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的教育理念

劉冰倩+黃瓊

摘 ? ?要： 《殺死一只知更鳥》中阿蒂克斯所貫徹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對于美國家庭來說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作為一個“優秀”的父親，他所實踐的教育方法值得探討和深思。本文旨在分析阿蒂克斯的教育方法，通過三個層面進行比較全面的解讀，對其教育方法進行系統的歸納，期望這種教育理念能夠對中國當下的兒童教育產生一定的影響。

關鍵詞： 家庭教育 ? ?《殺死一只知更鳥》 ? ?教育方法 ? ?教育理念

1.“平等對話”的教育模式

《殺死一只知更鳥》作為一部暢銷不衰的經典文本，歷來受到人們普遍的關注。阿蒂克斯作為父親的形象更是深深影響了美國的民眾。奧普拉曾在節目中公開表示對這個人物的喜愛，并且將之稱為“最為理想的父親形象”。這位父親最突出的作為不單單是與社會的頑疾作斗爭，幫助黑人獲得應有的平等地位，還在于他所實踐的教育方式。阿蒂克斯的教育理念對于中外的兒童成長教育都有一定的借鑒作用。他以夸美紐斯、洛克、盧梭、裴斯泰洛齊等人的教育觀為基礎，構建出了一套教育規范。他所奉行的一些教育觀點值得我們深思和探討。其中，尤以“平等對話”的教育模式最突出。這個觀點無疑是受到了盧梭的啟發。盧梭在《愛彌兒》中建議為人父母不要以命令的口吻要求孩子做任何事情。因為命令在無形之中會拉開彼此的距離，形成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家長和孩子的角色在你發號施令的一剎那就確定了，并且在孩子心目中形成永久性的印象。阿蒂克斯·芬奇在故事的行文過程中，從未刻意展現大人的權威，樹立獨一無二的存在感。相反，他樂于做兒女們的陪伴者和傾聽者，始終處于和孩子們同等的地位。“我和杰姆都覺得我們的父親很讓人滿意：他陪我們玩，給我們讀書，對待我們隨和又公正”①。正是因為如此，斯庫特和杰姆對于父親有一種由衷的喜愛。

阿蒂克斯教育理念的第一個板塊就是“平等對話”。“平等對話”即是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不采用暴力的手段，也不過分給予偏愛，而是以一種平等、親切的態度與孩子進行對話和交流，將他們視為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個體。斯庫特在文中是調皮搗蛋的代名詞。面對一個如此令人揪心的孩子，阿蒂克斯有時也是傷透腦筋的。但是，他從未命令過斯庫特去遵循什么，總是竭盡所能地以親切、平和的態度跟她進行溝通。當斯庫特問他關于“婊子”的意思時，他沒有刻意回避這個話題，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給出了孩子能夠理解的說法。因為在阿蒂克斯心里，孩子向你發問意味著對你的信任，他們渴求答案，你也應該做出解釋。當自己的弟弟以“謊言”的方式敷衍孩子的提問時，阿蒂克斯這樣說道：“杰克！當一個孩子問你問題時，看在上帝分上，你要好好回答他。千萬不要編故事。孩子雖然是孩子，可他們能比成人更快地發現你在回避，而這種回避只會把他們弄糊涂。”②阿蒂克斯始終認為，孩子并不是低于大人一等的生物，他們有自己的思維，能夠根據事實進行理解和闡釋。作為成人，我們應該引導他們積極地對問題做出反饋，幫助他們提高自我思考能力，而不是以一種散漫的、敷衍的、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待孩子的提問。正是這樣的“平等對話”的思想，讓阿蒂克斯在教育斯庫特的過程中，沒有與孩子產生任何不良的沖突。即便在面對“黑人強奸案”這件事情時，他也能夠耐心交代事件的原委，將自己充當辯護人的意圖告訴孩子們，并且懇請得到他們的理解。一向以易怒出名的斯庫特都能在面對同學的謾罵時謹記著父親的話：“抬起頭，放下拳頭。不管別人說什么，都不要發火。”③孩子主動為父親考慮，站在父親的角度思考問題，誠心地接受父親的建議。這都是因為父親始終以平等的態度對待她。阿蒂克斯從來都不像某些大人（斯庫特的姑姑）一樣，總是強行要求自己的孩子去做什么。當斯庫特不愿意穿得像個淑女，而是整天套條牛仔褲愉快玩耍時，阿蒂克斯默許了她這種“不合規矩”的行為。“大自然希望兒童在成年以前就要像兒童的樣子”④。當斯庫特鬧脾氣不去上學時，阿蒂克斯并沒有擺出父親的威嚴，逼迫她繼續去學校聽課。而是詢問她不去學校上課的原因，當得知自己的方法受到老師的批判讓女兒心生輟學的想法時，阿蒂克斯這樣對女兒說道：“你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從他的角度去看問題……”⑤他希望女兒不要與老師產生直接的沖突，而是能夠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情。同時，他也與女兒達成了一個協議，解開了女兒心理的癥結。阿蒂克斯與女兒約定，如果說她繼續上學的話，他就繼續教她讀寫，只是這一切都是保密的。他將之稱為“一項沒有儀式的協議”。這樣，既沒有破壞老師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又沒有讓女兒對上學產生抵觸心理。阿蒂克斯始終堅持“平等對話”，他理解孩子的任性、隨意、自由奔放，并且從來都不強求他們進行改變。他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積極貫徹“平等對話”的方式，讓孩子感受到父親的關心，并且鼓勵孩子進行思考，幫助他們樹立良性思維——從他人的角度看待問題。孩子從未得到過刻板的、嚴厲的說教，而是在父親溫暖平和的交往模式中慢慢樹立正確的三觀。

2.“優秀榜樣”的示范作用

《論語·子路》中，孔子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父母的一舉一動都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孩子。在《殺死一只知更鳥》中阿蒂克斯正是以身作則的絕佳示范。哈珀·李運用了正面演繹和側面烘托的方式體現阿蒂克斯的示范作用。正面演繹是作者直接描寫了阿蒂克斯為黑人辯護的全部過程。阿蒂克斯為湯姆辯護以來，生命不斷地遭受威脅，家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但是他依然選擇堅持。他這樣給女兒解釋自己的行為：“最重要的是，如果不去做，我在鎮上就抬不起頭來，我就不能在立法委員里代表這個縣，我就不能再教導你和杰姆如何做人。”⑥阿蒂克斯將此事視為“教育”一樣來看待。因為他深知自己在堅持一件對的事情，孩子們能夠從中獲得啟發和感悟。如果他撒手不管，那么他第一個對不起的人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其他人。“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做家長很失敗，可是我就是他們擁有的一切”⑦。正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定位，阿蒂克斯在做事做人之前無法不考慮孩子們。他希望能夠為孩子們樹立一個優秀的形象。他更加期望，孩子們能夠在他的影響下自覺地向善，做一些正義和善意的事情。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嚴格要求自己。當女兒問他如何對待黑人時，他這樣說道：“我盡我所能去愛每一個人。”⑧當面對尤厄爾這種敗類的報復時，他這樣向孩子們解釋道：“他總得對誰發泄一下，我寧愿是對我，而不是他那一屋的孩子們。”⑨當站在法庭上面對著大家的誤解和敵視時，他依然坦蕩無畏地表達了對平等和公正的看法。阿蒂克斯在為心中堅守的道義和良知付出一切。他生動地演繹了什么是榜樣。正如盧梭所言：“你要記住，在敢于擔當培養一個人的任務以前，自己就必須要造就成一個人，自己就必須是一個值得推崇的模范。”⑩斯庫特和杰姆在阿蒂克斯行為的感染下自覺地向他靠攏。斯庫特開始辯證看待坎寧安家的兒子。杰姆開始重新審視杜博斯太太。

側面烘托是從他人的評價中塑造阿蒂克斯的形象。莫迪小姐、斯蒂芬妮小姐、卡波妮、雷蒙德先生都曾對阿蒂克斯作出評價。其中尤以莫迪小姐的評論最精辟：“如果說你們的父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那顆文明高貴的心。”{11}斯庫特和杰姆從他人的言行中不斷地得知父親的為人。他們的父親既不高大又不偉岸，卻真實地被人尊重。父親正面的影響在孩子們心中塑造了一個優秀的形象。斯庫特將阿蒂克斯稱為“世界上最勇敢的人”{12}。尤其是當法庭的辯護暫時告一段落，斯庫特和杰姆看到廚房里面堆積成山的禮物。他們內心受到了巨大的鼓舞。斯庫特和杰姆在阿蒂克斯的影響下開始辯證認識他人，最后他們得出結論——“其實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好人”{13}。阿蒂克斯從來都是用事實說話。他說他愛一切人，他就真正做到了。他無條件為湯姆辯護，他發自內心地敬重卡波妮，他寬恕了尤厄爾這種敗類的惡行。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阿蒂克斯深知自己作為“老師”的職責和要求。他做事情的出發點是無愧于孩子們，希望能夠成為他們眼里合格的父親。他從來都不刻意吹捧自己，而是被他人一次又一次放大。阿蒂克斯在教育孩子時謹遵一條原則：在要求他人前先要求自己。不大肆宣揚著仁義道德，而是真正踐行著善舉。不設立那么多條條框框讓孩子去遵循，而是以自身為標桿讓孩子主動看齊。那么，孩子會變得很聽話。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父母值得被仰視。

3.“愛的教育”的終極意義

阿蒂克斯之所以反復強調愛的重要性，是因為他深知愛對于孩童成長的作用。在居斯金德的小說《香水：一個兇手的故事》中，格雷努耶是一個天才，又是一個因為“缺愛”而發育不良的“畸形兒”。他通過努力研制出了獨一無二的香水，這種香水能夠產生最偉大而圣潔的愛。但是這些愛就是不顧場合脫衣服與人做愛、吃了人還麻木不仁、將殺女仇人視為親人。這些愛簡直荒唐可笑，也正因為這樣，格雷努耶不想擁有這個“愛”的世界。這是愛嗎？這顯然不是。愛應該是發自本心愛別人，竭盡所能為他人著想，用平等的眼光審視世界。格雷努耶之所以會一錯再錯，就是因為缺乏愛的教育。無法辨識愛的面目，沒有愛自己和愛他人的能力。《愛的教育》曾經在中國風行一時，里面解釋了很多愛的真諦。教育只有和愛并駕齊驅，才能發揮最大功效。學會愛人、被人愛才是教育的核心。一個沒有愛的孩子，或者說是愛的供養不足的孩子，絕不會用善意的眼光看待世界。因為他的思想里面沒有愛的土壤，無法播種出善意的觀念。當今社會，一些孩子暴躁、易怒、以自我為中心，對待他人毫無感激之情。這是由于愛的缺失導致的，這種缺失是對溺愛和愛的混淆。溺愛就是父母“將邪惡傳授給兒童”{14}。因為這種過度的關懷會扼殺人的自主意識，澆滅人的理性情感。阿蒂克斯·芬奇從來都不溺愛孩子們，他只給予恰如其分的關心，并且引導他們辯證地看待這個世界，將愛的觀點傳播給他們。

在《殺死一只知更鳥》中，阿蒂克斯完美詮釋了什么是愛。愛首先是不恨。他從來不恨任何人。坎寧安、尤厄爾、杜博斯等人對他都有過不好的舉動，但是他從未記恨，也從未報復。因為他深知：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盲點。阿蒂克斯能夠用辯證的眼光看待他人，不盯著別人的缺點，也不過于放大別人的優點，而是客觀公正地進行審視。他告訴斯庫特和杰姆，“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不管事情到了多么難堪的地步，他們依然是我們的朋友，這里依然是我們的家園”{15}。這種辯證的意識、不恨的胸懷就是他愛的基礎。接著是不歧視。歧視是人與人之間的鴻溝。人如果要分出等級，那么只會在人格上、道德上，而不是在金錢、膚色、名譽、地位和樣貌上。阿蒂克斯從來都沒有因為一個人的長相或者膚色來差別對待過別人。他對待有錢人和怪異的人是同樣的態度。他為湯姆辯護，是為了消除人們對于黑人的偏見，動搖人們深信不疑的標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聲明卡波妮的重要地位，是因為他從心底里尊重她，將她視為令人敬重的朋友，而不是符號化、標簽化的“黑人”。他不準孩子們打擾拉德利先生，是因為他尊重拉德利的生活習慣，不希望孩子們的幼稚舉動傷害到他。歧視兩個字從來都不在他的解讀范圍內，他一直要求自己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問題，力求最客觀地了解他人的意圖和面目。最后是不輕易妥協。阿蒂克斯對于正確的事情從來都不輕易妥協。在那時的美國社會，為黑人辯護就意味著罪惡。但是，他依然一意孤行，為了心中堅守的道義和良知在戰斗。因為他深知，愛就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不妥協，尤其在面對這個社會的頑疾和病癥時，要保持自己的立場，絕對不輕易妥協。因為妥協才會讓歧視、偏見、丑惡更加流行，只有不妥協才能讓人們清醒過來。莫迪小姐在文中這樣形容阿蒂克斯：“即使阿蒂克斯喝得爛醉，他也不會像某些人狀態最好時那樣狠毒。”{16}這一句話充分揭示了阿蒂克斯的為人。他踐行的愛并不是虛無的，而是被人們真正感知到了。當廚房里面塞滿了禮物，當斯庫特和杰姆去黑人教堂時受到所有人的禮遇和掌聲，當別人說起阿蒂克斯時眼里洋溢著尊敬和謝意。這些都是阿蒂克斯愛的最佳表現。

阿蒂克斯的教育理念可以一分為三，即是“平等對話”“優秀榜樣”和“愛的教育”。這三者缺一不可，共同構成了他的教育體系。“平等對話”要求大人和小孩在人格上保持獨立，作為兩個平等的個體進行交流和對話。杜絕以權威、暴力、恐嚇構建不對等的相處模式。“優秀榜樣”要求父母充分發揮自省精神，樹立一個良好的范本，用自身的言行施以孩子良好的影響。“愛的教育”要求父母應該樹立正確的愛的觀念，不過于寵愛孩子，也不無故冷落孩子。而是積極參與他們的生命，做他們的引導者和傾聽者，帶領他們善意看待這個世界。阿蒂克斯的教育理念里面滲透了洛克的德育觀、盧梭的自然教育理論、裴斯泰洛齊的家庭教育觀等。正是因為如此，哈珀·李借阿蒂克斯這個人物表現出來的教育觀念才值得我們信服。《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的教育觀點對于現在的兒童成長教育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值得我們深思。

注釋：

①②③⑤⑥⑦⑧⑨{11}{12}{13}{15}{16}哈珀·李，著.高紅梅，譯.殺死一只知更鳥[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6，108，94，35，

94，336，134，268，121，124，346，95，55.

④⑩盧梭，著.李平漚，譯.愛彌兒[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91，99.

{14}約翰·洛克（著），楊漢麟，譯.教育漫話[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30.

參考文獻：

[1]哈珀·李，著.高紅梅，譯.殺死一只知更鳥[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

[2]約翰·洛克，著.楊漢麟，譯.教育漫話[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3]盧梭，著.李平漚，譯.愛彌兒[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

[4]張燕嬰，譯注.論語[M].北京：中華書局，2006.

[5]帕特里克·居斯金德，著.金弢，譯.香水：一個兇手的故事[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8.

[5]亞米契斯.愛的教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6]楊漢麟.外國教育名家思想[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