阿泰斯特、杰克遜和小奧尼爾在場上展示拳擊。事發(fā)不到三天，斯特恩就宣布了以主角阿泰斯特為首的9人禁賽143場，這是NBA歷史上最重的一張罰單，在整個體育史上都將留名。此外，斯特恩對球員中服飾的Hip-Hop風格也進行了堅決抵制，并為此頒布了“限衣令”，要求球員在比賽的八個月里必須保持NBA的公眾形象。{5}

NBA還通過選秀體制改變了大型競技體育運動常常只注重勝負結果的價值觀。NBA比賽過程中，勝利是球隊和球員追求的，但決不是唯一的目標，享受籃球帶來快樂的不僅是觀眾，也包括球員。籃球運動由原來簡單的球類游戲演變成一種內涵豐富、形式精彩、對抗激烈的現(xiàn)代體育運動。它使世界各地的籃球天才們都可以進入最高水平的籃球殿堂，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

注 釋：

{1}白剛：《體育理論教程》，北京：國防工業(yè)出版社，2000年，第2頁。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86頁。

{3}郝勤：《完美使命：薩馬蘭奇與奧運改革》，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02年，第105頁。

{4}于永慧：《中國體育體制的“認受性”危機》，《體育與科學》2010年第1期。

{5}胡丁：《NBA世紀風云》，廣州：花城出版社，2001年，第21-55頁。

（責任編校：文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