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大唐——豐滿的女性時代

曹希雅

摘要：李氏唐朝本身有很多胡人的血統。唐太宗李世民的母親獨孤皇后不是漢族，是鮮卑族。有學者考證，當時的少數民族婚姻關系比較原始，女性地位較高而所受到的約束相對較少，女權的地位非常高。正因為女性地位高，絲毫不輸于男性，唐代在中國的歷史上出了空前而且絕后的一位女性皇帝——武則天。在男性的權力結構已經十分穩定的時代當中，武則天絕對不僅僅是靠著個人的才氣或者天分晉身女皇的，而是那個大時代環境對女性的尊重，是她登上皇帝寶座的前提條件。試想，其它朝代，才情、智慧不在武則天之下的女性有的是，而唯獨武則天達到權力頂峰，成為大周圣神皇帝，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

關鍵詞：唐朝;女權主義;詩歌;繪畫

引以為傲的女性時代，中國有史以來，除了神話傳說和乏有記載的原始社會的母系氏族時代，看得見摸得著的時代要算是唐朝了。

1300多年前，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文明達到了巔峰時代。大唐盛世，博大多彩，海納百川，其影響之深遠，直至今天仍綿延不絕。說起中國古代的繪畫，通常第一反應是淡墨山水、梅蘭竹菊，安靜文雅，清新脫俗，這感覺沒錯，這是宋朝以后形成的，似乎我們目前接觸到大量中國繪畫藝術，大量的內容就是這些。如果你仔細看一下唐代的藝術，你會嚇一跳，因為唐代的藝術跟我們想象中的中國其實很不同。譬如說以人的體態來講，唐朝是豐滿圓潤，特別是女性的形象。有成語講環肥燕瘦，環是講楊玉環。以肥為美，它提出了一個美學觀，是對于體態的一種美學，跟我們今天普遍認為以瘦為美的審美觀截然不同。實際上宋朝以后，以女性美來講，流行瘦弱纖細，尤其在纏小腳纏足之后，希望女性是一個有點弱不禁風的角色，到了病態審美的程度，可是唐朝所有的藝術作品里所展示的形貌都不是這個樣子。

李氏唐朝本身有很多胡人的血統。唐太宗李世民的母親獨孤皇后不是漢族，是鮮卑族。有學者考證，當時的少數民族婚姻關系比較原始，女性地位較高而所受到的約束相對較少，女權的地位非常高。正因為女性地位高，絲毫不輸于男性，唐代在中國的歷史上出了空前而且絕后的一位女性皇帝——武則天。在男性的權力結構已經十分穩定的時代當中，武則天絕對不僅僅是靠著個人的才氣或者天分晉身女皇的，而是那個大時代環境對女性的尊重，是她登上皇帝寶座的前提條件。試想，其它朝代，才情、智慧不在武則天之下的女性有的是，而唯獨武則天達到權力頂峰，成為大周圣神皇帝，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

歷史非常有趣。唐朝人幾乎沒有男尊女卑的觀念。我們去翻一下高中歷史課本，唐朝史書對于武則天創造的大周圣神皇帝這個名號是非常尊重的，沒有以她為恥把她拿掉，也沒有潑污篡改她的功績。她就是大周圣神皇帝武則天，屬于一個獨立的朝代。

我們印象中的中國古代女性，是男性的附屬物，沒有任何的獨立性，三綱五常，三從四德，言行舉止全受限制。我們很難想象，唐朝的女性可以很自由地出去社交，而且可以騎在馬上打馬球。那時的詩詞、繪畫、彩俑，都有唐代女子騎馬打球的描繪。馬球是一個非常激烈的運動，當時的貴族婦女熱衷于玩馬球，假如她身材纖弱，或者裹小腳行動不便，是玩不了這項運動的。

中國詩歌創作的高峰出現在唐朝。如果我們把唐朝的詩人拿掉，你會覺得整個文學史就塌了半邊天。李白、杜甫、李商隱、白居易等等，優秀作品之多，燦若星河。白居易的《長恨歌》，描寫傳奇女子楊玉環在民間長大，天生麗質難自棄，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其他朝代很少對女性美有這么大膽的歌頌，因為社會道德禁錮不允許你贊美，可是在唐代它很自然地去歌頌。我們再看杜甫的《麗人行》，詩描寫的背景是農歷的三月三日，長安城的女子在那一天會打扮得非常漂亮，華服盛裝去曲江游春，算是當時的一種慶祝儀式。

這是很重要的女性展現自己的一個機會。杜甫在當時就看到了這個場景，長安水邊多麗人，進行了非常細致的描繪。宋朝以后，對女性的禁錮越來越多，就很少鼓勵女性拋頭露面，最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街上跑來跑去就是不守婦道。相對而言，唐朝賦予了女性更多的權利，給予了更多的尊重。《麗人行》描述她們頭上何所有，身上何所見，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如此直觀地對女性妝容、體態進行描繪，其它朝代主流文學作品里真的不多。

唐代的一些繪畫和雕塑作品里面，女性角色也是最大量被表現被歌頌的，體態豐滿，雍容華貴，顯得充滿自信。西方的藝術史里，女性角色當然是他們藝術史的主題，可是在中國的文化里面女性角色真的是非常欠缺，大概只有唐朝出現過，茫茫歷史長河，如驚鴻一瞥，倏忽不見。

從美學的角度，我們怎么樣去了解武則天和楊玉環的故事，去了解唐代所出現的這些人物？我們現在談武則天、楊玉環的時候常常從道德的角度出發，以固有的女性傳統道德去約束、評判她們，可是，對不起，此道德非彼道德，她們好像天生就不是為了你那個道德存在，她是為她自己生命的一個極致絢爛而存在，花開花落，不受拘束。

關于道德的定義，儒家的道德講的是人跟人之間的相對道德。仁義禮智、忠孝節義這叫道德。老莊哲學關于道德有另一種定義，或者說有更深層次地思考。老莊提出活出自己是第一層道德，然后，你自己的生命健康到一個程度你可以照顧另外一個生命，這是第二層道德。但是，如果說第二層的道德講得太多，第一層的道德反而萎縮掉了。在一個委屈的沒有真正活出自己的狀況里，強調第二層道德也變得有點虛偽。以李白為例，李白是一個非常具有第一層道德的人而不是第二層道德的人。你很少聽到李白去關心什么人啊，幾乎全部是個性的自由表達，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等等之類的。你會覺得這個人簡直是狂放不羈，可是為什么大家都喜歡李白？他的詩里面似乎展現了一種絕對的自由，而這種自由正是我們缺失或者不斷追求的東西。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李白，他的個性表達你讀來覺得好過癮。而杜甫不一樣，夸張地講，杜甫看到有一個人在戰爭里死掉，他覺得就是他的罪。杜甫被后世譽為詩圣，可是李白是詩仙，他完全是瀟灑的，他的生命形態是自由自在的，就是要活出一個燦爛的自己。如果要說杜甫和李白哪一個更代表唐朝，我會覺得是李白，因為他更大氣，更豪邁，更狂放，恃才傲物，超然世外。

自信是唐朝的一個特點。唐明皇李隆基愛上楊玉環。唐明皇自信，楊玉環也自信。唐玄宗覺得他是不世的帝王，楊玉環覺得她是不世的美女。春天他們在皇宮里賞花，覺得應該要有詩句，唐明皇就召李白進宮讓他寫詩。李白寫了云想衣裳花想容，現在讀來耳熟能詳的詩句。我們看到這里面每個人有他自己的自信，包括我們在故事里聽到像武則天這樣的人。作為一個女性，武則天的生命就更復雜了，充滿傳奇，從唐太宗的妃子，到變成尼姑然后再變成唐高宗的妃子，再變成皇后，最后做到皇帝。后來的朝代，那些一直把持著權力的男性，男權社會的代表，一直要去攻擊這個女性，企圖為男權社會正名。從今天女權主義的角度去看，它是中國歷史上男性跟女性的戰爭。那個位置從來沒有女人感受過，即使要掌權，躲在后面掌，幕后操縱，不敢走上前臺。從西漢呂后一路算下來女性要掌握權力一直是躲在男人后面，從來不敢真正坐在那個位置上。可是武則天說我為什么不能，她就是要在觀念上革命。我就是要坐在那個位置上，因為這個位置是被限定女性不能坐，我就要坐。

《討武曌檄》聲討武則天。大臣告訴武則天說，街上有人貼東西在罵你。她說把它撕下來的念給我聽，大家就念給她聽。她就一路地聽，因為那篇文章寫得極好，是駱賓王寫的，當時唐朝最有名的詩人。她每聽一句，就贊美一句，最后聽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然后就問說這誰寫的？旁邊人說是駱賓王寫的，她就把宰相叫來，說你作為一個宰相這么有才的人都沒有拿來讓朝廷用，你知道你的罪多重嗎？她聽一篇文章在罵她，可是她完全沒有在意那個文章罵不罵她，覺得這個文章怎么寫得這么好，寫這個文章的人，這么有才的人，為什么沒有在我的朝廷里做官？這是何等的氣度，何等的胸懷，她不做皇帝，簡直天理不容。

武則天稱帝16年，政治太平，社會安定，經濟發展，所有罵她的男性都不愿意承認這個事實。她參與朝政的30年非常安定，國富民強，后來唐玄宗的姚崇、宋璟這些名臣都是武則天選出來的，給后來的開元盛世奠定了基礎。武則天是一個有趣的人。她跟唐高宗合葬在乾陵，到老年就給自己立了一個碑，叫做無字碑，一個字都沒有。她說功高不可述，留給后后世任人評說。歷史證明，武則天的歷史功績是詆毀抹殺不了的。

中國歷史上，大概唯一的一個朝代真正歌頌過女性的大概只有唐朝，其他的朝代，不歌頌就罷了，大部分時間其實是貶損的，什么后宮亂政啦，什么迷惑君心啦，反正就是拉上女人為昏庸無能的君王背鍋。物化女性，潑污女性，是男權社會嫁禍女人的一貫主題。

唐代藝術作品對女性的歌頌，有它的社會基礎，那種社會的風氣習慣，都是我們今天不太容易想象的。《長恨歌》是楊玉環死后五十年白居易寫的一首詩，一個很美的愛情故事。白居易的另外一個有名的詩叫《琵琶行》，講他在潯陽江邊送朋友，潯陽江頭夜送客，忽聞水上琵琶聲，覺得聲音好美，就舍不得走了，后來就請那個船過來，移船相近邀相見，然后這個船上的女子就彈著琵琶，轉軸撥弦三兩聲，猶抱琵琶半遮面，最后見到了，其實是一個已經中年的一個女子。詩人就聽她彈音樂，描述那音樂怎么樣彈，說為什么我聽別人彈琵琶的都沒有這么感動，女子就講述他年輕的時候怎么紅過，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因為丈夫都在外面做生意，她經常與寂寞為伴。白居易忽然就很感動，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從字里行間，你會感覺到人與人的平等，不同的階級，一個是做官的，一個是民間彈唱的女子，是因為詩人相信生命和生命雖然陌生，可是兩者都在遭遇命運的一些波折，所以彼此感受相通。

你如果看《宮樂圖》，它是描寫唐朝的宮里面的這些女性，一個個身材豐滿，服飾華麗，圍著一張大桌子在演奏音樂，有的在吹笙，有的在彈琵琶，有的在吹蕭，有的在舀酒喝。每一個畫中的女人，臉非常的圓，那個時代豐滿即美。在唐朝那樣一個富足的農業大帝國，它自然會以豐滿作為美的標志。

唐朝的藝術對民間影響極深，我國民間喜聞樂見的兩個色彩，金色和紅色，基本上都是唐朝的顏色，非常醒目熱烈的色彩。民間一有喜事，都是金色跟紅色為主色調，似乎也只有這兩種熱烈的色彩，才能表現我們中國人發自內心的喜悅。到了今天，逢年過節仍是如此。

有學者用六個字評價唐朝——開闊、宏博、多彩，非常貼切。

每個朝代自己都喜歡給自己加一個大字，大宋大明大清，可是我們常常心里認可的，還是大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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