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美鳳
摘要:《等待戈多》是愛爾蘭現代主義劇作家塞繆爾·貝克特的代表作品,整部劇僅由兩幕構成,情節十分簡單,通過愛思特拉岡與弗拉基米爾兩個人物的對話與行為展開,而位于情節中心的“戈多”雖處于缺席狀態,卻作為主線牽動著整部劇的情節發展。貝克特通過兩人對話等活動巧妙的展現了二人的心理活動與精神狀態,揭露了人的普遍生存狀態,情節雖不完整卻具有很強的敘事性。本文通過對該劇的敘事結構,敘事視角和敘事話語特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從敘事學角度分析該劇作的表現力及作者對人的存在之思,探究其如何實現戲劇性與敘事性的統一,從而發現其敘事的藝術價值。
關鍵詞:《等待戈多》;敘事特征;藝術價值
《等待戈多》是現代主義荒誕派戲劇的典型代表作品。深受存在主義哲學的影響,貝克特在劇中揭示了戰后人類精神空虛,無所寄托,在虛無的等待中失去自我,表現了一種荒誕與無意義的生存狀態。貝克特所處的時代正是戰后人類精神創傷難以恢復,精神世界處于荒原狀態,上帝已死,信仰缺失的時代,此時荒謬成了人與世界的唯一聯系。本文將以此為出發點,從敘事結構及敘事話語兩個方面來探討作者如何通過獨特的敘事來展現人類的終極存在問題。
一、敘事結構:打破傳統,化整為零
敘事結構也就是敘事作品中故事情節的組合方式(申丹,218)。在《等待戈多》中,貝克特大膽地運用了與荒誕的主題相適應的同樣荒誕不經的形式,從劇本的整體結構上看,它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也沒有傳統戲劇形式中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局,人們無法從中找出清晰的情節線索,劇本里只提供了斷斷續續、充滿比喻和象征意義的情節片段。在這部劇中,敘事結構呈現開放性特征,從而增加表現因素,使戲劇敘述超越了原來平面化故事水平而更具表現力。其中從敘述層面來看,“狄狄”與“戈戈”二人對于“戈多”的等待而消磨時間所做的無意義的事是一個敘事層面,即敘述者層面;而另一方面二人之間的對話構成了整部戲劇的大部分內容,則是另一個層面,即隱含作者層面,其間話語不乏珠璣,是作者意識形態的再現。這兩個層次相互補充、相互排斥從而形成一種敘事張力,是劇作家對世界作出的不可知論的哲學闡釋。
從敘述者類型來看,戲劇基本上為同故事敘述者,即由故事中人物充當戲劇情節的闡述者或表現者。但與傳統戲劇的敘事方式不同,貝克特采用隱性敘述者的方式來進行敘事,由劇中人物來充當敘述者,把握整個劇的走向,任其發展,從而向讀者或觀眾還原一個本真的世界。而另一方面,作者又采納了部分介入性敘述,即每一幕結束時出現的小男孩,起到了一種“調停”的作用,用來提示劇中關鍵的缺席人物“戈多”的走向。作為劇中唯一一位見過“戈多”的人,小男孩可以說是隱含作者的化身,是作者對于劇情的介入,其出現使“戈多”具象化,而非兩個流浪漢虛無縹緲的臆想。
總的來看,《等待戈多》這部劇結構松散,情節幾乎沒有發展變化,舞臺場景同位疊合,戲劇動作機械呆板,省略了傳統劇本中反復精細的劇情,將整體結構打散,分散成人物無意識的對話與內心獨白,從而從表層敘述中脫離出來,進入到深層敘述,提升整部作品的的客觀性與哲學意味。通過荒誕的人物、情節、語言、舞臺設計和戲劇效果,表現了荒誕派戲劇的一個基本主題:生活原本也是無意義的等待,無休止的循環往復,令人窒息。
二、敘事話語:凌亂無序,飽含深意
在《等待戈多》中,所有情節皆由兩個流浪漢愛思特拉岡與弗拉基米爾的對話構成,其敘事語言凌亂無序,常常前言不搭后語,沒有任何的邏輯性,是人物的精神狀態和思想情緒的真實表現,給人以強烈的荒誕感,也曲折地反映了他們內心的絕望、不安和期待。而有時又在荒誕不經的對話中穿插一些富有哲理意味的言論,又能讓人在滿紙荒唐的言語中得到靈光一閃的體悟。
從敘事話語類型來看,戲劇的對白針對舞臺效果大多設計為直接引語,間或穿插旁白幫助理解劇情背景。而在《等待戈多》中,除了必要的舞臺場景及人物出場退場之外,并沒有旁白加以解釋,所有對話全由劇中人物完成,是一種浸入式的演出,即演員需全身心的融入到角色之中,真實的還原角色而無需敘述者的介入,讓劇中人物自己說話,拉近與觀眾的距離,使觀眾能夠直接的感受劇中人物的感受。而在當時的背景下,人類處于普遍的對自身存在產生懷疑的狀態之中,因此這種突破傳統的表達更能抓住人心,使人們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
從敘事時間上來看,我們可以看出故事時間應當為兩天,兩幕分別代表了一天,因此故事時間要長于話語時間和敘述時間;但從敘事節奏上來看,貝克特采用了大量的延續(stretch)與停頓(pause),主要體現在兩個流浪漢的對話,重復、啰嗦,顛三倒四,甚至是廢話連篇。如第一幕開始時二人都在重復“腳疼,他在問我是不是腳疼!”(貝克特,189),以及第二幕接近尾聲時二人毫無意義的重復著換帽子的舉動等等不勝枚舉,皆起到了延長敘事發展的作用;再如,二人對話中存在著時間誤置,即其中間或穿插著二人記憶的閃回:“你還記得我跳進了杜倫斯河的那一天嗎”(貝克特,261)打斷了敘述的發展,產生了停頓的效果;又如第一幕中波卓命令“幸運兒”思考時他的大段獨白,便是對整個劇情發展沒有一絲推動作用的停頓。作者以這種荒誕不經的碎片化的語言與遲緩的敘事節奏來表現一種無意義,即存在的無意義,借“狄狄”和“戈戈”兩個流浪漢之口對人類存在的意義發起了質問,在他們二人的眼中,一切都是緩慢而無意義的,因而這種敘事節奏與語言貼合了整部劇想要表達的一種頹廢挫敗的感情基調。
三、結論
本文通過從敘事學角度對貝克特代表劇作《等待戈多》的敘事結構及敘事話語進行分析,發現其戲劇性與敘事性完美結合,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該劇雖結構松散,劇情單一,重復,緩慢,碎片化,沒有傳統劇本所包含的開端,發展,高潮等要素,但通過獨特的敘事方式與話語,使該劇具有十分強的表現力,脫離了表層敘述,進入到由劇中人物自發進行浸入式表現的深層敘述,哲學意味十足。劇中人物看似荒誕不經,正是對該時代的人物的存在狀態的一種戲劇性的縮影,透過他們可以反觀一個時代的人的心理與思維,對世界對生活充滿了焦慮與不安:一切存在皆是無意義的,生活便是無意義的等待,無休止的輪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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