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漢語文化內涵差異詞的教學策略探究

【摘 要】對漢英“狗”族語詞在語義和感情色彩等方面進行比較，分析漢語“狗”族語詞文化內涵的成因，探析這類語詞的教學策略，克服對外漢語教學中文化內涵差異詞的教學障礙。

【關鍵詞】對外漢語 詞匯文化內涵 “狗”族語詞 教學策略

【中圖分類號】G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16）01C-0093-03

語言是一種文化現象，任何語言都體現著其民族文化和心理特征，受到社會狀況、價值觀念、宗教信仰、思維方式、風俗習慣和審美情趣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因此，“獲得某一種語言就意味著接受某一套概念和價值”。而在語言內部的各個系統中，最活躍的因素——詞匯最容易受社會文化感染，詞匯的產生和演變，都包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正如心理學家馮特所說：“一個民族的詞匯本身就能揭示這個民族的心理素質”。在漢英語言中，“狗”族語詞有著各自的象征意義和感情色彩，容易造成誤解和誤用。因此，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有必要注重詞匯教學的文化傳輸，培養學生的跨文化交際能力。

一、漢英“狗”族語詞義項及感情色彩比較

《禮記·曲禮上》：“效犬者左牽之。”孔穎達疏：“然通而言之，狗、犬通名；若分而言之，則大者為犬，小者為狗。”在古代，“狗”本指小犬，后泛指一切犬，現今與“犬”所指概念基本相同。《漢語大詞典》（普及本）中“狗”字和“犬”字共有9個義項：貶義義項5個，中性義項4個，無褒義。其中4個中性義項分別是：家畜名；謙稱己子（犬子）；十二生肖之一；星名，屬斗宿。而五個貶義義項分別是：對他人的蔑稱；對他人兒子的鄙稱；指事之失度或人之失意；比喻壞人；詈詞，表示極端鄙視。

漢語“狗”族語詞用作日常語的有：走狗、惡狗、瘋狗、哈巴狗、喪家狗（犬）、癩皮狗、落水狗、狗奴才、白狗子、狗腿子等。用作成語的有：狗仗人勢、狗急跳墻、狗血噴頭、狗頭軍師、狐朋狗友、狗尾續貂、狼心狗肺、畫虎類犬、雞鳴狗盜、狗茍蠅營、狗屁不通、犬馬之勞、犬馬之養、犬馬之疾、犬馬戀主、犬馬相制等。用作俗語的有：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死狗扶不上墻、累累如喪家之犬等。用作歇后語的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狗追母雞，使威風；等等。還有許多加“狗”字而構成的詈詞，如狗男女、狗娘養的、狗日的、狗崽子等。

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六版）中，“dog”有6個名詞義項、2個動詞義項。其中有3個名詞義項帶有貶義。英語中常用的“dog”族語詞有：“love me， love my dog（愛屋及烏）、the lucky dog（幸運兒）、dressed like a dogs dinner（穿著十分時髦或顯眼）、every dog has his day（凡人皆有得意時）、the hair of the dog（可解酒的另一種酒）、dog and maggot（餅干和奶酪）、dog days（大熱天）、put on the dog（炫耀、擺闊）、teach an old dog new tricks（改變老人的想法或做法）、top dog（有優勢的人、團體、國家）”等，這些詞是褒義或中性的。再如：“dog eat dog”（損人利己的角逐）、a dog in manger（占馬槽的狗，比喻在其位不謀其政）、a dogs breakfast（亂七八糟）、a dogs life（悲慘的生活）、go to the dogs（敗落，大不如前）、You dirty dog！（你這個下流的家伙！）等則是貶義的。

從漢英“狗”族語詞的義項和常用詞匯來看，漢語含貶義的“狗”族語詞比重明顯較大，遠遠高于英語“dog”語詞中的貶義詞所占比重，據統計：“556個漢語‘狗字熟語中，貶義的435個，占總數的78.2%；189個英語‘狗字熟語中，貶義的84個，占總數的45.4%。”且漢語“狗”族語詞與英語“dog”語詞相比不同之處在于：一是做謙稱；二是作為詈詞有侮辱之意。

二、漢語“狗”族語詞文化內涵的成因

（一）漢民族的思維特征。中國人思維較為感性，習慣于直覺經驗性的思考，常通過象征比附式手法，借物喻義，以描述客觀事物的特征來表達主觀心理。狗對主人的依賴性極強且不管其善惡只認主人，見到他人就會狂吠，難免讓人聯想到倚仗權勢、欺壓弱小的小人。在古代封建社會，人們恨透了這種仗勢欺人的卑劣行徑。明湯顯祖《牡丹亭·硬拷》：“這狗官，還了秀才，快起解去。”面對利益，狗常常擺出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容易使人將其看作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奴性的象征。于是，“狗才”、“狗頭”、“狗子”經常用作詈詞形容不知廉恥攀龍附鳳的小人，如明馮夢龍《古今譚概·汰移》：“汝輩真狗子也。”

（二）漢民族傳統倫理觀念。中庸和諧思想。漢民族受儒家文化影響頗深，儒家經典《中庸》提倡“中和”，主張為人處世要不偏不倚、公正和諧，與人交往要溫良恭順、謙和忍讓，反對感情沖動、行事極端。美好的人性通過自我凈化而完善。而狗狂吠起來窮兇極惡的神情恰好與這種和諧美、內在美背道而馳。“狗頭軍師”就是對專在背后出謀劃策、挑撥離間之小人的蔑稱。

顧全大局的群己觀。漢民族崇尚統一安寧，反對分裂突變。自古以來，遵循國家穩定、民族團結高于一切的價值取向，主張個人利益服從國家利益。而狗只忠于自己主人的自私心理、不惜以他人為敵的極端自我狀態則違背了漢民族“修己以安人”的大局觀念，必然遭到鄙夷。

“仁”、“義”氣節觀。儒家提倡“仁義禮智信”五項常行的道德標準，稱為“五常”。其中，“仁”是根本，主張對人對事充滿善良之心。“仁”常常和“義”相連，正所謂“仁者，義之本也，順之體也，得之尊也。”（《禮記·禮運》）這句話的意思是：“仁心是理性的根據地，又是順達天理人情的具體表現，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則無人不敬服。”“仁義”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不惜用生命去捍衛的信仰。而“狗”面對施舍表現出來的卻是“見利忘義”、“善惡不分”，這與儒家仁人志士“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氣節觀大相徑庭。

（三）社會狀況和傳統習俗。“狗是較早被馴化的動物之一，早在三千多年前，中國就有了養狗的記載。”狩獵時代結束，中國逐漸發展成一個農耕大國，狗的作用從輔助主人獵取獵物到看家護院，生產力價值的喪失使狗的地位一落千丈。人們眼中的狗是低級、下賤的。在尊卑有序的古代社會，往往擁有權勢的統治階級才有飼養、宰殺牛羊的特權，寒門百姓只有喂養和宰殺雞鴨貓狗這樣低級動物的權利。另外，狗的繁殖能力很強，原始社會曾有過狗的生殖圖騰，所謂“難得之物貴，易得之物賤”。古代祭祀祈福時，首選牛羊牲畜為祭品，而狗肉則被視為“賤品”。長此以往，狗也就成了卑賤的象征，有許多謙稱、詈詞也由此而來。如：“犬馬”可用作古代士大夫生病的婉詞，《公羊傳·恒公十六年》“屬負茲舍”，漢何休注：“天子有疾稱不豫，諸侯稱負茲，大夫稱犬馬。”《史記·汲鄭列傳》：“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勝任郡事。”由此也可見封建社會尊卑等級在語詞上的反映。

三、對外漢語“狗”族語詞的教學策略

社會文化意義總是在無形中逐漸滲透進語言，并深深影響詞義的發展，不了解社會文化意義就不能真正理解一個詞。“狗”族語詞與我們的民族文化密切相關，若不懂“狗”族語詞背后的漢民族文化，漢語二語學習者難免在用詞上存在偏誤，例如：

（1）快要考試了，我們真是狗急跳墻。

（2）由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就在此就職。

（3）（指著剛出生的小狗 ）這是犬子。

這就要求漢語教師采用一定的教學策略，幫助漢語二語學習者了解“狗”族語詞的社會文化意義，進而克服漢英文化差異詞意義習得的障礙。

（一）分析文化義來源，增加可理解輸入，增強教學理據性。詞語的文化附加義來源于特定的民族心理，多是基于該民族長期以來對詞語所指稱的事物特性、特點的主觀認識。如《漢語大詞典》（普及本）中“狗”字和“犬”字共有9個義項：家畜名；謙稱己子（犬子）；十二生肖之一；星名，屬斗宿；對他人的蔑稱；對他人兒子的鄙稱；指事之失度或人之失意；比喻壞人；詈詞，表示極端鄙視。除了家畜名是指稱義，其他8項都是文化附加義。利用文化附加義構成“狗”族語詞，如“走狗”、“狗腿子”、“狗眼看人低”等就形成了新的語義系統。英美人對狗寵愛有加，依照自己對“dog”的認識和對“dog”的感情，他們會說：“這狗就像是我的孩子。”但這話讓中國人聽起來就感到有點別扭。教學中教師要讓漢語二語學習者理解漢語的“狗”與英語中的“dog”指稱義相同而文化附加義不同，這是不同的民族心理賦予語言的差異。在中國人的心目中，狗是低劣卑賤的，加之傳統的等級觀念，故有“婦人不立乘。犬馬不上于堂”的說法。而在西方，由于社會狀況和生活方式不同，狗對于許多人尤其是對于獨居老人來說，就像是自己的家庭成員，很受歡迎和重視。

（二）補充足量語例，增加刺激強度，語義與語用相結合。全面理解詞語的語義非常重要，但也不能忽視語用。如果只是知道“狗”族語詞的文化意義，而不能準確運用，同樣有礙于跨文化交際。因此，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要結合具體的語用環境，講解詞匯的感情色彩、語體色彩、使用條件、搭配習慣等。例如，有學習者將“虎父無犬子”理解為父母要做好孩子的第一任老師。這時我們要讓學習者明白，漢語動物語詞的褒貶色彩是由人們復雜的社會文化價值觀所決定的。在中國人眼中，虎是“百獸之王”，可象征勇猛、威武、雄壯、力量。而漢語“狗”族語詞充滿了貶義色彩。虎與犬在中國人的價值觀念中分別代表了優秀與低劣，“虎父無犬子”的意思是說優秀的父母不可能養育出差勁的孩子。還要給出該習語使用的上下文語境，讓學生知道這是在夸獎對方和他們的孩子，但重點是在夸孩子。由于習語本身是主謂賓的語法結構，稱贊某孩子的優秀表現時，可直接說：“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三）正面強化與糾偏結合，堅持及時反饋，循序漸進。語言學家Selinker認為，“95%的二語習得者無法達到與目的語母語者完全一樣的水平，學到一定程度就會停滯不前、無法再提高，這種現象被稱為‘石化”。針對“石化”現象，語言學家Ellis提出：“糾正性反饋在引起或避免石化中起著重要作用。”外來文化的滲透不是一次講解、一次糾正就能成功的，當二語學習者反復出現同樣的偏誤時，要再次講解、糾正。對漢語二語學習者誤解或誤用漢語“狗”族語詞的情況，要進行及時、科學、反復地糾正，并幫助漢語二語學習者多多練習“狗”族語詞在不同語境中的應用，最終內化其文化義。

（四）加強跨文化比較，利用正遷移，克服負遷移。利用意譯法來講解漢語中的“狗”族語詞，有利于漢語二語學習者理解“狗”在中西方的不同文化意義。例如，英美人說的“lucky dog”，漢語意思是“幸運兒”，而不能說成“幸運狗”。這時，漢語教師需要特別提醒學生注意“狗”字在漢語中的貶義特征。又如，漢語中的“犬子”，英文解釋應該是 “my son”，而不是“the dog's son”。教師要解釋“犬子”所含謙稱的文化意義。“狗膽包天”英語應解釋為“monstrous audacity”而不是“the dog is very brave”；“狗尾續貂”的含義是“make an unworthy continuation of a great work”；“狗咬呂洞賓”指的是“mistake a good man for a bad one”，漢語“狗”族語詞一定要用合理的、可接受的英文來講解，從而產生正遷移。同時，培養跨文化比較意識，克服不同文化附加義給漢語二語學習者帶來的負遷移。 （下轉第125頁）

（上接第94頁）

語言學家萊森說過：“中國人的象征語言，是以語言的第二種形式貫穿于中國人的信息交流之中；由于它是第二層的交流，所以它比一般語言有更深入的效果。”作為一名合格的對外漢語教師，要正確傳輸漢語的象征意義，使漢語二語學習者進一步了解中國文化、掌握漢民族文化語詞的指稱義和文化附加義，順利習得漢語詞匯的文化內涵，達到正確應用漢語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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