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唐代是中國官學教育發(fā)展的鼎盛時期,中央官學和地方官學齊頭并進,相輔相成,形成了兼顧中央和地方的嚴密官學體制。從中、韓兩國的史料記載來看,韓國高麗朝官學之法受唐影響頗深,但是,由于政治歷史、思想傳統(tǒng)的差異,其在移植唐代官學制度的同時,形成了一套與唐不同,具有本土特色的官學制度。
關鍵詞:唐朝;高麗;官學
作者簡介:劉嬌(1994-),女,安徽蚌埠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唐宋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2--02
我國自古以來便注重教育,早在漢代就已出現官學,后經歷了三國與魏晉南北朝,逐漸發(fā)展進步。到了唐王朝,國力昌盛,統(tǒng)治階級十分重視科舉選官,為唐代官學的穩(wěn)步發(fā)展提供了經濟和政治的雙重保障。在歷代統(tǒng)治階層和文人的共同努力下,唐代官學制度形成了嚴格的中央官學與地方官學兩級制。
這種成熟的官學制度,為周邊的國家樹立了良好典范。韓國高麗時期的官學制度便受到了唐代的浸染,在學校設置、教學內容等方面對唐代官學進行了借鑒與摹仿。但是,盡管采取了一系列與唐相仿的教育舉措,由于歷史背景、思想傳統(tǒng)的差異,高麗官學日漸呈現出與唐代不同的一面。“別國的制度所以能植根于本國的土壤上它決不可能照搬照抄一成不變,而一定是根據本國的國情,作了相應的變化。”[1]高麗的官學制度亦是如此,其異于唐代的特征主要有二。
一、豪門貴族勢力過大,導致高麗中央官學淪為貴族操控官權的工具
從《高麗史·選舉志》的記載來看,高麗的官學教育一直處于時興時廢的狀態(tài),直至顯宗年間才得以兼程并進,萬象更新。造成這一現象的最大原因是高麗的官學教育起步伊始就面臨著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高麗之前的新羅王朝實行的是骨品制,將社會成員分為三等,一等王族,二等貴族,三等平民,奴隸不入品。“新羅王朝任用官吏,則依此骨品制,實即在王族、貴族兩等中選拔、任用官吏。平民階層無法進入仕途”[2],長久以此,導致貴族階層勢力龐大,這種情況,甚至一直維持到高麗建國初年。“王建取代泰封國弓裔為王,建立高麗王朝……但是,確切地說,此時的高麗王朝尚不能算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的統(tǒng)一國家,因為當時大小豪族盤踞地方,建立起各自的半獨立性勢力范圍,王建只不過是把這些豪族勢力網羅到自己的麾下而已。因此,草創(chuàng)期的高麗王朝僅能算一個豪族聯(lián)合政權。”[3]地方勢力強大且存在半獨立性,教育資源被把控在權貴手中,導致高麗官學對學生門第的要求極為嚴苛。“國子學生,以文武官三品以上子孫及勛官二品帶縣公以上,并京官四品帶三品以上勛封者之子為之。太學生,以文武官五品以上子孫,若正從三品曾孫及勛官三品以上有封者之子為之。四門學生,以勛官三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及文武官七品以上之子為之。三學生各三百人……其律學、書學、算學皆肄國子學,律、書、算及州縣學生,并以八品以上子及庶人為之,七品以上子情愿者聽。”[4]國學、太學、四門學被達官權貴壟斷,布衣百姓僅限在專科學校學習,進入仕途的機會渺茫,官學集中為官宦子弟服務,淪為高麗權貴們把控官權的工具。
與之相反,唐代中央官學的發(fā)展有著較為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商鞅變法,將地方一級官員的委任權收歸中央,極大地分散了官權。秦統(tǒng)一六國后,設郡縣制,統(tǒng)一文字等,中央集權國家便正式形成。隋文帝推行三省六部制以后,皇權更加集中穩(wěn)固。至唐代,中央集權已發(fā)展得十分成熟,這種情況下,中央官學便不會為貴族勢力所操控,布衣百姓也有了入校求學,入仕為官的機會。“四門學,生千三百人,其五百人以勛官三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子為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異者為之;律學,生五十人,算學,生三十人,以八品以下子及庶人通其學者為之。”[5]庶人表現優(yōu)異者甚至可以進入四門學學習,相較于高麗而言,唐代官學對學生門第要求更為寬松,教育資源的分配更加公平。
二、選官制度與教育傳統(tǒng)的差別導致了兩國官學教育的側重點不同
唐代的官學注重對學生詞章能力的培養(yǎng),這與唐代禮部選官的考核標準有關。“凡擇人之法有四:一曰身,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辯證;三曰書,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優(yōu)良。”[6]學校教育的直接目的是培養(yǎng)國之棟梁,教育的側重點自然會主動迎合選官的標準,所以唐代師生在教習時極為重視對詞章能力的培養(yǎng)考察。
然而,在高麗尚未大規(guī)模移植中國的教育舉措以前,朝鮮半島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選賢舉能的制度——花郎道。花郎道發(fā)源于新羅早期,起初是為新羅王室祈求長生、修習武藝服務的,“是新羅以太陽神和天神為信仰的本土型自然宗教”[7]。真興王時期,隨著版圖的擴大,國力的增強,新羅意欲一統(tǒng)朝鮮半島,此番形勢下,如何選拔忠君愛國且文武兼?zhèn)涞那嗄瓴趴〕蔀榻y(tǒng)治者率先要解決的問題,“王又念欲興邦國,須先風月道,更下令選良家男子有德行者,改為花郎。”[8]為了強國興兵,花郎道日漸制度化,成為新羅選拔人才的重要方式。作為一種帶有宗教色彩的教育方式,花郎道注重對人思想德行的感染教化,“或相磨以道義,或相悅以歌樂,游娛山水,無遠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擇其善者薦之于朝”[9],通過沉浸山水,修身養(yǎng)性的方式觀察培養(yǎng)花郎徒,最終取德行優(yōu)異者為朝廷所用。由于花郎道是朝韓半島大規(guī)模漢化以前罕見的植根于本土的人才選拔方式,同時又在新羅統(tǒng)一三國之際立下了彪炳戰(zhàn)功,所以它深受統(tǒng)治者的推崇,對朝韓半島的教育方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即便后期由于客觀形勢的變化而衰落,但其教育理念一直滲透到了高麗。“太祖開國之初,首于西京建學校,然尚未有科目之格令,則蓋因新羅花郎道之遺制而已”[10]。可見,由于花郎道的影響,高麗的教育比起詞章,更注重對德行的培養(yǎng)。《新高麗史·選舉制》開篇所述“為學校以處士教之德行,德行既成,取而官之”[11]也正是指明了這一特點。
綜上所述,高麗在吸收借鑒唐代官學制度的同時,受到了本國復雜的政治背景及花郎道思想傳統(tǒng)的作用,導致其對學生門第的規(guī)定較唐代更為嚴格,且更加注重對學生德行的考察,形成了一套具有本土特色的官學制度。比較兩朝官學制度的差異,可進一步了解兩國的歷史背景及傳統(tǒng)思想,對于兩朝教育史的研究,都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注釋:
[1]何忠禮.高麗朝科舉制度要錄[C].韓國研究,1996(3):110.
[2]楊昭全.中國—朝鮮·韓國文化交流史,昆侖出版社2004年版,第146頁.
[3]李成茂.高麗朝鮮兩朝的科舉制度,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6頁.
[4]鄭麟趾.高麗史:卷七十四,景仁文化社1961版,第626頁.
[5][6]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四十四、四十五,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159,1171頁.
[7]黨銀平.唐與新羅文化關系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9頁.
[8]一然.三國遺事:卷三,明文堂1993年版,第122頁.
[9]金富士.三國史記:卷四,首爾韓吉社,1976年版,第67頁.
[10][11]金澤榮.朝鮮漢文史籍叢刊·新高麗史:卷二十二,巴蜀書社2014年版,第46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