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制度困境與紓解路徑

[摘要]現代學徒制建設離不開企業的參與，推動校企雙主體合作育人是開展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工作的核心。然而，在當前的現代學徒制試點中，仍然面臨著諸多的制度障礙，嚴重制約了企業的參與，如缺乏可信承諾制度，導致企業的培養產權難以保障、校企合作政策供給失衡、缺乏制度化的雙贏機制等。為了紓解現代學徒制的制度淤積，打造良好的校企合作育人生態，應加快建立現代學徒培養的產權制度，推動校企合作的法規制度建設，構建校企合作的雙贏機制，制定明晰的激勵機制，激發企業師傅的積極性。

[關鍵詞]現代學徒制 企業 制度困境 可信承諾

[作者簡介]張志平（1974- ），女，河南鎮平人，重慶財經職業學院，講師，碩士。（重慶 402160）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18）04-0012-07

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并不是基于職業院校組織的個體意志產生的，也不是管理者進行頂層設計的結果，而是參與職業教育制度建構的各方利益相關者基于不同利益訴求和目標取向在某種場景下進行博弈的結果。總體而言，任何制度的建構和形成都是一種利益均衡狀態使然，也是某一特定場景下利益相關者暫時妥協的結果。然而，隨著外部環境的動態發展，參與者的利益訴求發生某種變化，都會引發制度結構的沖突和變化。企業作為保障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運行的重要一端，其參與現代學徒制建設也是基于自身的某種利益訴求，然而目前現代學徒制的制度體系還不夠完善，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企業的參與積極性。據此，針對當前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中所面臨的制度困境進行梳理，并探尋相應的紓解之策，對于我國現代學徒制的發展和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構，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制度困境分析

1.缺乏可信承諾制度，企業的培養產權難以保障。推動校企合作是現代學徒制開展的基礎，而建立可行承諾制度是保障企業有效參與的前置要件。現代學徒制中的可信承諾制度，是企業與現代學徒之間所達成的長期穩定的委托合作關系。對于參與現代學徒制的企業而言，可信承諾制度更多地體現于一種契約關系，是一種對于企業人力資本投資回報的預期保障，即保障現代學徒服務于企業的時限應跨越企業所進行的人力資源培養投資的高成本階段、現代學徒對于企業的勞動貢獻應高于企業總人力投資。目前來看，企業獲得技術技能型人才主要通過兩種渠道：一是企業通過現代學徒制進行內部培養。以德國的“雙元制”為代表，企業承擔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任務，負擔人才培養成本。二是通過勞動力市場上的招聘，獲取符合崗位需求的技術技能型人才，即從外部市場進行“挖人”或者學校進行招聘。該渠道省去了大量的人才培養成本。當前我國大部分企業的人力資源主要通過勞動力市場來獲取，缺乏企業參與人才培養的文化氛圍和制度環境。究其根源，這主要與我國勞動力市場的發展歷史相關。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勞動力市場上的用工制度由傳統的計劃經濟時代向市場化進行轉變，并形成了“先招生，后招工”“先培訓，后就業”的人才培養和使用格局，這在很大程度上剝離了企業的人才培養功能，使從勞動力市場獲得人才成為企業主體的優先選擇。此外，我國行業組織缺乏對勞動力市場進行規范、調節的法定功能，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在職業教育領域內所開展的現代學徒制可能會遇到與勞動力市場的治理結構相沖突的風險，即企業培養的現代學徒面臨著被外部自由勞動力市場“挖走”的風險，這極大地削弱了企業參與學徒培養的積極性。

在當前我國開放化的勞動力市場環境下，由于缺乏可信承諾制度（人才培養的契約保障），使參與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企業面臨著較高的人才流動，人才培養產權無法得到保障，其往往不愿意參與現代學徒制，陷入一種“集體行動困境”。“集體行動困境”表面上是企業與企業之間的關系，實質上是企業與學徒之間因缺乏可信承諾機制、培養產權不清晰而誘發的企業集體“搭便車”現象。現代學徒制的可信承諾與人才培養產權作為一對關聯體，由于缺失可信承諾制度，使得勞動力市場上“搭便車”的行為時常發生。“搭便車”問題引發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秩序的失衡，最終出現“集體行動困境”。作為一種經濟組織，逐利性是企業的本質，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最關心的問題是投入能否得到有效回報，是否會因為外部自由化的勞動力市場而導致其投入成本無法收回等。建立明晰的產權制度是保障市場經濟運行的前提，針對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如果未能對企業的培養產權進行科學界定和規約保障，就很難形成真正推動企業參與的利益激勵機制。在當前現代學徒制試點過程中，大部分企業并未享有對現代學徒的招收權、對學徒勞動的使用權、對學徒勞動成果的所有權和收益權，更沒有對學徒培訓完成后的留用權。現代學徒制中的培養產權制度缺失，對企業的負面影響較大。對于社會而言，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具有較強的正外部性，但是由于缺乏完善的培養產權保護，使企業在現代學徒人才使用上不具有排他性。企業在參與現代學徒培養時付出了高昂的成本，卻面臨著無法收回成本的風險，最終阻礙了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機制的形成。由此可見，培養產權制度的缺失是制約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根源所在。

2.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政策供給失衡，削弱了企業的積極性。美國政治經濟學家L.E.戴維斯和D.C.諾斯認為：“在社會制度發展變遷過程中，存在著政策供給失衡的現象和問題，政策供給滯后于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即某一時段內的社會發展需求變化而產生的政策供給，往往反映的是較后時間段內做出的制度安排，并且隨著成本收益的不斷變化會導致政策供給的不均衡狀態發生，并會引發一系列的制度再變遷。”①可見，政策供給失衡是人們對既定政策供給或政策設計的一種不滿意、想要對其做出改變但尚未改變的狀態。

當前，我國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相關的政策供給失衡問題較為嚴重：一是我國現代學徒制試點的時間不長。自2015年8月頒布首批試點單位以來，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相關政策還很不完備，缺乏具體的系統的可執行的政策，尤其是現代學徒制相關的法律法規嚴重不足。二是現有的政策較為宏觀，在具體的執行層面還缺少細化的政策法律依據。如2010年黨中央、國務院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2014年6月頒布的《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和《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2014年8月教育部頒發的《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等政策文件，都對校企合作做出了相關的規定，提出了加強校企合作、工學結合、產教融合的人才培養模式。然而，這對校企合作僅僅具有宏觀上的指導意義，并不能對校企合作的具體執行層面產生實質性的指導和推動。目前來看，由于我國缺乏具體的校企合作規定和實施意見，直接導致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效能低下。三是在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實踐過程中，相關政策的增補和修訂較為滯后。隨著現代學徒制試點的不斷深入，關于校企合作中的一些問題也逐漸涌現，如對參與現代學徒制的企業的政策優惠、校企合作中對學徒（學生）權益的保障問題、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質量考評等方面亟待國家予以強有力的政策保障和法律支撐。從目前來看，相關的政策法律供給面臨著嚴重不足的局面。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政府在一些應當放手的方面卻存在著政策供給過剩的問題，現代學徒制相關政策供給失衡直接影響校企合作的實踐效能。

深入分析其原因后發現，政府囿于多重利益博弈的背景，在校企合作政策設計中會綜合考量多方利益主體的訴求，權衡其中的成本和收益，以保障整個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生態的穩步。如此看來，政府在政策制度設計中更多地遵循一種漸進式與回避式相結合的行動邏輯。盡管這種漸進式和回避式的制度設計思路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保障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也能夠很好地維護各方主體的既得利益，使其不受政策變動帶來的損失，但這種政策設定邏輯在一定程度上導致職業教育校企合作政策供給失衡問題的出現，最終影響現代學徒制的政策制定和貫徹落實。

3.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中缺乏制度化的雙贏機制，難以贏得企業的認同。校企合作中的制度化雙贏機制，是指通過科學的制度建構，保障校企協同合作完成職業技能人才培養任務，并通過發揮制度體系內在調節作用，以保障校企雙方利益最大化目標的實現。在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試點中，尚未建立起制度化的校企合作雙贏機制。一方面，目前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相關政策舉措主要基于現代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的視角，對于保障企業利益方面，尚無可操作的政策。如相關規定指出“對于參與現代學徒制取得一定成效的企業，地方各級政府應給予適當的獎勵和表彰”，然而此類政策較為籠統模糊，如對取得一定成效的企業的界定標準是什么？達到多少才算是取得“一定成效”？針對“適當”的獎勵，不禁要提出“適當”的標準如何？獎勵多少才算是“適當”？等等。此外，還有部分規定指出，對于參與現代學徒制的企業應給予相應的稅收優惠，但優惠僅限于現代學徒的實習報酬這一部分，對于企業在學徒實習實訓中的生產設備投入和損耗費、企業導師誤工費以及實踐管理費等未納入稅收優惠政策范疇，很難保障企業的利益。企業作為一種經濟組織，追逐利益是其天然屬性，然而，現有的校企合作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還停留在一種口號上的動員狀態，對企業的權益保障部分還缺乏具體細化的規定，很難從根本上調動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積極性。

另一方面，企業在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中的主體地位缺失，仍扮演著一種輔助者的角色。盡管目前針對現代學徒制試點，一些省份成立了現代學徒制工作指導委員會，然而在成員組成上仍然由職業院校把控。以廣東省高職教育現代學徒制工作指導委員會為例（以下簡稱“委員會”），委員會成員總共25位，其中22位來自高職院校，而來自企業的僅有2位，還有1位來自公立醫院。可見，企業作為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中的重要一端，在實踐中僅僅為形式上的主體，在現代學徒人才培養中的話語權嚴重不足，并且在現代學徒制的專業課程設置、教學計劃和教學內容的安排以及教學組織實施上，企業的參與度也較低，更難提及其主體地位。同時，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也未確立企業的辦學主體地位，缺乏必要的法理依據，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建設的積極性。

4.現代學徒制的激勵機制欠缺，阻礙了企業師傅的身份認同。現代學徒制的實踐運行過程也是一個多方參與者的互動博弈過程。企業師傅是現代學徒培訓的具體執行者，但在當前現代學徒制建設中很難聽到來自這一群體的意見反饋，他們在現代學徒制試點中的話語權缺失。究其原因，一方面，現代學徒制內部的利益表達機制尚未建立，導致企業師傅這一群體缺乏相應的渠道表達自身的想法；另一方面，企業師傅在現代學徒制的實踐中尚未形成正式的團體組織，往往是以一個單項個體的形式接受企業委派的學徒培訓任務，并且大部分企業師傅對其所扮演的角色缺乏有效認知，僅僅將參與學徒培訓作為一項短期的任務或增加收益的一種形式，更不會以一種現代學徒培訓的執行主體或教育者身份而有意識地提升自身的教學能力。目前，在我國企業廣泛實行績效工資制度的社會大背景下，企業內部員工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職業競爭，因此，部分企業師傅在參與現代學徒培訓中出于“替代風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考慮，不會將自身的職業技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徒。同時，大部分企業師傅雖然是企業內部的技術骨干和能工巧匠，具有扎實的專業技能，但“懂技術”與“教技術”并不是完全相通的，“懂技術”并不一定會“教技術”。企業師傅作為企業內部的技術骨干，工作任務較為繁重，很難抽出時間去考慮如何做好學徒培養工作，加之目前針對企業師傅缺乏相應的激勵機制保障，更加難以調動其參與學徒培養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國外發達國家在現代學徒制的實踐運行中，針對企業師傅的相關問題做出了完善的制度設計，并以法律的形式加以明確。如德國政府早在2009年就對企業師傅的資質進行了規定，并由德國聯邦教育研究院制定實施了《企業教師資質條例》，由德國聯邦教育法進行保障。《企業教師資質條例》對企業師傅的任職資格進行了嚴格的要求，其中指出“企業師傅除了具有本領域內的專業技能以外，還必須掌握本條例所規定的職業技術教育理論和教學技能，通過考核后，授予企業教師資格證，憑證上崗，同時，對符合條件的企業師傅進行定期考核，考核合格者才能繼續留任”，并且德國企業教師這一任職資格與員工的薪酬、職業晉升緊密掛鉤，能否獲得這一資格對其職業發展具有很大的影響。這樣不僅保證了企業師傅參與學徒培養的積極性，也能夠提升其繼續學習的熱情，進而保障了現代學徒的培養質量。除了國家層面的制度保障以外，德國企業層面也制定了完備的利益保障機制，確保企業師傅的個人利益，通過“抑制過度競爭”保障企業師傅不會受到自由市場洪流的沖擊。同時，實施的終身雇傭制度和年資薪酬制度充分保障了企業員工的職業和薪酬安全，也為企業學徒人才培養提供了相匹配的制度環境。

二、紓解制度淤積，積極探索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制度改革路徑

1.建立健全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產權制度。美國新制度經濟學創始人羅納德·科斯（Ronald H.Coase）在《社會成本問題》一文中指出：“當社會交易成本化解為零時，一切權利的初始界定與社會資源配置的結果將變得毫無關聯。”②科斯的這一論述從表面上看是表達產權無用論，但從深層次上卻道出了產權對于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性，因為在現實世界中，交易成本始終以正數的狀態而存在，這也是“科斯定理”的原始雛形。在市場經濟活動中，對產權進行清晰界定，不僅能夠有效提升社會資源的配置效率，也能夠有效降低社會交易成本、削減投機行為、創設有利的合作環境以及促進外部收益內部化等。在現代學徒制的開展過程中，校企合作行為是基于市場導向下產生的，因此，科學確定現代學徒培養的產權歸屬、進行明晰的產權界定，是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基本前提。只有對現代學徒的培養產權進行明晰的界定，明確校企雙方在現代學徒制建設中的“權、責、利”關系，才能更好地規范校企之間的合作行為，進一步推動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外部收益內部化。斯坦福大學經濟學教授道格拉斯·諾斯（Douglass C.North）曾指出，“確立產權是推動經濟組織走向高效率的關鍵，能夠將個人經濟體的努力行為變成一種社會化的活動”。③可見，確立產權也是解決當前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培養積極性不高的重要途徑。

目前來看，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培養的產權界定存在兩方面的問題：一是校企合作缺乏產權界定的基礎。從學校層面來看，職業院校僅僅有人才培養權，而無人才使用的處置權或配置權，無法對所培養的技術技能型人才進行就業分配；而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培養也僅僅是讓渡部分的學校培養權，更無對現代學徒使用的處置權。加之在現行的行政管理體制下，學校的運行趨于科層化，僵化的管理和運行體制使得校企合作培養現代學徒的產權界定更加困難。二是校企合作的產權界定意識不足。目前，以“關系聯姻”為主導的校企合作占主流形態，校企雙方缺乏真正的合作基礎，并且由于缺乏產權界定意識，在校企合作條款中也鮮有涉及現代學徒培養產權的相關規定，由此導致校企合作時間短期化、合作內容表層化、合作績效低效化、合作態度消極化、合作形式淺層化等問題頻發。企業在現代學徒培養上的產權缺失，直接給其他企業榨取校企合作剩余價值帶來了可乘之機，進而誘發了“搭便車”的問題，最終導致“公地悲劇”的發生。據此，應加快建立健全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產權制度，提升校企合作的產權意識，明晰企業在現代學徒培養中的產權，以此對企業進行正向激勵，保障企業的收益。同時，還要以市場為導向，在校企合作的制度設計上，融合“產權+契約”的形式，防范現代學徒培養中的機會主義的出現。

2.加快推進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法規制度建設。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全面依法治國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重要保障”“明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總目標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依法治理成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新常態下的一種必然選擇。在職業教育領域內，加快構建中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推動職業教育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必須遵循依法依規治理的原則和理念。現代學徒制作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組成，企業的參與是推動現代學徒制發展的必由之路。從目前我國的相關文件和政策來看，如《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高等職業教育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15—2018年）》等政策文件都明確提出“發揮企業在職業教育中的辦學主體作用”。同時，針對現代學徒制中要發揮企業的主體作用，也做出了政策性安排，如《教育部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教職成〔2014〕9號）提出，“逐步建立起企業和職業院校雙主體育人的中國特色現代學徒制”。④然而，在具體的實踐中如何落實企業的主體地位，尚無相應的法律法規和制度進行保障，這也導致現代學徒制的實施效果十分有限。

現代學徒培養與企業經營作為兩種截然不同的領域，所遵循的運行規律和價值也存在很大的差異。現代學徒培養的主體是人，以培養高素質的技術技能型人才為目標，更多地強調公益性和社會性價值，其遵從教育規律；而企業作為經濟性組織，其產出的主體是產品和服務，其行為活動更加突出市場性和營利性，遵從于市場運行規律。要想將兩種不同價值屬性的主體結合起來，就需要通過國家強有力的立法和制度作保障。通過分析發達國家推進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培養的法律制度來看，德國“雙元制”之所以能夠取得全球矚目的成績，關鍵在于其建立了完善的聯邦立法體系，通過強有力的法律推動，強制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而以英國、澳大利亞等為首的自由市場國家，通過構建完善的國家資格框架制度，推動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價值對等和自由融通，有效實現了學校職業教育與企業培訓的有機融合。針對當前我國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相關的法規制度不健全的問題，國家應加快對現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的修訂，增設校企合作的相關法規條款，從法律層面確立企業在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中的主體地位。同時，地方政府應加快構建符合地方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生態的制度體系，制定《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促進條例》，明確校企雙方在現代學徒制建設中的責任、權益、合作內容、合作形式以及相應的獎懲措施等，以此規范校企合作行為，維護好參與企業的利益，提升企業的積極性。

3.構建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的雙贏機制。構建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雙贏機制的根本目標是使校企雙方都能夠獲得最大化收益，充分激活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內生動力。具體而言，應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首先，給予現代學徒制試點院校一定的自主權，鼓勵職業院校能夠根據自身的學科專業特征和人才培養實際，選擇相關的企業進行合作，支持學校與企業開展實訓基地建設，在實訓場地和設施設備的供給上政府應給予相關的政策便利，真正落實到土地征收優惠、稅費減免、專項資金支持等政策當中。同時，針對現代學徒制校企合作中的收益部分，允許學校按照一定的比重進行績效分配。其次，針對現代學徒制參與企業，應制定具體、細化、可操作的激勵政策。盡管目前我國出臺了一系列關于校企合作的法規政策，但往往過于宏觀，尤其對于企業利益的保障政策缺乏可操作性，還有很大的細化和提升空間。對此，應加快完善對參與企業的成本補償制度。對于企業的成本補償，不能僅僅局限于學徒的實訓報酬，還要逐步擴大到對于企業的生產設備折舊費、企業師傅指導誤工費、學徒管理費等方面，可以通過對參與現代學徒制的企業進行一定比例的教育附加稅減免、通過當地媒體對于企業的行為進行宣傳表彰等，綜合運用直接補償和間接補償的雙重方式，減少企業的參與成本壓力。最后，科學界定校企雙方在現代學徒制中的權責邊界，真正貫徹落實校企雙主體育人。針對當前企業在現代學徒培養中的話語權不足的問題，應以立法形式確立企業在現代學徒培養目標設定、專業課程開發、教材編制、職業資格標準的修訂和鑒別等方面的權利。同時，為了進一步深化校企雙方的合作，應加強雙方人員交流，一方面，鼓勵學校聘請具有現代學徒培養資格的企業師傅作為外聘實訓教師，在完成所約定的工作任務以后，應給予適當的報酬和獎勵；另一方面，企業應積極吸納理論與科研能力較高的教師到企業掛職，定期為內部員工進行培訓，并對企業的生產研發進行指導。通過人才交流互動，實現雙方人力資源的最大利用，在實現校企雙方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也為其員工謀取了福利。

4.構建明晰的激勵機制，激發企業師傅的積極性。在現代學徒培養中，企業師傅發揮著主體擔綱作用，承擔著向學徒傳授知識和技能的任務。企業師傅的知識和技能經驗獲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到的，是其在長期的生產實踐磨礪中獲得的，需要一個長期的積累過程。作為企業組織中的一員，企業師傅的知識和技能經驗是保障其在工作中獲得壟斷經濟利益的基礎。因此，就現代學徒培養而言，必須保障企業師傅的付出和所得相平衡，從而激發其向學徒進行知識轉移、技能培養、經驗傳遞的主觀能動性和積極性。針對當前企業師傅對于自身的身份“認同感”不足的問題，亟待通過在企業內部建立相應的激勵機制，最大化地滿足企業師傅的利益預期，以提升其對現代學徒培養的認同感和參與度。具體而言，應從物質層面、精神層面以及崗位和職稱晉升層面著手。首先，要注重對企業師傅的物質激勵。企業內部要建立完善的獎勵體系，從薪酬績效獎勵層面對企業師傅參與學徒培養的行為進行肯定，保障企業師傅的知識價值最大化。其次，為了保持激勵效果的穩定性和持續性，在對企業師傅進行物質激勵的同時，還要輔之精神激勵。對于那些在學徒指導上獲得較為突出成績和貢獻的企業導師給予公開嘉獎，并授予相應的榮譽稱號，提升企業師傅的榮譽感和價值感，以更加飽滿的熱情投入到現代學徒培養中來。最后，將現代學徒培養納入企業師傅的崗位和職稱晉升考核指標。職業成長與發展是每一個人都要面臨的問題，而將企業師傅的職業發展與學徒培養相關聯，無疑是促進知識技能傳遞的一種有效方式。在當前知識經濟時代背景下，傳統的終身雇傭制逐漸被聘任制所取代，工作安全感也隨之減少。基于此，對于參與現代學徒制的企業師傅，除了進行物質和精神獎勵以外，還要為其崗位和職稱晉升提供良好的渠道，通過實施一系列推動職業發展的獎勵措施，進一步對其培養現代學徒行為進行正向強化，不斷提升企業師傅參與的積極性。

總之，現代學徒制是一項職業教育制度與勞動市場制度的結合體，構建中國特色現代學徒制，需要發揮各方利益主體的作用，尤其是要貫徹執行校企雙主體育人制度。在當前我國現代學徒制試點進程中，還面臨著諸多制度困境，阻礙了企業的參與。對此，我們應冷靜思考，適時調整現代學徒制的制度建設方向，加快完善校企合作相關的法規制度，切實保障企業的權益，促進現代學徒制的有序開展，以培養更多的適應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的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

[注釋]

①（美）L.E.戴維斯，D.C.諾斯.制度變遷的理論[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4：32.

②R.H.Coase.The Problem of Social Cost[J].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1960（3）：25.

③North D C.Dealing with a Non-Ergodic World：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Property Rights， and the Global Environment[J].The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1991（1）：99.

④教育部.教育部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教職成〔2014〕9號）[Z].2014-08-25.

[參考文獻]

[1]賈文勝，潘建峰，梁寧森.高職院校現代學徒制構建的制度瓶頸及實踐探索[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7（1）.

[2]王為民.產權理論視角下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建設之關鍵：明晰“培養產權”[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16（9）.

[3]多淑杰.我國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制度困境與突破——兼論德國現代學徒制發展與啟示[J].中國職業技術教育，2016（24）.

[4]張斌.多重制度邏輯下的校企合作治理問題研究[J].教育發展研究，2014（19）.

[5]呂玉曼，徐國慶.現代學徒制中影響師傅帶徒積極性的制約因素探析[J].職教論壇，2017（4）.

[6]曹曄，劉宏杰.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的利益分享機制及保障措施[J].職業技術教育，2016（13）.

[7]祁占勇，王君妍.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的制度性困境及其法律建構[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