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晨 馬曉蕾

摘 要: 長期以來,語言學領域的政治研究主要在互文現象、修辭策略、文體特征等方面涉及,幾乎很少有中國學者從元語言視角研究這一問題。為明確中美領導人在相同或類似重要國際會議政治演講中人際元語言的使用有什么樣的差異、這些差異的存在的可能原因,基于Hyland.K.對人際元語言的分類,進行了綜合比較研究。
關鍵詞: 政治話語 人際元語言 比較
1.引言
外交話語不僅是外交實踐的工具,還是外交中意識形態的載體,國際話語權也是通過外交話語加以建構的(陳以定,2012:80)。外交場合領導人的演講,其主要目的往往是使聽者接受講話者的觀點,從而產生共鳴、達成共識,并最終做出符合演講者利益的行為,因此外交場合領導人演講語言的使用會直接影響演講的說服力。元語言是描述語言本身的語言,元語言的主要作用就解釋語言,使之更好地被聽眾接受。因此,對于外交場合領導人的演講中元語言的分析,對提高話語權具有重要意義。
2.相關研究
元語言是描寫和分析某種語言所使用的一種語言或符號集合(語言學百科詞典編委會,1993:42)。相關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1933年,波蘭邏輯學家Tarski為了解決“說謊者悖論”問題,而提出了“對象語言”和“元語言”的區分(封崇信,2005:403)。元語言使用分析,目前主要在教學、辭書等領域涉及,封崇信(2005:403)探討了元語言和外語教學的關系;翁曉玲(2014:84-90)研究了漢語學習詞典元語言的修辭準則。
政治話語的研究成果頗豐,但少有學者將其與元話語結合起來研究。目前政治話語的研究主要針對中美官方話語中使用的閃避策略、委婉語、模糊限制(竇衛霖,2011:94-114)和對外交話語中的修辭策略,如引用、比喻、排比、反問(薄景山,2013:123-125)等。
隨著語言學被引入國際關系學科,國際關系研究出現了“語言學的轉向”(劉永濤,2011:45),魯英(2012:52-55),以2012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為語料,Hyland.K.以對人際元話語的分類作為理論框架,揭示出人際元話語在政治語篇中不可或缺的地位與作用。然而,個案研究具有一定局限性。為了增加語料的代表性本研究,選取中美領導人參與的重要國際會議時各20篇演講稿作文語料,對其中的人際元語言進行跨語言對比分析。
3.理論框架
Hyland.K(2008:48-53)在《元話語》一書中將元語言分成了互文元語言(interactive metadiscourse)和人際元語言(interactional metadiscourse)兩大類。人際元語言又可細分為緩沖語(hedge),即表示說話者對命題保留態度的話語;加強標志(booster),即強調說話者對命題肯定態度的話語;態度標記(attitude marker),即說話者對某一命題態度的話語;提及自身(self mention),即呼吁聽話者,以使之成為話語參與者的話語和提及聽者(engagement marker),即提及說話者自身的話語。Hyland.K.對人際元話語的分類,為本文提供了理論框架。
4.語料選擇
近幾年中美領導人參加的具有重大影響力的多邊國際會議,如G20峰會、APEC領導人會議;中美雙方共同出席的雙邊活動,如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會;中美各自參與的區域組織會議,如中美農業高層研討會、中美友好團體歡迎午宴上和中美本國國事,如中國建國64周年總理講話、美國獨立日總統講話等40篇發言稿。所有發言稿均取自兩國官方網站,整合成總計有38753個漢字和26190個單詞的兩個小型中美政治話語語料庫。這兩個語料庫中的演講稿涉及環保、能源、農業、經濟、人權、氣候變化、教育、軍事等各領域,語料信息見表一。
5.研究方法
為了研究兩國元首對個別元語言小類使用的差異,將提及自身分為復數人稱、單數人稱記為“自身復”、“自身單”;提及聽者的名詞記為“聽者名”,提及聽者的形容詞副詞分別記“聽者形副”;表示情態動詞,如should,have to,must等表示“必須”的情態動詞和表示祈使的動詞,如let“讓”等記為“聽者祈使”;涉及聽者的動詞、名詞,如合作(coorperate/coorperation),分歧(conflict),協調(coordinate、coordination)等記為“動名”。通過人工閱讀標記,統計出每個語料庫中每項人際元語言總數進行統計,見表二。
為反映各類別人際元語言在領導人講話中所占比例,通過計算得到每類人際元語言標記在每10000字或單詞中出現的頻次,見表三。將五大項人際元話語求和得出總數記為“人際”。此外,將美方人際元語言各大項頻率除以中方的對應頻率,得到表四。
6.數據分析
樣本中,中美領導人政治演講中各類人際元語言在每10000字或單詞中出現均有顯著的差異。造成明顯差異的原因不僅有語言本身的差異,還有文化背景、意識形態和民族性格的差異,這些因素在人際元語言層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
值得提出的是,在“動名”這項,中方領導人20篇講稿中的使用頻率為102.4,大于美方的23.5。此類人際元話語主要是涉及說話人與聽者雙方的名詞和動詞,如合作(cooperate/cooperation)、溝通(communicate)、協調(coordinate、coordination)、共享(share)、分歧(conflict)等。此類人際元語言的使用,從一個角度表明了中國原意消除分歧,努力爭取合作,尋求共贏的謙遜姿態。
美國領導人在講話中運用了更多表示強調的副詞和短語,如“I want to repeat that, undoubtedly, it’s safe to say ...”等加強標志,以增強講話的外在說服力,加深聽者對于某些話語的印象。相比而言,中國的元首們則更習慣于用準確的數據說話,較少的模糊和加強標記使演說顯得更加客觀。
“自身單”這一項,中美政治話語語料庫中出現的頻率分別是211.86和15.48,巨大差異可以從漢語和英語語法差異和兩國文化差異兩個方面共同解釋。美國政治家講話個人傾向更加明顯,在講話中更頻繁地提及個人的感受,例如在2014年G20峰會上,奧巴馬總統在演講的開頭說:
I love Australia— I really do. The only problem with Australia is every time I come here I’ve got to sit in conference rooms and talk to politicians instead of go to the beach.
這種個人化、幽默打趣的演說方式能夠拉近與聽者之間的距離,降低聽者心理排斥,使之更容易接納演說者政治訴求。
中國領導人多站在國家的立場上發言,因此較少表達個人感情、態度。提及自身復數人際元語言“我們”、“我方”、“我國”等詞出現的頻率是提及自身單數人際元語言的7.77倍,演講給聽眾的整體感受大都嚴肅、正式。除開兩國語言本身的差異,反映出了中美意識形態上的差異,即中國文化注重“集體主義”,美國文化更崇尚“個人主義”的意識形態差異。
“個別聽者”這一項的顯著差異,可能是由于兩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中方發言人傾向于以國際政治參與者而非領導者的身份,多用 “我們”這一泛指代詞來提及全體聽者,即使提到個別國家,也往往使用 “有關國家” 、“各相關國家”等比較模糊的稱謂。另一方面,美方發言人傾向于以國際政治干預者的身份,用更加具體的如 “merging powers and regional organizations, especially in Southeast Asia” “Japan” 和“the Republic of Korea”的呼語,以引起個別聽者的注意或給某些國家分配任務。
7.結語
樣本政治話語庫中,除涉及說話人與聽者雙方的名詞和動詞這一項外,美方比中方更頻繁地使用人際元話語。美國領導人在講話中運用更多表示強調的副詞和短語,更頻繁地使用單數的“我”提及自身,用更具體而有區別的稱呼提及“個別聽者”。而中國領導人在講話中則更多地站在國家的立場上發言,多以“我們”、“我方”、“我國”提及自身,較少使用模糊和加強標記,更少地提及“個別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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