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天白
【摘 要】隨著文化產業的蓬勃發展以及各城市之間文化競爭的加劇,如何利用現代的視覺媒介形式進行城市的文化符號提煉與傳播,是每一座城市進行文化傳承與文化復興的順應潮流之舉。本文試圖對文化符號與城市之間的關系,以及城市文化符號的視覺媒介傳播的原則與路徑進行闡述,希望對城市對外傳播中文化符號的提煉與視覺化呈現起到一定的借鑒與啟發意義,引導城市傳播者真正找到從“功能城市”走向“文化城市”的突破口與轉折點。
【關鍵詞】城市傳播;文化符號;視覺媒介
【基金項目】2013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電視紀錄片與中國國家形象塑造研究”(13BXW028);2018年度揚州市社科研究重點課題“美麗中國揚州樣板:城市環境形象的媒介構建研究(2012-2017)”;2018年度揚州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中心重點課題“揚州城市的國際媒體形象構建研究(2016-2017)”。
從城市競爭的角度來看,在當今全球各區域之間越來越趨于同質化、缺乏個性化的大背景下,城市文化的復興對于其形象的塑造與城市經濟、文化、社會的進步都具有巨大而深遠的意義。在各城市基本完成對人們物質生產與生活的保障之后,其相互之間的競爭方式已經逐步從第一、第二產業中脫離出來,向更高層次的文化競爭發展。近年來,在世界范圍內對“文化”的關注都面臨著史無前例的高漲,很多大城市已經開始將“功能城市”的定位逐步向“文化城市”轉變,把注意力逐步轉向文化產業的規模化發展,以尋求經濟的進一步增長以及文化的進一步傳承與復興。
因此,每個城市要想把最具有區域代表性與獨特性、最遵循社會發展規律的文化精髓保留下來,就需要對這座城市的核心文化符號進行提煉、整合,拓寬視覺傳播的途徑與方法,使它們能夠在現代社會環境與新媒體語境下重現其傳統價值觀的時代力量與文化活力。
一、孕育在城市中的文化符號
文化符號是一種特殊的符號。文化,表征為一個象征性的符號系統。
文化符號不同于概念性符號,它更偏向于意象性特質。意象以物象為物質基礎和形式表征,是人對物象的主觀自覺的提煉與升華,是人對客觀世界的抽象與超越,具有情感性和普遍性意義。“視知覺不只是像鏡子一般反照出物象而已,它與取象的活動是相關聯的。”蘇珊·朗格認為:“意象具有作為符號的全部特征。即使是感覺經驗主觀記錄,即感覺的意象,也不是實際經驗的直接復制,而是在復制過程中已經被投射過的,進入了一個新的層面,或多或少具有穩固性的形式,這種形式被我們稱為形象。”因此,文化符號是具有典型性、意象性、情感性、象征性和普遍性意義的符號系統。當我們理解了文化的符號性,便會增強生產或傳播“文化符號”的自覺性。
一個城市的文化軟實力,通常有由外到內的四層:第一層是包含一個城市中最凸顯的文化符號系統的外顯層;第二層是包含城市文化傳媒系統的外隱層;第三層是包含城市的文化體制系統的內顯層;最里面一層則是內隱層,由城市的文化價值系統構成。而城市文化符號系統作為最能夠代表一座城市外顯軟實力的象征,毋庸置疑地承載著人們對于這座城市的所有記憶、想象與聯想。
人們每每想起那些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具有充沛文化活力的城市時,腦海中必然充斥著大量具有吸引力的城市文化符號。比如,“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興”的“水城”威尼斯;“兼具時尚、浪漫與文化藝術之都”的巴黎有著埃菲爾鐵塔、香榭麗舍大街、盧浮宮、香奈兒;“音樂之都”維也納的“金色大廳”令人心馳神往;“古典文化集萃的城市”的羅馬,還有“世界最自由和最安全的城市”的香港、“最麻辣的火鍋城市”重慶、“有著外灘、東方明珠的最國際大都市”上海、有著京腔、長城、故宮、胡同的老北京等等,這些獨具特色的城市無一不是在通過“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向世人傳遞著一座城市的文化記憶,同時也在傳播城市的地理、歷史、民俗、建筑、藝術、人文等文化符號過程中呈現出一座城市的文化意象。不僅這些文化符號的“聚合之美”具有無盡的外顯的審美吸引力,同時它們又蘊含著更為內隱的豐富的有關于一座城市的文化價值系統,這些都會通過人們在城市的日常生活體驗緩緩融入個體的身心之中,也塑造出一個更為鮮明而獨特的城市性格與氣質。
二、遵循歷史真實、形神合一的視覺傳播原則
隨著電子影像傳播技術的高速發展,一切提供可視信息的現代媒介在將文化符號故事化與視覺化方面顯然比文字媒介更具有吸引力。它的直觀性、感染性、易讀性和娛樂性使得觀眾們都不由得被精彩生動的影像所深深吸引。而年青一代,更善于用具象的視覺形象去感知世界,更習慣于視覺文化所營造的“擬態環境”。利用好視覺媒介,在尊重歷史事實和本質真實的基礎上,應將城市文化符號進行現代而新穎的藝術提煉,做到“形神合一”。
(一)遵循城市文化符號的歷史本源
對于一座城市來說,能夠直接反映城市文化的符號很多與歷史有關,而在歷史性的文化符號進行現代媒介傳播的過程中,必然要考慮兩方面的真實。
首先,要符合歷史事實的準確性與可靠性。雖然對于很多歷史本身的真實性現在也無法考證,或者也存在“正史”與“野史”的區分,但是要盡量保證所選歷史事實的真實性,因為這些客觀存在過的事實必定比完全虛構模擬出來的演繹故事要來得可知可感、有血有肉。
其次,要遵循歷史本質的真實性與邏輯性。尤其在現代電視劇、電影、動畫故事的演繹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即使是對于歷史故事或人物的再塑造和藝術加工,也不能脫離人類歷史的整體語境,不能犯不符合歷史客觀規律的錯誤。
因此,把握好這兩點“真實性”,首先要清楚兩者之間現象與本質、偶然與必然的辯證統一關系,其次再考慮在此基礎上根據現代審美的需要所進行的藝術創作,這樣才能保證其作品的藝術價值與指導意義。
(二)藝術提煉:“基于形似的神似”
田壯壯導演曾經說過,拍電影“重要的不是外在的所謂‘形似,而是內在的‘神似,它是民族精神具體到民族個人身上的靈魂”——其實這也是城市文化符號的視覺媒介傳播所要遵循的標準和原則。
當然并不是說形似不重要,如若揚州要拍一部有關“‘高僧鑒真六次東渡日本”的影視作品來表達鑒真對于揚州、乃至整個中國的巨大貢獻。在進行影片前期演員招募、劇本制作、甚至前期宣傳炒作、首映式的時候,由于大批受眾不可能從短暫的視頻或圖片式的介紹中感受到太多“神似”的內容,大多只能從“形似”的角度去觀察演員的外貌造型、逼真的場景再現、生動的人物互動等等。因此,有吸引力的“形似”因素是吸引起大量潛在觀眾群的首要前提。
當然,在“形似”的基礎上要重點關注“神似”,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1.普遍性與特殊性的統一。還拿揚州舉例,如果做有關揚州文化符號的歷史故事片或電影,首先要考慮所選取的文化符號是否能反映揚州城市的整體氣質、歷史文脈與風土人情,其次要考慮它們在反映整體城市氣質的同時是否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與特殊性。比如“揚州八怪”、“揚州三把刀”等就是比較能夠凸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文化符號。揚州自古人杰地靈,是歷來詩人才子喜留墨寶的地方,在這一具有濃厚文化藝術氣息的地界活躍著一群審美觀念與藝術手法各異的藝術家們是極為正常的事情,這也就為整個揚州的藝術人文環境、氣質的表達奠定了一個非常良好的情感意象,同時這幾位突出人物——“揚州八怪”的獨特才藝與人物個性,又為視覺傳播提供了絕佳的典型性人物與特殊的故事素材。“揚州三把刀”——“修腳刀、剃頭刀和菜刀”這些本身就能夠體現民間色彩的器物就從整體上闡釋了這座城市安逸閑適的狀態——“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而這些典型器物的技藝之精良又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恬淡生活背后的藝術性與精致性。所以說,要想選取能夠起到良好傳播效果的文化符號,就要抓住其普遍性與特殊性的契合點,使其在體現該城市的意象性上脫穎而出。
2.傳統性與現代性的融合。在對于一座城市文化符號進行現代媒介傳播方式的重新演繹之時,勢必會遇到很多與時代、階級相關聯的局限性,我們要試圖考慮到,并保持和還原這些歷史賦予文化符號的局限性與缺陷,并且要突破過去對于人物的“高、大、全”式的解讀和演繹,即使在碰到類似相關史料記載的情況下,也要盡量對這些文化符號或符號背后的人物和故事進行一些現代式的合理、理性的想象與詮釋,而不要讓人物和事件過于神化、脫離其真實性。
3.情感性與立體性的體現。能夠代表一座城市精神的符號式人物或事物必然有其可圈可點之處,但再偉大的符號的產生,都離不開人的真情實感,所謂“文化”,其實就是“人化”,是人創造著這些文化符號,擔當著文化符號,也消費著這些文化符號。因此在傳播城市文化符號的時候,必須要融入普通人的情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親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愛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友情……因為只有這些亙古不變的情感,才能夠在現代人的心中產生某種相同的通感和移情作用,能夠從那些古代的文化符號中捕捉到今人感同身受的情感與文化,這才是我們現代媒體要進行文化符號傳播的手段和目的。另外,在表述和傳達有關符號的故事時,要盡可能將人物展現得更加立體化、生動化,盡可能展現某個人物和事件所涉及的方方面面,充分考慮當時的歷史背景,加強與周圍人物、事件的關聯性,賦予人物豐富豐滿的人物形象與性格。無論是《大宅門》中的白景琦、《喬家大院》中的喬致庸,還有《槍炮侯》中的候久滿等等,他們都是融合了普通情感與強烈家國情懷的真實形象,有人物個性的瑕疵、有人物境遇的跌宕起伏、有人際關系的錯綜復雜、有故事情節的起承轉合,這樣的文化符號形象才更能感染觀眾。
選取并建構一個個具有視覺吸引力的歷史故事和文化符號,傳承一座城市的優秀文化傳統,甚至追問人類普遍的生存狀況問題和生命價值意義,是將傳統文化符號進行當代視覺轉換和傳播的終極目標。
三、實現多元敘事、技術整合的視覺傳播路徑
從空間特性的角度來看,一般現代視覺造型傳播有平面與立體之分,平面造型主要包括攝影、繪畫、平面設計等藝術形式,立體造型主要包括舞臺劇、影視劇、動畫技術、建筑、工藝品等等。而對于平面與立體傳播方式的分類,并不是為了說明文化符號需要絕對的對應某種方式才能呈現,而是為了說明,目前的趨勢往往是融合多種技術手段與媒介造型手段以達到最優化的傳播效果。
(一)利用影視劇等再現歷史故事
這里的影視劇不僅包括在傳統的電視媒體上傳播的電視劇或電影,還包括在網絡電視、網絡視頻客戶端等新媒體上傳播的影視劇。這種通過影視劇進行文化符號傳播的方式,是一種較好的隱形傳播方式,在輕松的敘事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將發生在一座城市的故事情節、主要人物、故事場景、風土人情與城市風格等全面地展現給觀眾。一般有兩種類型的影視劇,一種是以“真人真事”為原型的正劇形式,努力還原歷史事實;另一種是以“戲說歷史”為手段的諧劇形式,植根于史實,但在此基礎上進行必要的藝術虛擬和加工,以“借古喻今、借藝術來演繹歷史”為實質。
無論運用哪種媒介敘事方式,都要立足于講好故事,把故事講精彩。
首先,要關注歷史與現代的社會普世價值。無論時光如何變遷,觀眾對于能夠打動人心的情感與價值都是認同的,比如愛情、友情、親情,“有國才有家”的家國情懷,還有“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沒有家哪有我”的鄉土情結等等。在現代的演繹過程中,如果能夠在傳播歷史故事的基礎上,關照到這些古今皆明的道理,必然會使現代觀眾也產生較大的共鳴,起到良好的傳播效果。
其次,要關注敘事路徑的多元性。現代受眾的觀影方式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們越來越不滿足于線性的敘事方式,而是希望能夠更多元地、跳躍地呈現人物和故事,這也許是穿越劇在現今比較受歡迎的原因。我們可以借鑒這種敘述的思維方式,不局限于故事的單條線索,進行多人物、多角度的多線索敘述,或是通過不同人物對于不同時間段的敘述,最終共同構建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等等。但是,這樣的做法也具有很大的冒險性,如果運用得當,可以一鳴驚人,使觀眾印象深刻;如果運用失當,也易引起觀眾的反感與誤解,給人嘩眾取寵的感覺。因此要小心斟酌,反復論證后方可嘗試。
影視媒介展現著大眾文化的品格和地位,運用好這一媒介來傳播城市的文化能夠有效地指導教育民眾,提升社會價值觀,并樹立好城市的形象,提高城市的文化競爭力與影響力。
(二)利用動畫技術構建場景故事
由于現代網絡新媒體的突飛猛進,網絡受眾對于視覺作品的要求越來越讀圖化、動畫化、碎片化,因此運用計算機動畫技術來構建虛擬仿真的文化符號、動畫人物和動畫影片等等,必然對動畫文化產業具有極大的帶動作用,并且在文化符號的動畫傳播方面有著巨大的優勢。
首先,將一些比較具象的標示性符號與比較抽象的氣質型符號相融合,有著與眾不同的視覺效果。比如我們要講述“揚州八怪”之一鄭板橋畫竹的故事,用動畫的方式將“眼中之竹”幻化為“胸中之竹”,再呈現出“手中之竹”,不僅可以克服普通影視攝像技術所存在的技術局限,而且可以更加形象、更加生動地將我們城市文化符號中一些意象化的抽象內容變得更加視像化、具體化。
其次,利用動畫技術的趣味與夸張手法,可以避免使用影視攝像技術真實記錄的枯燥乏味,尤其是在當下的讀圖時代,更需要將復雜問題簡單化、深厚思想淺顯化,用一種卡通的、輕松的,但又利于如今受眾接受習慣的方式進行傳播。再者,使用計算機動畫技術來展現,又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人力物力的節約,發揮其資源最大化利用的優勢。
(三)利用全媒體發揮整合傳播優勢
在現如今的全媒體融合時代,對于城市文化符號的傳播不可能都是每個單獨媒體獨立進行的,如果將紙質媒體、電視媒體、網絡媒體,以及相關的推廣活動和文化旅游等休閑文化產業相結合,就能夠充分利用紙質媒體與電視媒體,全方位地推介城市文化符號,展現城市形象,讓受眾對一座城市產生感官上的宏觀體驗;再結合網絡媒體的虛擬性與互動性,使受眾能夠在融合了圖像、文字、音頻、視頻、游戲等景點介紹、歷史故事、工藝制作、城市微電影大賽等互動活動中,進一步享受一種微觀的城市體驗;如果再加上有吸引力的文化旅游活動和獨具特色的有關當地文化的實景演出就更能充分發揮全媒體的整合傳播優勢了。
如揚州在世界運河名稱博覽會期間邀請中外賓客在瘦西湖萬花園石壁流淙觀看了大型實景演出《春江花月夜·唯美揚州》,以瘦西湖的水和園林景觀為天然舞臺,將明清時期揚州城的文化繁榮搬到舞臺上,讓游客們親身體驗揚州城的繁華富庶和唐宮樂舞的曼妙輕盈,從中感受天人合一的巧妙融合,更體會到極具揚州特色的文化歷史。同時這樣的活動和觀眾反應又進一步通過各種平面與網絡媒體進行多種形式的傳播,超越了時間空間的限制,形成相互交錯的實時或異時交互,進一步加強了傳播效果。
結語
中國文化的淵源流長使得每一座城市的文化在歷經數千年之后仍然表現出強烈的歷史延續性,并且由于各區域之間的獨特性,又呈現出每座城市的不同風格與文化。要想對這些有著豐富文化內涵的符號進行刪選、提煉、并加以現代眼光的詮釋與傳播,就需要我們恰當地運用現代視覺媒體的整合傳播功能。本文僅對文化符號的視覺媒體傳播原則和途徑提出了一些方法,這是一個深遠而重要的文化復興問題,需要我們在今后的研究中繼續進行理論與實踐方面的努力與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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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承旭.城市文化空間解讀[J].規劃師,2006(04).
(作者:揚州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講師)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