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
[摘要]:清代隸書作為書法發展史上不可忽視的一部分,其成就輝煌,對清代及現代書法的發展起了很強的推動作用。而在眾多隸書中,《曹全碑》被受清人推崇。究其原因,除了《曹全碑》本身所具有的美感之外,更多的是與清人當時的時代審美需求暗合,以及清朝書家的熱捧有關。
[關鍵詞]:曹全碑; 清代; 因素
清代隸書“直接漢人”,貫穿于清三百年的歷史發展中,名家輩出,風格多樣。而在眾多漢隸碑刻中,為何清朝人如此偏愛《曹全碑》,甚至將《曹全碑》評價為隸書中的《蘭亭序》?是什么力量讓清朝人對《曹全碑》如此推崇?
讓我們先來了解下清代以前隸書的發展過程吧。漢代以后,被楷書取代了實用價值的隸書逐漸走向衰落,除了在唐代中期曾出現了幾位擅長隸書的書家,使隸書創作熱鬧過一陣以外,宋元明數朝問津者極少。雖然也有個別書家偶然涉獵,但終因去古已遠,法度湮滅,書者往往向壁虛造,遂使這種在漢代曾取得很高成就的書體幾成絕學。
到了清代初期,隸書的發展又出現了新的轉機,不僅專擅此體的書家相對增多,同時在技法上也開始撥亂反正,重新對漢代隸書進行發掘和研究,并以此作為取法途徑。
漢隸在經過幾百年的沉默之后,偏偏選擇在清朝這個時期大放異彩,讓人不禁要問:清朝究竟有什么樣特殊的土壤,孕育出了這樣鼎盛的隸書。
清朝確實有其特殊之處。1644年,清兵入關,來自東北的滿族人憑借著其強大的軍事力量,掌控了中國的政權,開始了對全中國長達二百六十八年的統治。對于漢人而言,清政府雖然完成了軍事征服,但他們的內心對這個外來民族是抵觸的。所以以外族身份入主中原的滿族統治者,面對在文化思想上處處表現出優越感的漢族知識分子,其心理承受能力顯得異常敏感和脆弱。文人士子稍有不慎,引起猜疑,便會招致不堪設想的后果。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文字獄不斷,文人士子往往只因詩文中的片言只字,便被視為叛逆謀反,動輒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更有一些心懷叵測,諂媚求榮者,捕風捉影,挾私誣告,致使知識分子人人自危,噤若寒蟬。于是更多的學者把精力投入到對古代歷史和典章制度的研究中,一方面可以躲避文字獄的迫害,同時也希望能以文化上的優越感來維系民族精神。這就使得清初學者由明人崇尚清談,學風空疏,物極必反的風氣轉向實事求是的務實之風。而這種學術風氣的轉變實際上是漢族知識 分子亡國之恨于文化憂患意識的體現。
伴隨著經學—樸學迅速發展和廣泛普及,訓詁考據成為研究學問的不二法門,文字,金石及音韻等專門學科獲得突破性進展,在推動整個學術思想界風氣轉變的同時,對書法界也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直接促進了碑學運動的發展,而漢隸做為碑學運動的一部分,自然得到了清人的重視。可是,《曹全碑》又是憑借怎樣的魅力在眾多漢隸中脫穎而出呢?
《曹全碑》全稱《郃陽令曹全碑》。刻于東漢中平二年(185)十月二十一日。明萬歷初年在陜西郃陽舊城莘村掘得此碑,篆額佚失不存。出土時字劃完好,一字不缺,清康熙十一年(1672)后,中有斷裂,今則缺滅之字更多,但漢碑中少有較此完好者。
《曹全碑》系晉王敞等紀念曹全功績而立,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或許正是如此,才讓朱彝尊,這位以搜訪金石為其考證經史提供材料的書家,有了和《曹全碑》的接觸動機。
朱彝尊一生游歷甚廣,每到一處,務以尋訪古刻軼碑為事。他曾自述:“余從云中轉客汾晉,歷燕齊,所經荒山廢縣,殘碑破,必摩挲其文響拓之,考其與史同異”。其隸書來歷清晰,面貌分明,得益所在顯然是漢代的《曹全碑》。在用筆上取《曹全碑》的流動飄逸,輕松舒展,結體上取其方扁端莊,從容典雅。更主要的是,其點畫純從漢碑中來,行筆扎實穩重,不想當時其他人那樣隸楷筆法相混雜,而作為漢隸特征之一的波磔用筆,也是出以自然之致,不作強弩硬挑。從這些特點來看,朱彝尊不僅對《曹全碑》下過很深的臨摹 功夫,而且以一個學者的成熟修養和敏銳的理解能力,對漢隸的整體審美意韻有著準確的體會和把握,故其所作平和秀雅,古意盎然。
而《曹全碑》這種清秀靈動的面貌正好符合當時部分畫家的畫風,也因此引起了當時畫壇領袖—王時敏的注意。王時敏 (1592-1680),明末清初畫家。字遜之,號煙客。江蘇太倉人。其畫在清代影響極大,居清初畫家“四王”之首。他的隸書就與畫風相似,工整清秀。
雖然《曹全》與《乙瑛》、《禮器》同屬秀逸類,但神采華麗秀美飛動,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態,字體娟秀清麗,結體扁平勻稱,舒展超逸,風致翩翩,筆畫正行,長短兼備,實為漢隸中的奇葩。同時《曹全碑》是我國漢代石碑中保存較完整,漢隸字數較多,字體較清晰地少數作品之一。這樣就方便了清人進行拓臨,且因石碑保存較好,因而其拓本清晰度也高。客觀上,就擴大了《曹全碑》的傳播范圍,是其的拓本的普及性加大。
《曹全碑》在確立了自己在文人的心中的初步印象后,緊接著,下一步呢?這些在清朝統治下壓抑著的文人們,也希望能通過保持和發揚文化傳統來維持漢民族的自尊和優越感。于是,他們開動腦筋,期待能在隸書身上找到啟迪與靈感,吸取營養,借助隸書來實現個人的書法藝術道路。
鄭簠(1622~1693)字汝器,號谷口,江蘇上元(今南京)人。工書,雅好文藝,善收藏碑刻,尤喜漢碑。鄭簠少時便立志習隸,學漢碑達三十余年。鄭簠擅隸書,其隸書主要出在《曹全碑》,以草法入隸,其隸書被包慎伯列為“逸品上”。所書字大小相近,粗細、疏密卻富有變化,多姿又規整,既保持了《曹全碑》的特點,又具有飄逸奇宕的新意,世人謂和之“草隸”。
鄭簠的隸書作品
與時間稍早的王時敏相比,鄭簠的隸書稍接近漢人和富有古意。其用筆的輕重主次變化,結字的聚散高低錯落,打破了唐代隸書用筆直平古板,結構整齊均與的習氣對元明以來隸書的束縛,顯示了作者對漢人隸書的深入合正確借鑒。其用筆的活潑縱肆和取法的高古渾穆,不僅為宋代以來隸書書法開創了新的的出路,也成為乾隆,嘉慶以后碑派書法在藝術追求的主要境界。鄭簠也成為開清隸變革風起第一人。
伴隨著名人效應,《曹全碑》所釋放出的魅力也如夜空里煙火一般,璀璨奪目,光彩照人。萬經,字授一,號九沙。其隸書就是學的鄭簠。朱彝尊與鄭簠有過交往,他對鄭簠尤為推崇備至,稱他隸書“古今第一”。
不管怎么樣,《曹全碑》作為轟轟烈烈的碑學運動的中的一部分,其影響是不如忽視的。當《曹全碑》走進清朝,仿佛就是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碰上對的人那樣。清人與《曹全碑》就這樣看對了眼。給我們留下的了是清隸“放意自得”和“心手達情”的時代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