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青 曾景婷
[摘要]2015及2016年,中國作家劉慈欣和郝景芳連續兩年斬獲“科幻屆的諾貝爾文學獎”——雨果獎,讓全世界開始關注中國科幻文學。與此同時,也讓公眾將視線投向了兩本作品的翻譯者,兩位獲獎作家背后的譯者——劉宇昆。本文從研究劉慈欣和郝景芳作品英譯本的角度出發,提出優秀的中國科幻文學譯者應為具有知識力和想象力的創造者,富有多元文化背景的體驗者,且是作者、讀者、出版者之間的互動者,并嘗試探討中國科幻文學乃至中國文學走出去的議題。
[關鍵詞]中國科幻小說;翻譯;劉慈欣;郝景芳
2015年中國作家劉慈欣憑借科幻小說《三體問題》獲得科幻文壇最高榮譽雨果獎,成為中國獲此獎項的第一人。緊接第二年,中國女科幻作家郝景芳憑其短篇作品《北京折疊》再次斬獲雨果獎。中國作家連續兩年斬獲“科幻屆的諾貝爾文學獎”,讓全世界開始關注中國科幻文學,也促使公眾將視線投向了兩位獲獎作家背后的譯者——劉宇昆。關于劉宇昆的貢獻,劉慈欣在領獎辭中是這樣說的:“他以對東西方文化的廣博的了解,做了大量勤奮和認真的工作,對這本書做出了近乎完美的英文翻譯。作為一名非英語的科幻作家,能遇到宇昆是我最大幸運。”
劉慈欣和郝景芳的獲獎具有劃時代的非常意義。科幻作家往往著眼于全人類的命運,通過這兩位科幻作家的作品,世界讀者們可以洞悉到中國作家們在世界的未來走向,人類的生存境況方面所作出的思考和努力,可以體會到在作者們宏達的科幻構思之下綺麗多彩的中國文化。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們是否可以認為,中國科幻小說一方面傳遞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性思考,另一方面可以讓世界更了解當代的中國。在這個角度下,科幻小說的合格英譯者無疑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橋梁作用。正如顧愛玲(艾莉諾·古德)曾評價:“科幻在美國很流行,可大家只看本土的,翻譯作品很少。《三體》能得雨果獎,,翻譯的作用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科幻文學作為文學類別的一支,在我國一直未能進入主流文學類別,甚至時有邊緣化。同樣的,目前關注科幻小說翻譯研究的專家人數也比較少,且大多數都為英譯漢研究。在這其中,對科幻小說翻譯進行系統研究最有代表性的著作當數郭建中教授2004年出版的《科普與科幻翻譯:理論、技巧與實踐》一書,但本書僅從英漢單向翻譯角度出發,并未涉及科幻漢譯英作品的研究。
吳自選認為“選擇哪些作家的作品譯成英文?誰來進行中國文學英譯的選題?……這些都是二十一世紀中國文學‘走出去工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本文研究中國科幻文學輸出與優秀譯者,力求為中國科幻作品輸出提供借鑒,也希望會助推中國當代文學“走出去”,提升國家的軟實力。
一、具有知識性和想象力的創造者
科幻小說同其他文學體裁有一較大區別,即為基于科學的幻想性。“最大的難度是科幻小說的譯者必須跟上科幻作家的自由想象”也就是說科幻小說譯者要能夠和作者一同在所創造的或宏觀或微觀的世界中徜徉,準確把握作品的主題定位,理解作家所構想的未知世界。劉慈欣在《三體問題》中構建了“三體文明”,設想了地球人與“三體人”幾百年間的紛爭,提出了一個新的命題:即每個文明都試圖在宇宙中隱藏自己,暴露自己的坐標即會招來宇宙獵手。郝景芳的《北京折疊》則想象未來的北京空間分為三層,不同的人占據了不同的空間,也按照不同的比例,分配著每個48小時周期。在這兩部作品中,毫無疑問的是兩位作家必然會想象出未來的場景,甚至是前所未聞的新技術,新術語,而譯者翻譯時沒有多少現存的資料或者背景知識可以參考,那就需要譯者跟隨作者的思想之路,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先前的知識儲備,將想象的場景再次重建。
劉宇昆曾在哈佛大學主修英國文學和法學,業余輔修計算機。他的求學經歷提供了這些信息,首先他的語言功底深厚,對文學作品有一定感知力;其次,他的愛好廣泛,知識面涉及文理工,這就具備當今科學的一般常識。更重要的是,劉宇昆本人也是一位科幻作品的創造者,他本人就憑《手中紙,心中愛》和《物哀》兩次奪得雨果獎,所以他必然是具備科幻所需想象力之人。我們可以看到,劉宇昆本人有著非常豐富及豐滿的個人設定,熱愛科幻文學,具備想象力,知識儲備豐厚,這些都是他成為一名優秀英譯者的必備條件,而這些條件也幫助他成功而完美地展現了劉慈欣和郝景芳作品中絢麗多姿的世界,幫助中國科幻小說進一步走向世界。
二、富有多元文化背景的體驗者
劉宇昆出生于中國甘肅,少時隨父母移民美國。初到美國時,他花了很大功夫去適應英語,從一開始聽不懂到后來能夠流利運用。當進入哈佛大學時,他有意選擇了英語文學專業,顯而易見這段學習經歷無疑給他的英文表現力打下了扎實的功底,他把英語變成了自己的母語之一,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他的寫作王國。
從翻譯的角度出發,劉宇昆是熟練的雙語應用者,并且精通雙語的語言文化背景,明確英語世界讀者的喜好傾向,知道他們喜歡讀什么樣的文字,什么樣的表達,這是一般的文學譯者難以企及的。
劉慈欣《三體》系列的第二部《黑暗森林》由美國翻譯Joel Martinsen(喬爾·馬丁森,中文名周華)承擔翻譯,第三部《死神永生》則由美國翻譯家Eric Abrahamsen(埃里克·亞伯拉罕森)擔當。前者是華語科幻迷,danwei網的主編,曾翻譯過劉慈欣的《球狀閃電》節選、《思想者》等中國科幻小說,并以獨立翻譯者身份提名第二屆北京市科協主辦的“科學傳播人國際奉獻獎”。后者亞伯拉罕森從2001年來到中國,翻譯過王小波的作品,編輯過《人民文學》的英文版。這兩位英譯者雖然沒有以中文為母語,但在中國多年的求學及生活經歷,使得他們成為了具有西方思維的“流利中文使用者”,使得他們首先能對原作品母語文本進行文學藝術的翻譯與再現,另外更多基于文化層面對小說進行理解,與此同時,他們也非常清晰地明確英語世界讀者的“胃口”。
從這三位優秀譯者的經歷可以看出,要想成功完成一本科幻作品的翻譯,深厚的語言功底是基礎,多年中西方文化熏陶是必須,而洞悉目的讀者的需求是關鍵。
三、活躍的作者、讀者、出版者之間的互動者
劉宇昆,馬丁森及亞伯拉罕森可以被稱為是中國科幻文學走向世界的領路人,他們不僅準確地傳達了作者的思想,讓譯本獲得了出版商的青睞,且讓目的讀者為之驚喜。當代譯論提出“譯者的主體間性”,也就是譯者“在翻譯活動中不僅要去面對原文,更要處理好與作者、讀者等多個主體之間的關系,用積極、互動的主體間性為作者、譯者和讀者三者之間的和諧共存提供可能”。
今天,考慮到出版商的贊助問題,也有人嘗試加入出版商這一因素,將作者一譯者一讀者的鐵三角關系建構為作者一譯者一出版商一讀者這樣“方正型”結構,我們暫從這一模式出發,探討劉慈欣與郝景芳作品的成功翻譯模式。
莫言在一次訪談中曾提到,翻譯家如何處理作家的獨特風格,這要看譯者對作家文化背景的了解和對作家個性的理解。如果翻譯家能夠與作家心心相印,那自然會更加忠實于原著,“他們在翻譯過程中,經常與我交流,有一些技術調整,都是與我反復磋商過的。”而劉宇昆也表示“我喜歡先跟作家有充分的溝通。在我看來,如果過于直接的翻譯可能會對作者原意有損”。由此可見,英譯者如果能同作者建立溝通順暢的協作關系,無疑會促進良好譯品的產生。
亞伯拉罕森分享個人經驗時談到自己目前主要做推廣發行。他認為發行本身非常關鍵,可以讓讀者對中國文學產生興趣。他本人也是位編輯出版行業顧問,組建了“翻藝”公司,關注于中英出版界在文學上的對接。他同劉宇昆一樣,都熟悉歐美世界的出版體制和銷售體系,積極向英語出版物編輯們推薦中國作家的優秀作品。勒菲弗爾指出,贊助人被視為(譯者)意識形態壓力的一種體現,他可以是個別人,也可以是一個團體,如宗教組織、政黨、出版商等,對文學的閱讀、寫作和改寫施加影響,包括對譯介的作家作品的嚴格規定和選擇。所以選擇適當的作品翻譯,或者說選擇令出版社感興趣的作品進行翻譯也是譯者的必經之路。如果只顧個人喜好,不顧市場需求,這樣的作品只能“曲高和寡”,不能得到資金支持并得到推廣。
與此相關的,讀者主體因素對出版商和譯者也有重要影響。在作為商業行為的文學翻譯中,讀者作為書籍購買人,必然是出版商和譯者的上帝,決定出版商對作家作品的選擇,影響譯者的翻譯策略。比如亞伯拉罕森認為,很多外國讀者不是出于對中國的好奇或是為了學習的目的來閱讀中國文學,而是從“我要讀一本好看的書”的心理層面進行選擇。劉宇昆也認為“翻譯要首先保持作家的本意,同時又能適應新的語境”。他們都是熟知中國及英語國家風土人情及方言俚語等語言文化的翻譯家,也明確本土讀者的語言喜好,了解他們的心理狀態。
劉宇昆等優秀的譯者處在作者一譯者一出版商一讀者這樣的結構中,并非一個僵硬不變的個體,他們經常需要和諧處理各方的關系,在各方的需求中達到一個穩定的制高點——成功的翻譯作品。從這個角度出發,優秀的譯者不僅僅是出色的雙語語言專家,還必須是擅于處理關系的“關系專家”。
四、結語
綜上,本文得出這樣的結論:優秀的中國科幻文學譯者首先應為具有知識力和想象力的創造者,只有豐富的知識基礎和生動的想象力才能傳遞科幻文學絢麗的景象;同時他們也應為富有多元文化背景的體驗者,多元文化背景使得譯者能夠更加貼近讀者的閱讀體驗;并且,優秀的中國科幻文學譯者還應是作者、讀者、出版者之間的互動者,了解出版翻譯體系,洞悉讀者需要,尊重作者。
當前中國文學走向世界面臨著挑戰和機遇,隨著中外交流的加強,關注中國的人越來越多,機遇也越來越大。對翻譯市場的調研結果表明,2011年,中譯外的工作量首次超過外譯中的工作量,比例是54%比46%。2014年該比例達到60%比40%。面對這樣的機遇,就更加需要譯者和學者關注中譯外作品的翻譯和選擇,使得譯作更加通暢地進入市場,使得中國科幻文學乃至中國文學更好地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