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動機的自我決定理論概述

徐禮云

（福州職業技術學院心理健康教育與咨詢中心,福建福州350108）

學習動機是指激發和維持學生的學習行為,并使學習行為朝向一定目標的內在動力傾向。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非智力因素,學習動機通過影響學習投入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學習效果和知識技能的獲得。學習動機一直是教育心理學的重點研究領域之一,近年來自我決定理論越來越受到關注,吸引著研究者們從自我決定理論的視角來理解學習動機,從研究基本心理需要滿足和學習動機的關系到注重社會環境及家庭教育因素對學習動機的影響；從學習動機內化過程研究到通過創造有利于自我決定的環境角度來理解學習動機等,開創了學習動機研究的新視角,也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對后續研究具有重要啟發意義。

自我決定理論（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由美國心理學家Deci和Ryan提出,是一種關于個體自我決定行為的動機過程理論,強調人類行為的自我決定程度,將動機按自我決定程度看成是一個從無動機、外部動機到內部動機的連續體。自我決定理論于20世紀80年代提出,經過近四十年來的發展與研究,目前已經形成了非常完整的理論框架和研究模型,且已經獲得了大量實證研究證據的支持,成為了眾多研究者熱衷的重點研究領域之一,被廣泛應用于學校教育教學、組織管理、心理咨詢與治療等領域。

自我決定理論指出,環境通過滿足個體的基本心理需要來增強內部動機,促進外部動機的內化,進而保證個體身心健康發展。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自我決定理論逐步分化出四個分支理論,幫助研究者們從不同的理論視角來理解人類的自我決定行為。這四個分支理論分別是：基本心理需要理論、因果定向理論、有機整合理論和認知評價理論。其中,基本心理需要理論指出,個體存在三種基本心理需要,基本心理需要滿足與否會產生不同類型的自我決定行為；因果定向理論認為,個體具有創造有利于自我決定的環境,進而促進自身發展的傾向,理論的關注點在于這種傾向如何影響個體如何選擇對自身發展有利的環境；有機整合理論基于內外部動機的分類劃分,著重探討了外部動機的類型以及促進外部動機內化的條件；認知評價理論重點關注內部動機,強調外部獎勵對個體內在動機的削弱作用。以下分別就這四個分支理論及其在學習動機研究領域的應用進行簡要概述。

一、基本心理需要理論與學習動機

自我決定理論提出,個體具有三種基本心理需要,其滿足與否對心理健康以及行為方式有重要影響,這三種基本心理需要分別是：勝任需要、自主需要和關系需要。勝任需要主要指的是個體對于環境控制的需要。自主需要是個體在充分認識自身需要和環境因素的基礎上,自由選擇行動的需要,即自我決定需要。這兩種需要是產生內在動機的直接動因。但是,個體活動并不局限于滿足自身需要,也會為了滿足他人需要而采取行動。基本需要理論認為,這種內在動機來源于關系需要,即個體希望得到來自家長、教師或周圍環境的關愛和理解。自我決定理論認為,如果社會環境促進這三種需要的滿足,那么人的動機以及天性就會得到積極的發展,個體也就會獲得健康成長。

Deci和Ryan認為,以上三種需要之間相互作用,它們都得到滿足之后,個體才會產生真正意義上的自我調節。內部動機的產生與三種需要息息相關,三種需要的滿足與否也會影響外部動機的內化。

Ryan等人曾提出一種學校動機模型,認為只有當社會環境滿足了個體的基本心理需要,個體才會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活動中去。他們認為,三種基本心理需要分別與三種感知相關聯：勝任感、自主感和歸屬感。從本質上說,勝任感類似于班杜拉的自我效能感概念,即對自身是否能夠完成學習任務的主觀判斷,當學習者對學習任務產生高度的自我效能感或者勝任感時,其對學習的投入程度會更高,有利于激發學習者的學習動機。當學習者對學習任務產生高度的自主感時,即自我決定的程度高,能夠自由自主地選擇學習內容和學習任務,學習動機水平較高,學習效果更好。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如果能得到來自家長、教師或周圍環境的關愛和理解,就會產生高度的歸屬感,也能夠促進學習者的學習態度和學習行為。

二、因果定向理論與學習動機

因果定向理論認為,個體具有創造有利于自我決定的環境進而促進自身學習與發展的傾向。一般來說,個體自身存在著三種水平的因果定向,即自主定向、控制定向和非個人定向。自主定向指的是人們有對各種環境因素進行自我調整和定向的傾向。自主定向水平高的個體極樂于創新、敢于擔責、尋求有挑戰性的學習任務。控制定向的個體傾向于受他人指令的控制,行為易受外在獎勵的影響。高控制定向的人對報酬或他人指令易形成依賴,易看重地位、威望以及一些外部因素。而非個人定向則認為,個體無法控制行為結果及意圖,與缺乏有意識行動相聯系。因果定向理論認為,三種定向獨立存在,與社會環境因素共同對個體動機內化起作用。

因果定向理論可以結合德韋克的成就目標定向理論來理解,高自主定向的學習者即力求成功者,他們會選擇成敗概率為50%的成就行為,因為這些學習任務本身有最大的現實挑戰,有助于通過自身努力獲得成功,從而提高自尊心和獲得心理滿足,而面對完全不可能成功或者穩操勝券的任務時,動機水平反而會下降。而高控制定向的學習者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如獎勵、他人贊美,或者為了獲得相對的地位、威望等,有點類似于奧蘇貝爾的成就動機分類中的自我提高的學習內驅力以及附屬的學習內驅力。非個人定向的學習者無法控制學習動機及學習行為,缺乏有意識的學習行為,動機水平相對較低。

三、有機整合理論與學習動機

自我決定理論根據自我決定程度的不同,把動機看成是一個從無動機到外部動機,再到內部動機的連續體,外部動機又可以根據外在因素與自身的整合度,分為外部調節、內攝調節、認同調節和整合調節四種類型。自我決定理論指出,無動機指的是完全沒有任何意圖,沒有自我整合,沒有任何自我控制的狀態,而內部動機驅使的行為是自我決定的,伴隨著外部動機內化水平逐漸提高,其引發的行為就越趨向于自我決定。

個體對外部動機的調節被劃分為四種狀態:首先是外部調節：個體行為由外部刺激所進行的調節,行動由外部因素支配,本質上屬于外部控制。例如,學習者為了獲得外在獎勵、家長或教師的贊許以及為了獲得相應的地位和威望等而學習,其學習行為完全受外部因素支配,不存在內部控制的成分。其次是內攝調節：是由內部刺激或壓力而產生的對行為的調節,這種調節原因來源于內部,但個體在心里并未真正接受,本質上可以理解為部分外控。例如,學習者已經認識到學習很重要,但是本身并不認同學習行為的重要性,即介于接受和認同之間。第三種調節狀態是認同調節:是指當個體意識到當前活動對自己有價值而產生的調節,個體開始對活動或活動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產生了認同,這種調節已經逐漸有了內控的成分。學習者在認同調節中已經接受并認同了學習行為的重要性,學習動機由外控向內控轉化,但是還尚未達到內化水平。最后是整合調節:這是程度最高的外部動機內化調節機制,個體在內部已經體驗到高度的自我整合。但是,整合調節還是屬于外部動機的調節機制,與內部調節有本質差別。也就是說,學習者的學習行為雖然已經達到了高度的自我整合,但并未達到完全自動自發即真正意義的自我決定。在上述四種調節狀態中,從性質上看,外部調節和內攝調節屬于受外部因素控制的動機,而認同調節和整合調節屬于部分內控或無限接近內控的動機。

內部調節則是個體完全自動自發的行為,不需要任何自我控制,已經達到完全的內部控制,即自我決定,屬于內部動機。也就是說,學習者已經接受學習行為,并高度認同學習的重要性,學習動機已經完全內化,此時,個體不需要任何外部動機來激勵自身的學習行為,完全由內部自動自發的學習內驅力驅使,即高度自我決定的學習行為,有點類似于奧蘇貝爾成就動機分類中認知的學習內驅力。

上述不同動機種類和不同調節機制共同構成了個體的學習動機連續體的演變過程：由無動機狀態到外部學習動機狀態,再到內部學習動機的狀態,個體產生某一特定學習行為時,會遵循上述變化規律和調節機制。

四、認知評價理論與學習動機

認知評價理論主要針對人對客觀事件、事物的看法和評價,指出了外在獎勵對內部動機的削弱作用。具體來說,當個體在學習過程中,學習行為由外在獎勵激發,而不是由于內部學習動機在起作用,個體會認為自己的學習行為是由外部誘因或外在獎勵等外部動機所支配的,因此會導致個體內在學習動機的降低,使原本自身感興趣或熱衷的學習行為知覺為必須依靠外在獎勵才能維持。認知評價理進一步提出,學習行為的激勵因素可以具體劃分為兩大類：一是內在激勵。即學習行為的目的就在于對學習本身感興趣,為了滿足自身的求知需要。另一類是外在激勵因素。即學習行為的目的不在于學習本身,學習者并不是對學習本身感興趣,而是對于認真學習之后可以獲得的外在獎勵（比如獎金、獎狀或相應的地位和威望）感興趣,學習的目的是為了獲得外部獎勵,學習只是某種獲得外部獎勵的工具而已。認知評價理論認為,過分強調外在獎勵因素會導致內部學習動機的降低。當學習者是出于外部動機而認真學習,教師和家長對其認真學習進行外部獎勵,可能會導致學習者內部學習動機下降。也就是說,對學習行為進行外部獎勵,可能會使學習者感到自己是為了獲得外在獎勵而認真學習,而不是對學習行為本身感興趣,從而導致內部學習動機的下降。認知評價理論強調內部動機本身對學習行為的激勵作用,反對通過外在獎勵手段去激發學習動機和塑造學習行為。

五、述評與展望

當前學習動機研究呈現以下特點：（1）認知觀取代傳統聯結觀；（2）重視學習過程的情境性特點；（3）結合其他認知要素進行比較研究（4）注重學習動機的變化發展過程；（5）方法和技術逐步完善。自我決定理論作為一種較新的動機理論,在學習動機研究領域已經得到了一系列研究證據的支持,而且已經有大量的研究涉及上述四個分支理論,從上述四個分支理論的視角去理解和研究學習動機。當然,伴隨著研究證據的支持,對自我決定理論的質疑也一直存在。例如,自我決定理論把一種的自我決定需要看成是推動行為的根本動因,有些過于簡單,忽略了人類動機系統的復雜性。另外,自我決定理論提出的一些假設也有待進一步驗證。但是,駁斥與質疑同樣是科學的精神,并不妨礙理論本身的發展。恰恰相反,理論的支持證據和駁斥證據會共同推動著理論領域內的發展,相信隨著研究方法和技術手段的進步,基于自我決定理論的學習動機研究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成果會越來越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