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冬晴
摘 要:模因論是基于達爾文的進化論思想解釋文化進化規律的一種新理論,它從歷時和共時的視角對事物之間的普遍聯系以及文化傳承這種本質特征的進化規律進行詮釋。語文課程是文化傳承的重要途徑之一,為此,我們嘗試談談模因論對中學語文教學的啟發。
關鍵詞:模因論 中學語文教學 文化傳承
模因理論是由英國動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首次提出來的。作者在批判繼承達爾文進化論思想基礎上,描述了基因的自私性在生物繁衍與進化過程中起到的至關重要的作用。他認為,生物的個體和群體只是基因的臨時承載體,只有基因才是永恒的,基因既是遺傳的基本單位,也是自然選擇的基本單位。在書的最后三章,他還補充道,在人類的文化系統中也應該存在著類似基因的元素,在主宰著人類的文化傳播與發展。這種新的復制基因被他稱為覓母(meme),即采用了與基因(gene)相近的發音,表示“出自相同基因而導致相似”的意思,故模因指文化基因。《牛津英語詞典》對Meme的解釋是:一種文化的基本單位,通過非遺傳的方式,特別是模仿而得到傳播。我國學者何自然等人將meme譯成:“模因”[1],即“模仿基因”,是有意讓人們聯想它是一些模仿現象,是一種與基因相似的現象。
正如基因通過生理遺傳而繁衍一般,模因通過模仿而非遺傳的方式得以復制傳播,是一個承載文化信息的基本單位。它存儲于人腦中,靠復制、傳播而生存。“那些能夠不斷得到復制和傳播的語言、文化習俗、觀念或社會行為等都屬于模因。”[2]模因論自從被引入中國以來,受到研究者的廣泛關注和討論。他們討論的內容不僅涉及模因的本體研究,而且也注意到模因論在翻譯、外語教學、廣告、文化、語用、認知、社會心理等不同領域的應用研究。這里,我們嘗試談談它給中學語文教學帶來的啟發。
著名教育家葉圣陶對“語文”的解釋是:語就是口頭語言,文就是書面語言。把口頭語言和書面語言連在一起說,就叫語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認為,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祖國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具有工具性和人文性兩大基本特點。“語文課程應引導學生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通過自主的語言實踐活動,積累言語經驗,把握祖國語言文字的特點和運用規律,加深對祖國語言文字的理解和熱愛,培養運用祖國語言文字的能力。” [3]有人類就有了語言,而當人類的文化發展到一定程度便出現了文字。在人們的生活中,語言和文字都有很大的用處,盡管各有其使用的范圍,但都有利于促進彼此間思想的交流、文化的傳播與發展。在文化傳承過程中,有較強生命力的模因在人們的交流中不斷地被復制和傳播,因此我們的行為舉止便會留下文化的烙印。
中國傳統文學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璀璨明珠,也是語文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主要包括詩詞曲賦等,具體有《詩經》、《楚辭》、先秦散文、漢賦、漢樂府、魏晉南北朝民歌、唐詩、宋詞、元曲和明清傳奇小說等。這些作品在歷史的漫漫長河中被不斷的復制、傳播并流傳下來成為經典,是不容遺棄的民族文化寶貴財富。語文教材按歷史時間順序,精心挑選入編具有代表意義的名家名篇,并且在課后練習部分的設置中,也會安排背誦默寫這樣的要求,即以背誦學習的方式對這些篇目加以鞏固。背誦作為我國傳統的教學模式,它的存在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背誦并不等于死記硬背,它與思辨能力和創新能力的發展緊密相關。背誦過程即語言模因復制、傳播的過程。因此外語學習也會采用背誦的方式,背單詞背文段。背誦習得的篇章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自然而然有利于語感的形成,還能鍛煉篇章理解能力,即“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朱熹說“謂讀得熟,則不待解說,自曉其義也”、“只是要多誦讀數遍,自然上口,久遠不忘”。人類通過口語化的語言傳播信息,比通過手勢語、身體姿態、面部表情以及其他任何可以利用的符號手段來傳播信息,能夠產生更多的復制品。古代先賢的思想和主張從后人大腦中通過復制到了書本,又從書本中傳播到了我們大腦中,由我們繼續復制傳播,便得以傳承至今。
儲存于大腦的信息是模因,而通過文本傳播出去的信息也是模因。這些模因不僅能夠隨著時間的推移,經受住優勝劣汰規律的考驗,而且還能在不斷復制模仿和傳播的過程中歷久彌新。從這一過程還能夠發現,有一些模因保存著內容,以不同的形式出現;還有些模因則根據相同的形式放入不同的內容來擴展。古人在傳承前代優秀文化、涵養性情和提高修養的同時,也提高了思維品質和創作水平。他們讀書以背誦學習的方式記憶大量的文學作品,從語言形式到內涵主旨都內化為自己知識體系的一部分。當情境需要時便能輕而易舉的不自覺地將所習得的相關篇章句段加以重組編碼,在創作中信手拈來,將相關重組的信息引入自己作品中,成為膾炙人口的佳句。
翻閱這些作品可以看到,如曹操《短歌行》引用《詩經·鄭風·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將原本寫對戀人的思念的兩句用來表達自己的求賢若渴之意。李白《行路難》:“拔劍四顧心茫然”化用鮑照《擬行路難(其六)》中的“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常嘆息!”表達對現實的無奈不滿。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千里共嬋娟”用謝莊《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句,變愁苦頹廢為灑脫樂觀。王實甫《西廂記·長亭送別》“碧云天,黃花地。”出自范仲淹《蘇幕遮》“碧云天,黃葉地。”林覺民《與妻書》“司馬青衫,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出于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表現同樣的悲傷心情。再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引用晏殊《蝶戀花》“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柳永《蝶戀花》“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以及辛棄疾《青玉案》“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作為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的三境界,也十分妥帖,為后人所擊賞。
《唐詩三百首》序中有言,“世俗兒童就學,即授《千家詩》,取其于成誦,故流傳不廢”、“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傳統文學作為模因儲存在人腦中,并能適應新的語境,在不斷的復制傳播過程中加入語言使用者的主觀意愿和創新意識而被賦予了新的涵義,它們經由古人的口口傳誦,不斷創新而代代相傳、生生不息。因此,我們在學習創作之初不妨嘗試選取合適的優秀作品“依葫蘆畫瓢”,就會發現文本中的成語、諺語或歇后語以及這些固定短語背后所蘊含的文學典故,都能成為創作積累的素材。優秀作品在我們的模仿中得以復制,又在我們的創作中得以傳播和創新。這樣既有利于幫助學生養成自覺的繼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意識,又能使其在積極的習作中構建起自己獨特的思考品質和創作風格。羅常培在《中國人與中國文》中也提到,“在看書或讀文的時候,對于別人構思的程序、布局的先后、文法的組織、修辭的技巧,當真能夠了解得透徹,耳濡目染浸潤久了,慢慢地自然而然地就會得心應手培養成自己的發表能力。” [4]
“人類之所以有能力從傳統中習得理性,是因為人類最為顯著的特征在于他擁有模仿的能力和傳承其所習得的東西的能力。”[5] 文化傳承與理解是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的主要內容之一。中學語文教學中重視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學的傳承,能讓我們與古人先賢更接近并深入理解中華獨特的文化底蘊,是我們有效獲取智慧的源泉,也是培養良好道德修養并做出正確人生定位的重要途徑。理查德·道金斯呼吁“我們要建立一個人與人之間慷慨大度、相互無私合作的社會,是不能指望從生物的本性中獲得什么助益的,而是要設法通過教育,把慷慨大度和利他主義灌輸到人們的頭腦中去。”[6]我們深信隨著模因論研究的深入,定會給語文教學乃至教育帶來更多的啟發和幫助,使我們在批判繼承這份珍貴文化遺產的同時,更好的擔負起民族振興的使命。
參考文獻
[1]何自然.語言中的模因[J].語言科學,2005,4(6):54-64.
[2]何自然,冉永平.新編語用學概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328.
[3]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制定.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M].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1.
[4]羅常培.中國人與中國文[M].吉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17:119.
[5]何自然,何雪林.模因論與社會語用[J].現代外語(季刊),2003,26(2):200-209.
[6]理查·道金斯.自私的基因[M].中信出版社,201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