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與春嬌》及其續集中的城市空間與兩性關系

內容摘要：在現代都市生活中，人會受到城市空間的潛在影響，現代社會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關系可以從中窺探得知，而兩性關系是人類歷史譜系中最基本的關系，城市空間對其的影響也是極具探討意義的。本文將從彭浩翔導演的電影《志明與春嬌》和《春嬌與志明》（后者是前者的續集）出發，通過城市空間對于兩性的誘導和制約研究，追尋和揭示城市空間背后所內含的文化意識。

關鍵詞：城市空間 兩性 文化意識

“盡管我們可能忽視空間，空間卻影響著我們并控制著我們的精神活動?！盵1]城市空間反應出現代社會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關系，書寫一個城市里的愛情故事，其構成的城市空間是不容忽視的。人喜愛逗留的空間是有邊界的區域，因為邊界給個人空間劃定出領域，使個人空間受到庇護，而兩性關系從青澀曖昧到成熟穩定其過程都傾向一個更為私密隱蔽的空間，城市空間既有可能誘導兩性關系的加速升溫，這主要體現在《志明與春嬌》中男女主人公初識時所反復流連的空間路線中，但也有可能產生相反的制約作用，其在續集《春嬌與志明》里對香港舊愛和北京新歡的選擇也得到顯現。

一.城市空間對兩性的誘導

《志明與春嬌》以2007年香港實施室內全面禁煙為背景，從臨時聚集在消防后巷里煲煙吹水（即吸煙閑聊）的群體切入，描述了他們共同的生活空間、習慣和話題。彭浩翔就是在這樣獨特的城市空間和群體中尋找到了愛情，剛被女友劈腿的張志明（余文樂飾）和遭受男友冷暴力的余春嬌（楊千嬅飾）在此初見，充滿曖昧而波折的短暫愛情故事也從這個煙霧繚繞的狹窄空間中蔓延開來。

志明和春嬌在大都市里的邊緣地帶反復流連，城市空間對于兩性的誘導也在一點點地進行。第一天在消防后巷煲煙相識;第二天轉移到了天橋上巧妙地獲取聯系方式;第三天便另覓一個新的煲煙據點;第四天春嬌與現男友分手搬離其住宅，并跟志明來到情侶酒店過了平靜的一晚;第五天志明有意疏遠想轉入同一手機網絡的春嬌，讓春嬌在新據點撲了個空;第六天志明想哄回春嬌相約再去新據點，但看見常在那里一起煲煙的警察和春嬌有了互動，再次引發兩人的不愉快;第七天志明與春嬌因煙稅將要提高外出大量采購時再次相逢，為了買煙兩人一起從港島去往九龍，但汽車在途中拋錨，此時兩人終于打開心結互吐真情。城市空間在既定的社會聚合方式上進行重新組合，從中衍生的另一種空間為依附在這邊緣人群中的兩性提供碰撞的可能，在這新的空間里曖昧的意味、敏感的話題得以發酵，誘導兩性去排遣內心的躁動。

此外，電影雖以香港這個繁華的大都市為背景，但卻傾向于采用一些低角度鏡頭去捕捉高樓大廈的縫隙間，某一段毫不起眼的水泥臺階，一面斑駁的墻壁……這些狹小的城市空間極具包納性，經過光影折射和音畫渲染無時不誘發兩性的聯想和詩意，各個階層和各類人群都在這里聚合，成為一個公共場域和文化交流空間，各種人生形態、各種命運際遇都在這慵懶閑適中流淌出來?！芭砗葡璧碾娪安⒉皇且v述一個情節曲折的故事，而是在尋找一個特殊的空間，并將其建構為一個電影中的公共領域，一些并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旦你深入進入，你就會窺探到一個別樣的世界，這個世界里有現實生活的縮影，也有被現實生活所遮蔽和忽略的豐富人性?！盵2]

二.城市空間對兩性的制約

《志明與春嬌》說的是兩性相知相戀，續集《春嬌與志明》講的是兩性如何相處，在電影開頭兩人延續前作的情侶關系，在同居后不久感情也遭受到了考驗，最終冷戰且不了了之地分手了，恰巧的是因為工作調動兩人前后來到北京，香港從主場變成故事的背景，北京成為新的中心，志明戀上了年輕貌美的空姐尚優優（楊冪飾），春嬌則被動接受了成熟穩重的多金好男人Sam（徐錚飾）。曾經未盡的情愫在他鄉的巧遇中重新燎起，兩人偷偷背著另一半再續前情，經過交錯的情感糾葛，在最終抉擇之時，張志明還是選擇了與舊愛重歸于好。

較之前作，續集《春嬌與志明》的時間跨度和空間視野都大了許多，時間不再像初識相戀那般緊湊，生活重歸平淡，城市的空間也發生了很大的位移。電影通過城市空間的轉移與差異來引出香港人和內地人的情感沖突，預示著城市空間將要發揮的制約作用。在續集中女配角尚優優的戲份雖然不多，但散落在影片里的小情節都顯示出帶有北京烙印的自身和攜著香港符號的志明之間的諸多不融洽，為志明最終歸于來處做了伏筆。例如，尚優優作為一名空姐，生活品味優雅，喜歡去具有小資情調的酒吧，和朋友的聚會也多是在較為雅致的場所，相對于志明在香港時和春嬌最有情感記憶的消防后巷、樓道、廁所、便利店而言，二者所傾向的城市空間正是陽春白雪之別。尚優優的年輕熱情、小鳥依人正如剛到北京時的新鮮之感，一時讓人難以抗拒，但志明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氣性格，害怕責任與承擔，深層上說更依戀著像春嬌般無限度包容陪伴、更接地氣更具個人趣味認同感的香港文化。正如尚優優始終無法體會志明把干冰放進馬桶里所產生的精神愉悅，但在電影結尾處，志明和春嬌卻共同完成這個略顯得幼稚、無聊的游戲，讓單調枯燥的衛生間變得煙霧繚繞，仿佛童話世界般夢幻。這一微小的生活細節被彭浩翔放大化處理之后，我們可以從中窺視到志明與春嬌短暫愛情的詩意性，正是城市空間所體現的趨同與一致。

這里并不是說北京的城市空間意味著新鮮又易逝，香港的城市空間就粗糙但耐人尋味。其實城市空間在不同的兩性關系上也表現出不一樣的制約，春嬌和Sam同屬年紀較大相對穩重的人，他們都有沉穩的一面都渴求一份穩定的情感，但實質上也同志明與悠悠一般，春嬌和Sam坐在寬敞的寫字樓里，心里卻念著在那狹窄空間里與之曖昧繾綣的志明。不同城市空間給人們塑造出不同的文化底蘊，因此它的制約作用更多時候是歸結于深層次的文化意識之中。

三.城市空間背后的文化意識

空間行為方式是文化意識的載體，空間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化意識形態。在《志明與春嬌》中彭浩翔通過一群都市男女勾勒了一個真實的香港社會，無所謂高尚和卑下，每個人庸庸碌碌活在鋼筋水泥構成的城市空間里，兩性被迫進入這狹小縫隙里，重塑自己的空間與情感，營造自己小情調。除此以外電影充斥著具有濃郁的港味的粗口對白，“語言是最能體現電影本土化策略的工具之一，這些原汁原味的語言生動而有趣味地反映了香港社會的本土文化和生活氣息?！盵3]在粵語文化中，粗口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時候講粗口并不是罵人，香港人在北京，依舊對此情有獨鐘。而楊冪和徐崢是北京人，他們扮演的角色沒有粗口言語。這也正是這個城市空間對于兩性的誘導，志明和春嬌即使去到了千里之外的北京，他們依舊難以割舍自己的語言趣味以及生活習性，難以適應北京的飲食和氣候，這些都讓他們對彼此有著更大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我在構思故事時，便設定了春嬌和志明在情感上有了分歧后，二人便分別來到北京工作。在各自的愛情世界中，穿插著不少北京的獨特文化元素及城市風貌。我愿意拍自己觀察到的北京，而不是憑空想象，因為我想把對一個城市新的感覺放進去，我喜歡貼近真實生活的電影，能夠體現當下這個時代。”[4]那么彭浩翔觀察到的北京是怎樣的呢？在《春嬌與志明》中，他通過愛情關系來隱喻了這個看法：如果說志明作為香港人北上撈金的形象，春嬌則代表了香港文化，尚優優即是內地大陸的象征。志明的在這個轉換的城市空間里喻示著當香港人在香港時不覺得香港文化的存在，為了工作利益到內地謀生，繼而產生對香港文化的惦念。其實這正好可以解釋志明與春嬌感情曖昧不決的原因正是城市空間背后所隱含的文化意識的同類相聚，即如春嬌所說的“armchannel”（粵語“頻道相合”的諧音，意指彼此十分合拍）。作為一部港陸合拍片，《春嬌與志明》隱晦而巧妙地處理了“香港—北京”跨地域的文化身份問題。

參考文獻

[1]（意）布魯諾·塞維著，張似贊譯.《建筑空間論》，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6年。

[2]彭浩翔原創、張優優改編，《志明與春嬌》，太原：希望出版社，2010年。

[3]張鴻雁主編，《城市·空間·人際》，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3年。

[4]張瑜：《彭浩翔電影空間敘事的隱喻特征分析》，《學人雜志》，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3卷。

[5]張燕：《彭浩翔電影的黑色幽默和文化呈現》，《電影藝術》，2007年，第3期。

注 釋

[1]（意）布魯諾·塞維著，張似贊譯.《建筑空間論》，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6年，第125頁。

[2]張瑜：《彭浩翔電影空間敘事的隱喻特征分析》，《學人雜志》，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3卷，第197頁。

[3]同上，第207頁。

[4]仲麗麗：《<春嬌與志明>分手后，來到北京》，《新畫面》，2012年（03），第40頁。

（作者介紹：周璇，廣西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