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語言景觀研究歷程與發展趨勢

提 要 語言景觀是社會語言學研究的一個新領域，通過研究公共空間的語言標志上呈現的語言現象揭示背后的權力關系、身份認同和社會空間塑造等問題。本文對國外語言景觀研究文獻進行了全面系統的搜集和整理，從研究歷程和研究趨勢兩個方面開展了詳細分析。國外語言景觀研究自20世紀70年代發端，至1997年為萌芽階段，1997—2007年為理論探索階段，2008年之后快速發展。該領域研究趨勢主要表現為：語言標志的邊界不斷擴大、公共空間范圍不斷拓展、理論解釋日益多學科化、研究方法趨向多樣化。文章最后指出現有研究不足之處。

關鍵詞 語言景觀；語言標志；公共空間；多語現象

An Overview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Studies： History， Trend and Implications

Xu Ming

Abstract Linguistic landscape， as an emerging field in sociolinguistic studies， refers to the linguistic objects visible in public space， which are viewed as a lens to the power relationship and identity of the languages and speech communities in a specific region. Positioned as an overview of the recent development of international linguistic landscape studies， this article first reviews the history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inquiry， then analyzes the latest research trend， and concludes with a discussion of the implications for relevant research in 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studies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historical periods. The period from the 1970s to 1997 was the

infancy stage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exploration. From 1997 to 2007， it came to a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stage， followed by a taking-off period since 2008. The research trend in this field can be generalized as a broader scope of signage， a continuous expansion of research areas， increasingly multidisciplinary theorization， and more diversified approaches to linguistic representations in public space. Finally， the article reveals the weakness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research in China， and suggests possible directions for further work.

Key words linguistic landscape； language signs； public space； multilingualism

制作于公元前196年的古埃及羅塞塔石碑或許是最早的語言景觀現象（Gorter 2013）。雖然語言景觀作為一種現象存在的歷史久遠，但是作為一個專門的研究領域和主題卻是近40年的事情。本文將對其研究歷程進行梳理、劃分，并總結其發展趨勢。

一、研究歷程

目前學界對于語言景觀研究發展過程有較一致的觀點，均認為1997年和2007年是兩個重要的發展節點，其中1997年Landry和Bourhis提出后來被廣泛引用和接受的語言景觀定義，2007年Backhaus出版了首部完全以語言景觀為中心的綜合性專著（Gorter 2013），Web of Science數據庫的引文分析顯示它們是該領域引用頻次最高的兩種文獻。據不完全統計，國外語言景觀文獻共有469篇①，其中1997年以前15篇，1997—2007年45篇，2008年以后409篇。可以將語言景觀研究歷程分成以下三個階段。

（一）早期萌芽階段（1997年之前）

20世紀70年代開始，已經有學者通過研究街道上的語言景觀來觀察當地的語言使用狀況（Gorter 2013）。比如Rosenbaum等（1977）調查了耶路撒冷的語言使用狀況，發現官方語言政策支持標志上只用希伯來語，而商業標志上主要使用英語；Tulp（1978）關注布魯塞爾廣告牌上荷蘭語和法語的分布，發現法語占主導地位，只將有限的空間留給荷蘭語；Monnier（1989）認為加拿大魁北克省的法律對公共領域語言標志使用非常重要；Calvet（1990）比較了達喀爾和巴黎城市公共空間的語言標志，區別了權威部門和市民標記地域的不同途徑；Spolsky & Cooper（1991）詳細討論了在耶路撒冷老城區的兩條街道的語言標志，強調了政治制度對語言景觀的影響。該階段語言景觀研究的對象雖然是公共空間的語言標志，但尚未獨立提出語言景觀的概念，語言景觀研究主要作為語言研究問題中的一部分出現，表現出零散的、無系統的、自發的、無意識的特征，文獻數量有限。

（二）中期理論探索階段（1997—2007年）

Landry & Bourhis（1997）首次清晰地界定了語言景觀的概念，提出了語言景觀的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Scollon & Scollon（2003）提出了“地理符號學”（geosemiotics）的理論方法，進一步推進了語言景觀領域的理論研究。2007年Backhaus出版了首部語言景觀的綜合性專著《語言景觀：對東京城市多語現象的比較研究》，構建了一個語言景觀研究的整體框架，并對東京開展了語言景觀案例研究。2006年Gorter編撰出版論文集《語言景觀：多語現象研究的新路徑》，該書與Backhaus的專著以及2009年Shohamy和Gorter主編的《語言景觀：風景的拓展》構成了語言景觀研究體系的基石（Ben-Rafael et al. 2010）。Hicks（2002）關注蘇格蘭蓋爾語標牌的政策和本民族語言政策執行問題。Reh（2004）調查研究了烏干達莫桑比克自治市標志中的雙語書寫狀況，對標志文本的語言和信息排列規律進行了探索。2006年《國際多語雜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lingualism）開始刊登語言景觀專欄文章。該階段首次提出了語言景觀的概念，系統探討其研究框架和理論方法，形成了語言景觀作為社會語言學分支學科領域的雛形，表現出有一定規模的、較系統的、自覺的、有意識的研究特征，研究文獻出現了較快的增長。

（三）近期快速發展階段（2008年至今）

2008年以后語言景觀研究隊伍不斷擴大，廣告學、教育學、經濟學、歷史學、符號學、社會學和城市地理學等學術背景的研究者群體開始投身這一領域，語言景觀應用于第二語言教學（Cenoz & Gorter 2008；Sayer 2010）、旅游業（Márta 2011；Antonio & Juan-Garau 2015）、商業服務業（Leeman & Modan 2009；Touchstone et al. 2017）、環境與城市規劃（Rebio 2016）等領域。一些語言景觀研究小組開始成立并開展了系列研究工作，如2008年在以色列特拉維夫、2009年在意大利錫耶納、2010年在法國斯特拉斯堡、2012年在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2013年在比利時那慕爾，這些研究成果最后集結成書，分別是2010年Shohamy等編撰的《城市中的語言景觀》、2012年Hélot等編撰的《語言景觀、多語現象和社會變遷》。相關的國際學術會議相繼召開并出版了論文集，如2009年Shohamy和Gorter編撰的《語言景觀：風景的拓展》、2010年Jaworski和Thurlow編撰的《符號景觀：語言、影像與空間》、2012年Gorter等編撰的《語言景觀中的少數民族語言》。World English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ilingualism等雜志先后推出語言景觀的專輯論文，Environment & Planning D： Society & Space、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等非語言學類雜志也開始發表語言景觀方面的論文，2015年語言景觀專刊Linguistic Landscape創刊出版，標志著語言景觀研究有了自己專門的學術陣地。該階段涌現出大量的期刊論文，涵蓋語言景觀的基本概念、理論建設、研究方法、實際應用等各個方面，出現了專門的學術會議、研究小組和學術刊物，語言景觀研究學術共同體初步形成，研究文獻出現指數級增長，該階段表現出大規模、組織化、網絡化、系統化的研究特征，開始為其他學科領域貢獻新知識，語言景觀分支學科的地位和影響力進一步顯性化。

二、研究趨勢

（一）語言標志的邊界不斷擴大

語言標志是語言景觀研究的對象和載體，確定何為語言標志十分關鍵，包括標志類型和分析單元的確定。語言標志按照標志上出現的語言數量來分，可以分為單語和多語標志；按照標志存在的時間長短來分，可以分為永久標志和臨時標志；按照標志的確立者來分，可以分為官方標志和非官方標志（Spolsky & Cooper 1991；Backhaus 2007）。但是近來有人認為，政府會對私人企業的商標采取限制措施，而且政府和私人之間亦有合作關系，因此，難以區別標志究竟是官方的還是私人的（Leeman & Modan 2009），于是也有學者將標志分為官方標志、商業標志和私人標志三種類型（Pavlenko 2012）。隨著研究的發展，除了路牌、廣告牌、壁畫、燈箱海報、招貼上的標志等，其他一些可視化的語言材料也可作為研究對象，主要是日常消費不可缺少的印刷材料，如標簽、小冊子、傳單、郵票、車票、賬單、鈔票、菜單、明信片等，還有墻上的涂鴉，甚至是井蓋（Kasanga 2012）。如Jaworski & Thurlow（2010）研究了明信片上的語言景觀，解釋了明信片上的語言出現與否的原因。一些學者認為只強調靜止的標志，可能限制了公共空間內標志的豐富性，所以除了固定的標志，還應該包括諸如交通工具、行人的服飾等移動物體上的語言文字（Curtin 2009）。此外，最近的技術發展增加了很多新的標志載體，如電子顯示屏、LED霓虹燈、充氣標志和滾動的標語等。

伴隨著語言標志范圍的擴大，語言標志的種類和數量越來越多，如何確立分析單元、選擇采樣標準是個難點。Backhaus（2007）將分析單元限定為“在空間定義上的框架中的任何一個書面文本……從手寫的便箋到巨型的商業廣告牌，也包括入口處‘推‘拉等貼紙，以及腳墊、樹上的植物說明牌都被視為標志。每個標志無論大小，都被視為一個分析單元。”該方法盡可能真實全面地反映出語言景觀的客觀現實，科學性強，但缺點是工作量大、語料收集困難。Cenoz & Gorter（2006）的分析單元具有綜合性，不是將每一塊標牌逐一分析，而是將一家商店或機構的所有標牌的總體當作一個分析單元，但該方法過于綜合，限制了語言景觀的深入分析，比如文本互譯、歷時變化等。目前很多案例研究采用某一領域的個體法，比如選取店鋪名稱或廣告牌作為分析單元（Rosenbaum et al. 1977；Smalley 1994；Hult 2014；Izadi & Vahid 2016；Weyers 2016；Zhang & Chan 2017）。

（二）公共空間范圍逐漸拓展

最初的公共空間指的是物理空間，包括暴露于公眾關注下的社團或社會中的每一個空間，如街道、公園、廣告牌、店鋪、商店和辦公室。核心是城市的中心區域，如街道、廣場、公園、官方機構、公共圖書館，以及商業中心、百貨商店、超市、咖啡館等（Marten et al. 2012）。所有這些由不同內容的東西構成的整體被大量的語言景觀條目所標記，這些條目提供了真正的“符號叢林”，形成了當代城市—大型城市空間語言景觀的“叢林”（Ben-Rafael et al. 2010）。因為城市中心及其語言是開放而易于接觸的，所以是觀察語言景觀的絕佳之處。從研究案例的范圍來看：有一個城市的一或兩條街道（Kasanga 2012；Wang 2013）；一個城市的少數族裔聚集區，如唐人街（Leeman & Modan 2009；Lou 2012）；城市交通道路沿線，如地鐵環線（Backhaus 2007）、高速系統沿線（Hult 2014）；一個城市的不同區域（Lawrence 2012）；一個國家多個地區和城市的比較（Coluzzi 2009；Stroud & Mpendukana 2009）；兩個國家的相似街道（Cenoz & Gorter 2006；Wang & Velde 2015）；城市里的校園（Antia 2015；Dressler 2015）等。

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擴展，研究者們的視線開始轉向對較大的地理區域如波羅的海（Janis 2003）、跨境語言如朝鮮（韓國）語（Lee 2014）的語言景觀進行比較。絕大部分研究均關注城市空間的語言景觀，但近期開始關注農村地區的語言景觀。如Pietik?inen等（2010）調查了北極圈7個村莊的語言景觀；Kotze & Plessis（2010）、Plessis（2012）調查了南非自由邦省的鄉下；Felix & Jimaima（2015）從多模態語言景觀視角開展了對贊比亞農村語言景觀中的符號生態學研究。尤為重要的是，隨著數字通信方面多語能力的增長，虛擬空間的多語選擇變得更加流行，語言景觀不僅通過物理空間來界定，還可以通過電子空間、全球旅行、流行文化和互聯網的虛擬空間等來界定（Bolton 2012）。Ivkovie & Lotherington（2009）認為“虛擬語言的聲音是全球語言生態中的重要力量”，他們在Web 1.0和Web 2.0應用環境中描述了虛擬語言景觀概念，認為虛擬世界的語言景觀有明顯的特點。公共空間一般被視作政府（官方）和私人范圍之間的緩沖地帶（Ben-Rafael et al. 2010），但是這種緩沖正日趨模糊，語言景觀研究開始向私人空間滲透，如Hanauer（2010）通過微生物實驗室內個人空間的語言景觀分析來研究實驗室身份。

（三）理論解釋日益多學科化

很多的語言景觀研究建立在兩個理論假設之上：一是認為語言景觀有助于利用書面語言構建社會語言學語境，二是認為公共空間的語言呈現方式會影響不同語言之地位的感知及相應的語言行為（Gorter 2013）。學者們嘗試從社會語言學、語言生態學、社會學、符號學、地理學等不同學科視角構建該領域的理論框架，對語言景觀的理論解釋日益多學科化。Landry & Bourhis（1997）借鑒了民族語言學活力理論，認為語言在標志上可見度的高低表示了語言活力的程度，但Barni & Bagna（2009）認為語言活力、語言多樣性和語言在公共區域的可見度之間不一定有直接聯系，而是與居民在該地定居的時長、定居地的特點以及居民對自己語言的態度相關。Kasanga（2012）沿用了民族語言學活力理論，認為金邊的高棉語充滿了活力，并且用文化定型理論解釋了因不同目的而在標識上使用不同外語的原因，如法語體現時尚、高雅、女人味和高級烹飪；德語體現值得信賴、精確和高級技術；意大利語體現對美食和生活的積極態度；英語則體現很多積極內涵：權力、聲望、現代性、經濟資本、給廣告客戶“優質貨物和服務”的優勢等。Hult（2003）采用生態語言學視角研究了瑞典兩個城鎮的商業街道，發現商店前面的標志上英語的顯著度很高。Blommaert（2010）采用全球化社會語言學理論來解釋語言景觀，認為語言景觀體現了全球化背景下語言行為的超多元性、標準性和移動性。Spolsky & Cooper（1991）從文化學的觀點建立了標志上語言選擇的理論，他們提出了三條原則：“用你懂的語言”“寧愿用這種語言或假定有讀者會傾向閱讀的幾種語言”“象征性的價值”。

Ben-Rafael等（2010）認為大型城市空間語言景觀的“叢林”貌似“混沌”和“無序”，但從整體上看依然是有序和完整的，這種整體格局由一系列組成部分構成，有其內在的構建規律，最終表現為“有序的無序”。他們從社會學角度出發，嘗試構建語言景觀的結構系統，從權力關系、理性利益、自我表達、集體身份認同四個方面提出了語言景觀構建的基本原則。他們開展了18個針對主要世界城市和小城鎮語言景觀的案例研究，揭示了通向城市語言景觀“有序的無序”的路徑，利用上述四個基本的構建原則，解釋城市語言景觀是如何形成的。Lawrence（2012）則利用了拉波夫的社會分層理論來解釋首爾語言景觀中英語的分布情況。Coupland & Garrett（2010）、Kallen（2010）、Coupland（2012）分別采用Goffman的框架分析理論來解釋巴塔哥尼亞的威爾士語、都柏林的多語景觀和威爾士的語言政策，Jaworski & Yeung（2010）使用這種框架分析理論來解釋香港住宅樓的名稱。這些研究表明框架分析的觀點可以用于語言景觀研究。

Scollon & Scollon（2003）使用“地理符號學”來解釋語言景觀，該理論從代碼優先、字刻、置放等三個方面來分析考察語言景觀，“闡述了語言和空間之間的相互關系，揭示了兩者在意義構成過程中是如何互相影響的”（Backhaus 2007）。Lou（2012）利用Lefebvre的空間生產理論和Scollon & Scollon（2003）的地理符號學框架，構建了調整后地方的三維模型（空間表征、物質空間、空間實踐），采用該模型來重新評估華盛頓特區唐人街的雙語景觀，分析了英語作為標志、資源和實踐的角色，闡釋了英語在塑造和引領多語環境中的多重作用。Leeman & Modan（2009）采用文化地理學的空間生產理論討論了華盛頓唐人街的語言標志，認為語言政策并不是影響語言景觀的唯一政策，城市建設規劃的影響也十分巨大。Josep（2016）引入復雜性理論，試圖借此推進語言景觀研究的理論與方法論創新。

（四）研究方法趨向多樣化

語言景觀數據的重要來源是調查區域內的語言標志，很多研究者受到扎根理論的啟發，用大量采集的語言標志照片作為調查的起點。研究者搜集語言標志的通常做法是采用數碼相機對調查區域內的語言標志進行拍攝，然后篩選、分類。為了使樣本采集帶有隨機性和代表性，對于調查區域的選擇十分重要。不同的研究者根據自己的研究目的選擇了不同的區域（如一個城市的地鐵線路、一或兩條街道，一個城市的特定區域，一個城市的不同街區，兩個國家的相似街道等）。為了解標志閱讀者的態度和感受，研究者們也會輔以訪談、問卷調查和觀察法。如Lou（2012）以華盛頓特區唐人街為例，采訪了三位本地居民，采用手繪意象草圖的方法，研究雙語景觀對居民形成地方和空間認知的作用。比較特別的還有實驗法，如Kopinska（2011）設計了一個半實驗性的環境來檢測語言實踐可以被標志上使用的語言所影響這一假設。他向一群學生展示了一系列關于企業或品牌名稱的語言標志幻燈片，一半標志上的語言與顧客的口語是一致的，而另一半則不同，請受試者評價企業對客戶選擇的語言，以顯示受試者在給定的環境中會用哪種語言（轉引自Gorter 2013）。除了照片數據之外，研究者對調查區域的語言政策、地理狀況、人口分布、語言政策等數據也會加以收集。

語言景觀研究者普遍采用定量分析的方法，統計各類語言標志以及標志上各種語言的數量和比例、多語標志上語言出現的順序和字體大小、各種語言傳遞的信息，并結合各類標志所處的位置，來判斷語言的活力、權勢或聲望等，數碼相機的普及更是從技術上極大地促進了語言景觀的定量研究。Reh（2004）調查了烏干達莫桑比克自治市標志的雙語書寫。特別關注雙語標志上每種語言的信息量以及它們的預期讀者，并且發展了一個有關標志文本的語言和信息排列的研究模式，后來的研究（Huebner 2006；Backhaus 2007）借鑒了這個模式。數據統計結果一般用表格來展示，較為特別的是Barni & Bagna（2009），他們通過電腦程序MapGeoLing繪制了羅馬埃斯奎利諾社區語言景觀的定量地圖。與此同時，定性分析法也是語言景觀研究常用的方法，研究者更加重視對標志上語言使用的觀察，例如早期Calvet（1990）對法國巴黎和塞內加爾達喀爾的研究；近期話語分析法的引入帶來了語言景觀定性分析法的轉向，比如Coupland & Garrett（2010）有關巴塔哥尼亞語言景觀中威爾士語的研究表明，語言景觀研究不僅需要描述性方法，還要考慮給定情景的細微差別（如當地歷史、文化進程等）；Stroud & Mpendukana（2009，2010）采用多模態話語分析法對南非鄉鎮語言景觀進行民族志材料的研究；Moriarty（2014）運用話語分析法對愛爾蘭西南部旅游小鎮Dingle進行語言景觀研究，作為重要的活力空間，語言景觀體現了政府和當地社區之間的語言意識形態之爭。

很多研究展現的是共時情況，但雙語標志的設立也有著明顯的歷時維度。一些研究運用了歷時方法來研究語言景觀的變遷，如Backhaus（2005）關注隨時間推移產生的標志的分層現象，Lou（2007）和Leeman & Modan（2009）關注華盛頓唐人街的歷史發展；Pavlenko（2012）調查了烏克蘭基輔不同階段的可視景觀以及形成語言變化的因素，數據來自于不同時段的調查，以及報紙或其他媒體的老照片等。隨著科技發展，現實世界中語言可視化的新載體不斷出現，智能手機、交互式數字廣告、移動互聯網、網絡社區、商業街區LED顯示屏等不斷涌現，未來增強實境（Augmented Reality）、鏡像翻譯機（Word Lens）和谷歌眼鏡（Google Project Glass）技術一旦結合起來，將會給語言景觀產品、感知和體驗帶來巨大變化，這些都將為語言景觀研究方法的創新帶來巨大的空間。

三、結論與討論

總體上看，國外語言景觀研究方興未艾，勢頭迅猛，經歷了早期萌芽、中期理論探索、近期快速發展等階段，并表現出語言標志的邊界不斷擴大、公共空間范圍逐漸拓展、理論解釋日益多學科化、研究方法趨向多樣化等趨勢。與此同時，國外語言景觀研究也存在一些問題：一、語言景觀分析單元和語言標志條目的確定方法尚未統一。現有研究中對于語言標志的確定，表述多較為籠統，缺少對語言標志取舍的詳細說明和操作規范，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主觀性。這種狀況不利于已有研究及其結果間的相互比較。二、語言景觀標注體系不完善。目前尚無普遍認可的語言景觀標注體系。研究者一般都采用實地采集照片的方式收集語言景觀條目，但在收集過程中，還需要觀察、記錄與標志采集相關的哪些內容（場所、領域、地點等）還需要進一步探討；而且在統計、分析語料時，應該采用哪些變量也缺少標準。三、語言景觀的景觀研究不足。目前語言景觀成果主要是由語言學家完成的，而少有景觀學者。從分析要素的整體性考慮，未來在傳統社會語言學的大旗下加強和拓展語言景觀的景觀研究將是必要的（Nash 2016）。語言景觀本身具有獨特的景觀和空間屬性，是城鄉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反映出一個地區文化生活、語言多樣性和多語使用狀況，其景觀研究也將有助于促進相關學科（如語言地理學）的深入發展（徐茗、盧松 2015）。

注 釋

① 該數據是2017年3月1日在安徽師范大學電子圖書館以“linguistic landscape”為主題詞在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進行搜索的結果，該結果與該校購買數據庫的時段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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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戴 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