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上的童年

羊雨柔

又踏上這條古樸的石板路，塊塊石板錯落有致，經過歲月的洗禮和風雨的磨蝕，變得光滑青亮了。熹微的陽光被頭頂交雜錯亂的電線剪成幾塊，照在石板路上。在一片朦朧中，我仿佛看到，一個扎著兩根羊角辮的女孩光著腳在石板路上玩鬧。于是，思緒便倏地掉進了回憶的漩渦……

童年，最喜歡光著腳丫，踩在石板路上，當柔暖的腳底與堅硬光滑的石板路接觸的瞬間，一股絲絲的清涼便從腳底竄至心頭，繼而蔓延全身，好不快活！風總是適時地穿過巷子，留下淡淡花香。我伸出稚嫩的小手追趕著雨，燕子般快活地滑過煙灰色屋檐下的長串雨簾。羊角辮隨著濺起的朵朵晶瑩剔透的水忽上忽下，左搖右晃。綴滿小花的裙子，在濕漉漉亮晶晶的石板路上盛開成一朵嬌艷鮮嫩的花兒。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那時，石板路記錄著我純粹的童真和簡單的快樂。

學騎自行車，也是在石板路上。不過可想而知，一個連屁股都夠不上車鞍的小丫頭，怎么能在崎嶇的石板路上學會騎車呢？于是總會有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我一只腳擱在踏板上，另一只腳卻始終不敢踩上踏板，只得拼命地在地上干蹬著。但我不服輸，每天都要推著自行車出去練習。不知道在石板路上灑下了多少汗水，但溫柔的晚風總會輕輕拂去我的燥熱。有一次我壯著膽子把自行車推到大路上練習，意外地，我的另一只腳居然輕而易舉地踩上了踏板！腳下的輪子轉得又輕又快，我整個人仿佛要飛起來了！我興奮不已，原來，經歷過石板路艱辛坎坷的磨練后，對付平整的公路就游刃有余了。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那時，石板路帶給我勇氣和堅定。

念幼兒園時，這條石板路也是必經之路。每當放學，我便在園門口翹首以待，當一個傴僂的身影闖入視線時，我便興奮地奔上去：“奶奶，奶奶！”“乖，乖，今天學了什么呀？”奶奶總會這樣問，然后用她長滿繭的溫暖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我便一蹦一跳地念唱新教的兒歌給她聽，奶奶總是會認真地聆聽，慈祥地微笑，會意地點頭，然后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一路上，奶奶不斷提醒：“慢點，慢點！別摔著。”小小懵懂的心，沉溺在奶奶的寵愛中，于是暗暗決定，長大后一定要好好報答奶奶。

“念慈父半世辛勞，跪乳羊羔還報今朝。”那時，石板路承載著親情的溫暖和感恩的光。

如今，屋檐下與雨捉迷藏的身影早已不知蹤跡，冷落在墻角的自行車也銹跡斑斑，親愛的奶奶也安詳離世了。而這條古樸的石板路，終于在經歷了幾代興衰后，湮沒在現代文明的改造里。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童年小巷，石板路，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定格成一段殘缺不齊的灰色版畫，在無數個下雨的夜，從遙遠的地方，風塵仆仆地趕來，在夢里重逢。

（指導老師 林培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