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珊
摘 要 2018年1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頒布了《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該《解釋》從三個方面明確規定了如何認定夫妻共同債務的問題,為社會及法律工作者提供了權威的解釋。本文將從四個方面淺析《解釋》所涉及的含義及具體適用問題。
關鍵詞 夫妻共同債務 《解釋》 法律適用
中圖分類號:D923.9
文獻標識碼:A
根據中國裁判文書網的數據顯示,我國法院審理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量自2014年起至2017年呈明顯的上升趨勢。其中援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以下簡稱《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審理的案件占案件量的二分之一。然而,近年來針對該司法解釋第24條的審查建議猶如“漫天飛雪”,據統計已達一千件。此外,2017年,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期間,有45位全國人大代表分別聯名提出5件建議對該條款進行審查??梢?,解決社會各界對該條款的爭議迫在眉睫。為此,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1月17日發布了《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以解決實務中夫妻共同債務處理難的問題。
無論是支持實證主義的分析法學派、社會法學派還是支持非實證主義的自然法學派和綜合法學派,大部分法學家都承認法的內容受社會因素的制約。而馬克思更是從經濟角度進一步地看到最根本的社會因素是社會物質生活條件。而《解釋》的出現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過去,由于我國的經濟水平相對滯后,實踐中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問題也相對簡單,依照《婚姻法》中的相關規定就足以解決。隨著社會發展,經濟模式開始多樣化。個人的投資方式、生活模式也發生了變革,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社會矛盾。立法者為了解決當時普遍多發的“假離婚、真逃債”的問題,在衡量了債權人和債務人以及夫妻另一方三者之間的利益后制定了《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規定。然而,法律以社會為基礎,法律不可能超出社會發展去“創造”社會。因此,法律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在經濟多元化的時代里,我國城鄉居民的家庭財產結構等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出現了夫妻一方與債權人惡意串通損害夫妻另一方權利的現象,法官在審理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的難度也隨之增大。該司法解釋的第24條規定存在的問題也日漸顯露。2017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婚姻法解釋(二)》補充規定,對第24條增加了兩項規定,進一步地表明關于夫妻一方虛構債務或負非法債務時的認定。盡管這一系列的立法活動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社會矛盾,提供了解決方向,但是對于夫妻另一方“舉證難”等現實問題仍未解決,法官在審判過程中,對于如何準確地判斷夫妻共同債務是否成立的問題也略顯乏力。2018年1月7日發布的《解釋》的三個條文,明確規定了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問題。屆時,社會各方面熱評如潮。
《解釋》共四個條文,其中前三個條文針對如何認定夫妻共同債務的問題進行了全面的規定。
第一條規定:“夫妻雙方共同簽字或者夫妻一方事后追認等共同意思表示所負的債務,應當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該條款具有引導作用。一方面,其表明“共債共簽”的原則,明確了基于共同的意思表示所負擔的債務為夫妻雙方的共同債務,從根本上防治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被負債”的現象發生。另一方面,提醒債權人在交易過程中要求對方作出共同意思表示,保留證據,以方便發生糾紛時舉證。此外,這一基礎條款能夠在糾紛發生時、訴訟過程中極大地減少司法資源,提高司法效率。
《解釋》第二條“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于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边@一條款呼應了婚姻法司法解釋(一)中關于“夫或妻對夫妻共同所有的財產,有平等的處理權”之規定,即夫妻任意一方享有家事代理權。雙方均有權決定因日常生活需要而處理夫妻共同財產?;诖隧棛嗬?,債權人主張其為夫妻共同債務是合理的。
《解釋》第三條在第一、第二條的基礎上進一步規定,當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于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債權人能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基于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該條款體現立法者平衡各方利益、平等保護的原則。明確了關于夫妻雙方明顯超出日常生活的債務的舉證責任由債權人所負擔,保障了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的權利。
法律本身具有語言依賴性,而語言具有歧義性和模糊性,在適用法條時不能僅僅適用其“條文”本身,而應該適用其所具備的含義。
關于《解釋》第一條規定的“共債共簽”原則,實務中不應作俠義的理解,除了夫妻雙方共同簽字表明共同意思表示之外,雙方共同作出的口頭承諾和行為也應當認定為共同意思表示的表現形式。
根據《解釋》第二條、第三條的規定,判斷是否構成夫妻共同債務的重要標準就是債權人所主張的債務是否為債務人與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的“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對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如何認定的問題,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第一庭庭長程新文就此作出了解釋。他強調,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是指通常情況下必要的家庭日常消費,主要包括正常的衣食及日用品消費、子女教育撫養、老人贍養等維系家庭生活所必要的開支。對此,筆者認為,在判斷是否屬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的時候,應該結合該家庭的整體消費水平以及當地的居民消費水平、夫妻關系以及借款金額的大小進行判斷。此外,對于第三條中所述“夫妻共同生產經營”則要看夫妻雙方名下是否存在共同的生產經營事項、商業投資以及夫妻一方投資另一方共享收益的情形,若存在,則可以認定為“共同生產經營”。
新出臺的《解釋》相比《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來說更為詳細,其中關于舉證責任的問題也發生了變化。在過去的“24條”規定中,債權人主張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為共同債務人時,夫妻一方對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明確約定為個人債務負舉證責任。而《解釋》中三個條文對不同情況下的舉證責任分配予以說明。其中,第一條主張“共債共簽”的證明責任應由債權人承擔。根據第二條規定可知,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應對該筆債款不屬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負舉證責任。而第三條則規定了債權人對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負舉證責任。如此一來,體現了立法者在制定該《解釋》時,充分考慮了舉證證明責任的分配,把握了三者間的利益平衡。其體現了對于在債權債務關系中處于優勢地位的債權人,應當負更加謹慎的注意義務的理念,更好地保護了未具名舉債夫妻一方的利益。
此外,由于目前《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仍有法律效力,因此在適用《解釋》時應該注意兩者之間的銜接適用。具體案件中,仍應當注意是否存在《婚姻法解釋(二)》中所規定的除外情形、虛構債務以及非法債務的情形。如債權人明知債務人與其配偶實行分別財產制的,則不能主張該借款系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而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關于《解釋》的溯及力問題,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辦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有關工作通知》中明確表示,《解釋》可以適用于正在審理的第一審、第二審案件。此外,對于已經終審的案件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也可以予以提審改判。筆者認為,對于已經終審的夫妻債務糾紛案件應該區分適用新《解釋》。一方面要維護生效判決的權威,也要考慮社會矛盾。對于明顯不公平、矛盾激烈的案件應當予以提審改判。當事人也可以依照《民事訴訟法》申請檢察機關提起抗訴或檢察建議的方式來保障自己的權利。
參考文獻:
[1]李海濤、石亞楠.夫妻共同債務有了新認定標準.農民日報.2018-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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