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身份·視角
——試論當代中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的新起點

岳文俠

高校教學

文化·身份·視角
——試論當代中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的新起點

岳文俠

當代中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正迎來新的機遇與挑戰。培養中國大學生英語演講者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中國身份建構意識，并為其營造平等互補的多元視角的英語演講訓練環境，是當下英語演講教學者突破傳統教學理念、獲取新型教學模式的三個極為有益的切入點。這些教學設想是有效提升與考驗當代中國大學生跨文化語境中英語演講競爭力的重要路徑。

中國高校；英語演講；跨文化意識；身份建構；多元視角

自20世紀末英語演講（English Public Speaking）正式走進中國高校英語教育以來，其20年來不斷發展壯大，提高了中國大學生的英語學習熱情，拓展了他們的域外視野。當下高校英語演講課的流行，正是國內英語教育質量與中國大學生英語能力大幅度提升的一個重要標志。然而，如何繼續發揮英語演講教學在國家教育與經濟發展中的積極作用，同時又能避免“母語荒”與“西方中心主義”的弊病，是擺在英語教育者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在筆者看來，高校英語演講教學者應至少在三個維度上有意識地做出努力，即文化、身份與視角。所謂“文化”是指學習者的跨文化意識，并且是作為一名中國人的跨文化意識；“身份”即英語演講者的中國身份建構；“視角”則指中外平等互補的多元文化視角，這三個維度應成為當下中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發展的新起點。

一、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

外語學習的基本出發點之一，是獲取跨文化對話的能力。通過跨文化對話，對話者雙方批判地吸收對方文化精髓，以達到促進自身文化發展的目的。同時，對話者雙方還會有意識地影響對方文化，間接地為自身文化的發展與傳播創造有利條件。換言之，跨文化對話行為是一種帶有特定目的的話語行為，其中滲透著文化間的話語合作與博弈。盲目的外語學習即使是有成效的，也是毫無意義的。可以說，在跨文化對話中若失去了發展自身文化的基本訴求，即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外語學習與教育便難以為自身存在尋求到合理的依托。如果說，我國中小學的英語教育尚處于啟蒙階段，不足以讓學習者背負起跨文化對話的重任，那么高等院校的英語教育在培養正確的跨文化對話意識層面，則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作為高校英語教育中愈發重要的組成部分，英語演講課的有效開展同樣離不開具有導向性意義的跨文化對話意識。

近年來，有學者指出，“英語演講課究竟應該是一門什么課程，其課程概念、性質是什么至今眾說紛紜、沒有定論”（王曙，2014:119）。在筆者看來，英語演講課既是一門語言技能課程，也是一門極具對話性的跨文化話語行為課程。這是由演講行為本身的基本內涵所決定的。在演講中，“通過掌控整個的舞臺情景以及影響公眾，演講者用自己的力量改變著現實”（田朝霞，2013:38），并參與到公眾事務當中。正如著名的美國演講教育家史蒂芬·E.盧卡斯（Stephen E. Lucas）所指出的，公共演講不僅僅是一項重要的個人技能，還是參與公眾事務與改造世界的重要途徑（2004）。對于中國的外語學習者而言，英語演講的學習與訓練不但超出了培養個人語言技能的要求，而且也是學習者將來承擔跨文化交際事務，從而解決世界性問題的有益渠道。顯然，英語演講所面對的是國際性聽眾，且處理具有一定公眾意義的話題。而對于以中文為母語的聽眾或個人，如不考慮特定的技能訓練目的或交流場景需求，則毫無開展英語演講的必要。因此，在全球性的各項重要的跨文化事務中，如何發出“中國聲音”，既服務于本民族利益，同時又促進世界向前發展，是英語演講教學的終極訴求。該訴求勢必要求教學者在學習者當中樹立一種以民族為本位的跨文化意識，從而為學習者有效地參與未來全球性事務打下堅實的思想基礎。忽視了這一點，英語演講課的教學意義將大打折扣，甚至退化為一種“可有可無的選修課”，與我國高校培養走向世界的高素質人才教育目標南轅北轍。總之，英語演講課的內在性質決定了這一課程的“高端”性與復雜性。這也是為什么該課程更適合英語專業高年級學生或英語基礎較扎實的非英語專業學生學習。如果將該課程僅僅作為諸如聽、說、讀、寫等基礎語言能力的“演練場”，既重復了一般意義上的英語口語課程，也是對教育資源的低效率利用和對該課程基本內涵的嚴重誤讀。

鑒于上述討論，英語演講教學者不應盲目地訓練學習者的演講技能，而應有意識、有計劃地在課堂內外具體的教學實踐中長期培養學習者以民族為本位的跨文化對話意識。教學者至少可以在以下兩個方面做出相應的努力：第一，跨文化理論知識。學習者必須完成足夠的閱讀任務來認識當代跨文化交際的一般規律與復雜現實。譬如，跨文化交流的互惠性以及可能存在的非對稱性，跨文化交流中強勢話語現象，英語史及其與文化殖民的關系等。學習者須通過學習相關知識，在跨文化比較中為自身民族文化定位，并在具體的演講實踐中做出相應的文化策略性調整。此外，學習者務必排除將英語視為跨文化交流中的透明介質這一極具誤導性的看法。第二，適當的國際性話題。應督促學習者大量閱讀中外新聞報刊，并鼓勵其從中找尋一些操作性較強的國際性話題作為英語演講訓練的題目。學習者應能夠在短時間內收集并閱讀與話題相關的大量文獻資料，參與課堂討論，完成演講任務。學習者須長期培養對全球性事務的濃厚興趣，在不斷拓展的全球性視域中了解不同的民族立場與訴求，為發出“中國聲音”做積極有效的思考與訓練。

當然，以上的建議是粗線條的，教學者還可針對具體的學習者相應地調整和創新。但無論如何，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是英語演講課不可缺少的重要前提。否則，在不見硝煙的文化博弈中，我國的英語演講學習者將身處劣勢而毫不自知。

二、中國身份的建構意識

語言絕非透明之物，它往往被特定的、復雜的文化價值網絡所滲透。以英語為媒介的演講勢必使演講者成為分享英語文化價值的一員，值得注意的是，分享并不意味著認同，而是參與到不同文化價值體系間的對話之中。如前所述，中國大學生的英語演講應是一種以民族為本位的、具有跨文化性與公眾性的話語合作與博弈行為。然而，民族本位意識離不開民族身份認同。在跨文化交流的情境中，明確的民族身份認同是對話雙方實現平等對話的根本前提。因此，在英語演講中，對中國演講者中國身份的強調與建構顯得十分必要。對于中國高校的英語演講教學而言，教學者除了要培養學習者發出“中國聲音”的意識，同時還應注意促使其樹立起個人的“中國形象”，以免迷失于英語世界的文化價值網絡之中。

近年來，隨著我國英語教育質量的大幅度提高，一大批近乎達到英語母語水平的中國學習者涌現于各類英語演講的競技場上。很多從未出過國門的英語演講學習者無論在發音、措辭、體態乃至思維上都非常接近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士，尤其是美式與英式英語在國內學習者當中極為流行。這既令人欣慰，同時也足以使人堪憂。英語水平的精湛固然是英語學習者持之以恒的追求，但必須時刻避免墜入身份誤認的陷阱。表面上看，用一種刻意的美式或英式英語來傳遞中國信息似乎并無不妥，但實際上如果考慮到世界上眾多英語變體的存在，這種刻意的對某國英語的選擇與模仿則透露出強勢語言文化對他者民族身份潛在的“塑形效應”。這種強勢語言的本土復制無非加劇了文化間的不平等關系。

因此，筆者認為，當前中國高校的英語演講課堂應大力培養代表“中國形象”的英語演講者，應當“提升他們的民族文化素養和傳播民族文化的能力”（桂清揚，高歌，2011:8），而非一味模仿他人文化的“鸚鵡學舌”者。過分模仿的后果是，在中國的演講臺上充斥著長著“中國面孔”的“外國演講者”。當然，筆者所謂的“中國形象”并非是提倡那種有礙交流和理解的中式發音或中式英語，而是指不要刻意模仿特定英語國家的語音、不要大量使用特定英語國家的習慣用語、不要把來自特定英語國家的文化價值觀作為個人話語表述中不加批判的前提。“中國形象”應倡導一種“中國英語”，正如世界上的印度英語、新加坡英語、南非英語等。它們雖然均是英語的變體，但作為一種本土化的英語，在國際交流中一直發揮著其獨特的話語力量。英語的“中國化”是一個復雜的議題，但是對于英語演講這門課程而言，卻有著十分深遠的批判意義。

具體而言，在英語演講課堂上，擺在教學者面前的一個關鍵性問題是：如何在教學中有意識地幫助學習者在演講練習中彌合其英語表述與民族身份之間的差距？在筆者看來，教學者一方面應督促學習者在文化身份觀念上引起重視，使其將英語演講能力的培養與自身民族形象的建構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另一方面應鼓勵學習者在語言表達上多使用具有中國特色的習慣用語，如成語、諺語等的英文翻譯，將中國特有的文化價值觀念大膽地輸入到英語交流環境中去，甚至可以將中國式思維巧妙地在不妨礙理解的前提下編織進自己的演講詞中。另外，在英語演講的語音語調上，教學者應讓學習者意識到不必刻意模仿某種標準的英語口音，能夠達到有效的英語交流即可，畢竟“語言形式是交際手段，交流信息和思想才是目的”（文秋芳，劉相東，2005:341）。總之，通過策略性地使用英語來建構國際化的“中國形象”，并發出獨到的“中國聲音”，應當是每一位英語演講教學者在教授課程時不可忽視的重要環節。

三、平等互補的多元視角

當前英語演講教學中普遍存在的另一個問題是缺乏多元視角。在英語演講的課堂甚或全國各類的英語演講賽事中，往往是中國演講者面向中國聽眾進行英語演說。一方面，這樣的虛擬性交流場景與真實的跨文化交際活動相去甚遠；另一方面，完全由中國大學生演講者所構成的單一的“中國視角”貫穿始終，千篇一律的思想觀點顯得既索然無味，又似乎難以避免。實際上，隨著中國高校的現代化以及國際化程度的不斷提升，這種“壟斷性”的“中國視角”已經具有得以突破的可能，而今天的英語演講課堂也理應朝著開放性、多元性的方向發展，從而真正實現英語演講這一跨文化話語行為的世界性與對話性。

所謂“開放性”是指英語演講課堂的開放性，即相關的教學者以及教學管理者在開設這門課程的時候，應嘗試允許課堂內外不同的聽眾或者演講者隨時加入到課堂中的演講實踐中來，這樣學習者的演講實踐至少可以在校園范圍內獲得一定程度上的真實且較為廣泛的公眾性與社會性。課堂上的演講話題將突破演講者有限的生活視域，朝著更具社會價值的嚴肅討論這一方向發展，其演講行為中的不可預測性也將隨之增加，因此也更具實戰性。這正是傳統的封閉式英語演講課堂所無法提供的。值得提出的是，當代信息網絡高度發達，還可以將身處不同時空的聽眾與演講者通過該課程聯系起來，這將進一步擴大學習者演講實踐的交流范圍。當然，這種課堂教學的可操作性尚處于探索階段，但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和選擇。

所謂“多元性”是指英語演講課堂上學習者文化身份的多樣性。英語演講課可以在上述開放式教學的基礎上，服務屬于不同文化背景的英語學習者。他們可以是來自不同非英語國家甚或英語國家的留學生。如果說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與中國身份的建構構成了中國大學生英語演講者的中國視角，那么在與外籍學習者的交流中，中國大學生將獲得更為豐富的跨文化視角。他們的文化認知與解決跨文化事務的能力亦將得到切實性的提高。同時，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英語演講訓練還能夠極大地促進各國青年學子之間的文化交流，培養彼此更為寬廣的文化包容力，從而平等地看待文化合作與博弈中的伙伴與對手，“只有在寬容和尊重他人文化價值的基礎之上，才可能真正做到以理服人，影響甚至改變他人的不同觀點，從而達到思想文化交流的目的”（任文，2007:68）。可以說，只有外籍學習者的加入，英語演講課才真正模擬了英語演講在現實中的跨文化性和對話性。必須承認，中國學習者在中國聽眾面前的英語演講訓練是在單一文化語境中的模擬性行為，在很大程度上與現實場景相違背。這樣的演講訓練極易使中國學習者在實際的跨文化交流中產生認知盲區，譬如，如何應對具有復雜的多元文化背景的聽眾群體，如何在避免不必要的文化沖突的基礎上有效地傳達信息，如何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獲取最大化的文化共識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往往為傳統英語演講課堂所忽視。今天的中國高校已然今非昔比，留學生人數的劇增使校園文化趨于多元化，也為英語演講課堂提供了無限的潛能與機遇。

此外，近年來國內的各類英語演講賽事以及高校模擬聯合國活動中的英語演講訓練仍然受到單一文化語境的束縛。為了配合我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的需要，這些賽事與活動完全可以采取更為國際化的形式與更具實戰演練的性質。國際性的高校英語演講賽事與活動應逐步成為我國高校教育中新的熱點與潮流，走出去的英語演講才能真正代表中國大學生影響世界、改造世界的話語競爭力。

當代中國高校英語演講教學正在迎來新的機遇與挑戰。我國的英語教育經歷了“學習英語”“運用英語”的階段，現在正朝著“塑造英語”的新時代邁進。英語演講作為一門愈發重要的英語技能課程，正在為培養具有國際視野、世界知識和代表著中國話語力量的新型外語人才發揮著不容忽視的作用，英語演講的教育理念也正處于革新的關鍵性起點上。英語演講的教學研究亦應踏上一個新的臺階，以解決該研究目前普遍面臨的問題，即過于關注各類英語演講賽事“相關的技巧層面，而缺乏系統的課程設計，完備的教學目標、教學思路以及教學計劃與理念”（周青，2013:112）。當然，本文所提倡的民族本位的跨文化意識、中國身份建構意識以及平等互補的多元視角，僅僅是促發英語演講教學改革、創建新型英語演講教學理念與模式的初步設想。更多有益的討論還需進一步展開，更加發人深省的議題還有待于人們的繼續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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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曙.我國英語演講研究十年：回眸與展望[J].長沙鐵道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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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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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3-0003-04

岳文俠/石河子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新疆石河子832003），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博士（北京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