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玉婷
【摘要】本文用法國釋意派翻譯理論對比了《局外人》的柳鳴九先生和郭宏安先生的兩個中文譯本,并對小說中的一些典型實例,從理解、脫離原語語言外殼、表達三個方面分析了兩個譯本在翻譯處理上的差異,從而闡述了通過語言外知識的參與而傳達交際意義對翻譯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釋意理論 《局外人》 脫離原語語言外殼 對比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安徽工業大學青年教師科研基金項目(社科類),項目名稱為“《局外人》不同中文譯本下的漢法語言句法結構對比研究”,項目批號為“QS201423”。
【中圖分類號】H315.9;I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5)09-0014-02
一、法國釋意翻譯理論概述
法國釋意派翻譯理論創始于20世紀60年代,代表人物為賽萊斯科維奇和勒代雷。釋意理論認為翻譯實際上是一個通過“釋意”來傳遞意義的過程,譯者不單單進行簡單的語言符號轉換,而是通過非語言形式知識的參與,對原文篇章的實際意義進行重組和作出解釋。翻譯的對象不是原語的語言形式,而是寄于語言外殼的意義,譯者需要剝離原語外殼,抓住意義實質。釋意理論認為翻譯過程是由理解原文、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重新表達三個步驟構成。這一理論雖然源于口譯和國際會議翻譯的研究,但同樣適用于書面翻譯。 (勒代雷, 2011)
二、釋意理論下兩個譯本的對比
阿爾貝·加繆是法國“存在主義”文學大師,其代表作《局外人》也是最為中國讀者所熟悉和喜愛的小說之一。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到現在,中國很多的譯者都介紹過它,其中最為知名的是柳鳴九先生的譯本和郭宏安先生的譯本。以下主要是運用釋意理論對這兩個譯本的比較,來看兩者在處理譯文時的差異。
(一) 理解
1.理解語言知識
釋意派翻譯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交際行為,翻譯的對象是信息內容,即意義。翻譯中理解和表達的是語言知識和認知知識結合后產生的意義。翻譯的任務是轉達交際意義,而語言只是理解意義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若想正確理解意義,譯者不僅僅要擁有語言知識,還應有廣泛的語言外的知識。(許鈞, 1998)
Moi, jai pensé que cétait mécarter encore de laffaire, me réduire à zéro et, en un certain sens, se substituer à moi. (Camus: 157)
我呢,我認為這仍然是把我這個人排斥出審判過程,把我化成一個零,又以某種方式,由他取代了我。(柳鳴九: 107)
我呢,我想這還是排斥我,把我化為烏有,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取代了我。(郭宏安: 55)
“化為烏有”是漢語里的一個成語,出自漢代司馬相如所做的《子虛賦》,意思是全部消失到完全不存在。在小說中,整個審訊過程里,人們對主人公所犯命案的前因后果、事實細節毫無興趣,也沒有作深入調查分析。郭宏安先生的翻譯,傳神的傳達出了司法人士對主人公的漠視。柳鳴九先生則是語言層面的直接轉換和對等,在表達上比較西式,意思不夠直觀明白。
2. 認知補充
釋意派翻譯理論稱篇章理解所需的上下文、交際環境、認知知識(語言和語言外知識)為認知補充。譯者若想翻譯,必須擁有與其相應的知識,無論是篇章內容還是應產生的情感效果,都必須翻譯出來。(許鈞, 袁筱一, 2004)
Jai re?觭u un télégramme de lasile:《Mère décédée. Enterrement demain. Sentiments distinqués.》(Camus : 9)
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令堂去世。明日葬禮。特致慰唁。”(柳鳴九: 1)
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郭宏安: 3)
《局外人》這部小說的文體風格是簡單平淡,甚至是單調枯澀的。柳鳴九先生在譯文中用了“令堂”、“去世”、“慰唁”這樣的詞語,雖然用詞非常規范,讓人覺得電報飽含肅穆和人情味,但是這并不符合小說原有的風格。而郭宏安先生用了“死”這個字眼,同時簡單的翻譯為“母死”、“通知”,還原了小說的文體風格,也凸顯了主人公以及周圍人的漠然冷酷。
3.交際環境
交際環境指的是構成語言交際的客觀環境。同樣的語言形式,在不同交際場合、不同的交際者、不同的背景環境下,都會產生不同的交際意義。因此翻譯時必須重視和依據交際環境,理解具體的交際意義,同時兼顧譯出語和目的語國家的人際關系文化和習俗差異。
Le vieux avait rougi et sétait excusé. Jétais intervenu pour dire:《Mais non. Mais non》. Je trouvais ce qu il racontait juste et intéressant. (Camus: 16)
老門房臉紅了,連連道歉。我立即進行調和,說:“沒關系,沒關系。”我覺得老頭講得有道理,也有意思。(柳鳴九:6)
老頭子臉紅了,連連道歉。我就說:“沒關系,沒關系。”我覺得他說得對,很有意思。(郭宏安:6)
“Mais non.”原意是“當然不是。”其在不同的交際場合能夠演變出千變萬化的意思,可以表示拒絕、震驚、悲傷、憤怒、遺憾等等。這個例句中,“Mais non.”是回復老門房的“連連道歉”,根據上下文翻譯為“沒關系”最為合適。
(二) 脫離原語語言外殼
脫離原語語言外殼是介于理解和表達之間,釋意理論認為意義一旦被理解便與語言形式分離,筆譯中文本的轉換,本身就是一個脫離原語語言形式的過程。譯者并不拘泥于原語的語言形式,而是通過語言結構理解原語所要傳達的意義后,通過譯出語表達出來。
Maman disait souvent qu on nest jamais tout à fait malheureux. (Camus:170)
媽媽過去常說,一個人即使倒霉決不會時時事事都倒霉。(柳鳴九:117)
媽媽常說,一個人從來也不會是百分之百的痛苦。(郭宏安: 60)
“tout à fait”的意思是“完全地”。郭宏安先生沒有擺脫原文文字的束縛,在直譯了原句后并沒有明確的表達出原句的內在意義,反而使譯文讀起來既拗口又費解。柳鳴九先生按照原文的意義對譯文進行了變通,使得譯文忠實了原句的意義而不是形式。
(三) 表達
表達就是利用對目的語的駕馭能力,用恰如其分的語言形式忠實地轉達原文意義。這就要求譯者具有一定程度的文學素養和學識修養,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需要對原文有深刻的理解和體會,用恰如其分的語言形式,使得譯文的形式能夠與原文產生同樣的效果。
Il a déclaré que je n avais rien à faire avec une société dont je méconnaissais les règles les plus essentielles et que je ne pouvais pas en appeler à ce c?覺ur humain dont j ignorais les réactions élémentaires. (Camus:155)
他宣稱,既然我連這個社會的基本法則都不承認,當然已與這個社會一刀兩斷;既然我對人類良心的基本反應麻木不仁,當然不能對它再有所指望。(柳鳴九:106)
他說我與一個我連最基本的法則都不承認的社會毫無干系,我不能對人類的心有什么指望,因為我對其基本的反應根本不知道。(郭宏安:54)
《局外人》整篇文章里面,像這樣復雜的長句不是特別多,這個例句當中實際上是由“Il a déclaré que… et que… .”引導的兩個并列的賓語從句,并且每個賓語從句中都有一個由關系代詞“dont”引導的名詞補語。對于這樣工整的長句,柳鳴九先生在處理譯文時,將并列的兩個賓語從句用冒號分隔開,而冒號兩邊各有一個表示因果關系的復句,單從譯文的句子形式上就能夠貼合原句的工整表達。所以,譯文在保留原句特色的同時,更符合漢語的邏輯思維和表達習慣。郭宏安先生對于這一句的翻譯,前一個分句有一個修飾語套著修飾語的單句,會讓句子變得不流暢、意思更難理解,后兩個分句則是一個因果復句。這種處理方式沒有體現原句的特色,也讓譯文變得稍顯晦澀。
三、結語
法國釋意派翻譯理論提出理解原文、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重新表達的翻譯程序,強調譯者的目的不是機械的語言符號的轉換,而是把語言意義和非語言意義區分開,從而傳達出文章中的語言所蘊含的非語言意義。通過對比柳鳴九先生的譯本和郭宏安先生的譯本,我們可以看出,郭宏安先生的譯本更忠實的再現了原文的文體風格,使得中國讀者能夠最大程度的感受原作者的思想和情感。柳鳴九先生的譯本更注重保留原文的意義,并按照漢語的行文方式和中國讀者的思維方式重新表達。由此可見,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不僅要做到脫離原語語言外殼來挖掘真實的意義,還需要具有認知能力和語言外知識的參與,用恰如其分的語言形式表達出原文的意義和風格,使得譯文更加具有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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