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信用證修改生效或失效時點的思考

文/鐘羽 編輯/白琳

案例背景

開證行于2017年9月11日開立一筆遠期付款信用證，金額為USD478420，用于進口棉紗，同意分批裝運，其中貨物描述為“100 PCT COMBED COTTON YARN ... WAXED FOR KNITTING...（100%精梳棉紗……上蠟針織……）”。2017年10月13日，開證行發出修改電文，將貨描修改為“100 PCT COMBED COTTON YARN ...UNWAXED FOR KNITTING...（100%精梳棉紗……未上蠟針織……）”，其他信息不變。

10月18日,開證行收到該信用證項下第三次來單，面函日期為2017年10月17日，單據中發票日為2017年10月7日，提單日期為2017年10月15日，發票和提單中顯示的貨描均為“100 PCT COMBED COTTON YARN ... WAXED FOR KNITTING...（100%精梳棉紗……上蠟針織……）”與修改前一致。開證行審核單據后確定單據相符，并向申請人提示受益人未接受修改。

10月30日，開證行收到第四次來單，單據貨描顯示為“100 PCT COMBED COTTON YARN...UNWAXED FOR KNITTING...（100%精梳棉紗……未上蠟針織……）”，與信用證修改后的貨描一致，其他內容與信用證相符。

案例分析

從第三次來單的單據出具時間、寄單時間以及信用證修改日期看，相互之間很相近。其中發票、裝箱單等單據的出具時間為10月7日，明顯早于開證行發出信用證的修改日期10月13日，由此可以推測，受益人在準備第三次交單時，尚未接收到信用證的修改，交易雙方進行信用證修改意愿，極有可能不是針對第三次交單的。

但從該筆來單下提單顯示的裝運日期（10月15日）和面函日期（10月17日）看，則均晚于開證行發出修改的日期。據此，開證行認為，受益人的第三次交單應發生在信用證修改以后，且未接受修改。隨后，開證行又收到與修改后信用證條款相符的第四次來單。結合第三次和第四次交單，開證行產生了以下兩個疑問：一是第三次未接受修改的交單，是否意味著發出了拒絕修改的通知？二是如果上述情況成立，那么信用證修改生效時間應如何確定？開證行能否根據修改后的信用證審核第四次來單？

筆者將根據UCP600的規定和本案例的情況通過對以下問題的梳理來解答上述疑點。

如何確認信用證修改對開證行和受益人的有效性和約束力

對開證行而言，根據UCP600第10款B條規定，開證行自發出修改之時即不可撤銷地受其約束；第10款C條規定，受益人應提供接受或拒絕修改的通知。信用證修改對開證行的約束始于其發出修改之時，止于開證行收到了受益人拒絕修改的通知；若由始至終都沒有收到受益人關于拒絕修改的通知，則止于信用證到期。

對于受益人，涉及信用證修改流程的有以下幾個時間點：信用證發出修改、受益人收到通知行的修改、受益人首次提交接受修改或拒絕修改的通知（若未發通知，受益人首次提交與修改相符的單據）。在開證行發出修改之后、受益人收到修改通知之前，受益人處于等待修改的階段；在受益人接到修改通知之后，發出接受/拒絕修改的通知之前，根據UCP600第10款C條的規定，受益人處于考慮選擇是否接受修改的階段。受益人在這兩個階段對修改的態度都是沉默的。信用證修改對受益人的約束始于其發出接受修改通知（或與修改相符的交單）之時，止于信用證到期；信用證修改對受益人的失效始于其發出拒絕修改通知之時，直至信用證到期。綜上，受益人接收到修改通知之后，首次發出接受或拒絕修改“通知”，決定了信用證修改何時正式生效或失效。

從本案例時間點上看，開證行并未確定受益人收到通知的時間，而是根據信用證發出修改的時間點、部分單據出具的時間點和寄單面函的時間點極為相近（前后相隔2個工作日），判斷第三次交單時受益人可能仍處于等待接收通知的階段。據此，開證行將第三次交單視為受益人“未接受”修改而不是“拒絕”修改似更為合理。

交單與修改不相符，是否相當于發出了拒絕修改的通知

根據以上分析，受益人發出接受/拒絕修改的“通知”決定了信用證修改的效力。本案例中的另一個關鍵點是：與修改不相符的交單是否相當于受益人發出了拒絕修改的通知？UCP600在相關的條款中并未對受益人未接受修改的交單行為進行規定。其第10款C條明確，與修改相符的交單可視為受益人接受修改“通知”的一種表達，但未明確與修改不相符的交單，是否可視為拒絕修改的“通知”；UCP600第10款D條規定，部分接受修改視為拒絕接受修改的通知，但也未明確“部分接受”的行為，是否包含受益人提交與修改部分相符的“交單”。

ICC官方意見R634及TA820，在這個問題上做出了補充及明確：一次不受尚未接受修改影響的交單，并不構成受益人對該修改是否接受的意思表達。這個意見包含了本案例中第三次到單的情況，明確了與修改不相符的交單并不足以表示其拒絕修改；只有受益人明確地拒絕修改的通知才具備此效力。在UCP規則自身不明確的情況下，官方意見的觀點維護了受益人的權益，給予了受益人更大的選擇空間。另一方面，這個觀點與URDG的規定存在差異——保函項下交單如與修改不一致，則視為對修改的拒絕。

從實務角度，筆者更傾向將不相符交單行為視作對修改“沉默”的態度。因為開證行僅憑交單的單據情況，難以判斷受益人的意圖。這里存在四種情況。

情況一：按原信用證交單相符，按修改后的信用證交單不符。以本案中的第三次來單為例，受益人“可能”處于考慮接受修改的階段，開證行難以判斷受益人是否已經收到了通知，是否在考慮在后續的來單中接受修改。

情況二：按原信用證交單不符，按修改后的信用證交單也不符。假設原信用證規定可分批裝運，金額10萬元；修改后為不可分批，金額20萬元。受益人提交了15萬元的單據且未說明是否接受修改。這種情況下，受益人“可能”接受了修改，但是短支了；也“可能”拒絕了修改，但是超支了。單據本身無法傳達受益人對修改的傾向。

情況三：按原信用證的交單相符，按修改后的信用證交單也相符。該情形較為特殊。假設原信用證規定可分批裝運，金額10萬元，修改后金額為5萬元。受益人提交了5萬元的單據但未說明是否接受。雖然單據相符，但是受益人可能是接受了修改，不再進行支取；但也“可能”是拒絕了修改，繼續支取剩余的5萬元。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在受益人發生下一次支取5萬元的交單行為時，開證行才能判斷其為“拒絕”修改。這表明，即使是“與修改相符”的交單，也無法傳達出受益人的意圖。即便UCP600第10款C條規定了與修改相符交單可視為接受修改的“通知”，開證行也無法據此對情況三做出判斷。因此，ICC官方意見R634中的表述更為嚴謹——“一次不受尚未接受修改影響的交單”。這包含了上述一至三的情況，并明確，上述情況下的交單，都不足以表示拒絕修改。

情況四：按原信用證據交單不符，按修改后的信用證交單相符。以本案第四次來單為例，其可明確視為受益人放棄了原信用證條款，接受了修改后的條款。開證行可據此確認，這次交單受到了修改的影響，根據UCP600第10款C條，可判定信用證修改生效。

從對上述四種情況的分析可知，開證行僅能在交單“與原證不符，與修改后相符”的情況下，通過單據明確受益人的意圖；而在前三種情況下，開證行更應將交單視作一種“沉默”的態度。在一些更為特殊的情況，如信用證修改涉及對受益人的收費，單據本身就無法體現修改的內容。因此，開證行應結合對實際情況的分析，而不是僅憑當次交單是否相符，來簡單判定受益人接受或拒絕了修改。

進一步思考，開證行如將與修改后信用證不符的交單視為拒絕修改的“通知”，將給后續的操作造成不便。如本案例中，開證行為判定交單的性質，還需向受益人求證是否在交單前已經收到了修改通知；若開證行確定受益人在交單前接收到修改通知，則判定修改“被拒絕”。為滿足交易雙方的實際交易意愿，申請人需要重新再發出一份相同的修改申請，開證行需配合在受益人下一次交單前發出修改電文。在這種情況下，申請人、受益人、開證行都需要高度配合才有可能按照交易意愿完成信用證修改。這顯然是難以操作的。

綜上，無論受益人實際上是否接到修改通知，未接受修改的交單意味著受益人對修改的態度保持沉默，在后續的操作中仍有選擇是否接受修改的權力。本案中開證行的疑點也得到了解答：第一，第三次未接受修改的交單不能作為受益人發出了拒絕修改的通知；第二，在第四次與修改相符的交單時，信用證修改在此刻正式生效；開證行可根據修改后的信用證審核第四次來單，且交單相符。

案例啟示

受益人態度的“單據化”

一方面，開證行僅憑交單與信用證修改是否相符的情況難以判斷受益人對修改的態度；另一方面，UCP600及官方意見傾向維護受益人的權益，導致開證行判定修改生效的時點常處于相對“被動”的境地。為此，筆者建議，開證行可以結合交易雙方的需求，考慮通過在信用證中設置單據化條款來判定受益人交單時對修改的意圖。例如可注明“BENEFICIARY'S CERTIFICATE CONFIRMING THEIR ACCEPTANCE OR NON-ACCEPTANCE OF THE AMENDMENTS MADE UNDER THIS L/C QUOTING THEIR RELEVANT AMENDMENT NUMBER.(SUCH CERTIFICATE IS NOT REQUIRED IF THIS L/C HAS NOT BEEN AMENDED.)”（受益人須出具的證明，證實接受或不接受該證項下的修改，并顯示相應的修改次數。如果改正項下未經修改，則無需提交此單據議付。）

上述條款已在越來越多的信用證當中出現。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這種方式亦需要受益人配合。開證行若無法確認受益人何時接收到修改通知，在未收到該條款對應的單據時，應謹慎提出不符點。

按時間順序受理業務

信用證到單時序是對開證行判定信用證修改生效時點的較大影響因素。開證行通過業務系統對每套單據提交順序自動生成來單編號，以辨別和對應到單次數及次序。在同一信用證項下來單較為密集的情況下（如同一信用證項下多筆面函日期不一致來單同一天寄達），開證行應避免因按隨機順序處理該批單據而打亂到單時序，造成錯提、漏提不符點的失誤。特別是在單證中心集中處理模式下，建議收單的分行按面函時間順序進行整理并提交，單證中心則按順序接收任務，處理單據。

進行修改生效時點的批注

根據本文上述分析，信用證修改生效或失效的時點將影響后續到單的審單依據。在涉及信用證修改多次到單的情況下，開證行應避免因來單相隔時間較長，或單據處理人員發生變動等原因而忽視信用證/保函的修改效力，造成錯提、漏提不符點的失誤。

在集中處理模式下，單證中心操作人員宜在審核單據前確認信用證修改的生效情況，審核單據后在系統中備注本次修改狀態，便于下一次業務進行時加以確認；經辦分行亦宜在檔案中批注修改生效的情況，并及時通知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