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垚
【摘要】空間和時間是把握事物生成的基本維度,這要求我們用世界眼光、歷史視野去研判百年變局。通過考察資本主義政策制度的三次轉向,結合當前歐美系統性危機,表明自由主義正面臨限度和調整;與此同時,伴隨資本積累中心的金融擴張及其產生的混亂與變動,現代世界體系面臨重建局面。變局即機遇,在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態勢下,中國可以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勢,為人類社會發展貢獻中國方案、中國智慧。
【關鍵詞】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自由主義?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中圖分類號】D50?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9.22.019
“當今世界正在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是對人類社會正在經歷的當下歷史過程的一個重大戰略研判。這一命題涉及文明制度走向、國際格局調整等宏大內容。“文明制度走向”包括金融危機及其由此衍生的歐美民粹主義泛起、社會運動燃起、反全球化興起等相互交織的現象,暴露了金融資本主導的新自由主義制度的限度和困境。自由主義面臨深度調整局面。“國際格局調整”是指伴隨積累中心的金融擴張及由此產生的混亂與變動,現代世界體系面臨重建局面。縱觀歷史,世界體系的積累中心在過去的一百多年的時間里相繼更替。審視當下,世界經濟的中心正面臨周期性轉移。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前中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兩者同步交織、相互激蕩”。[1]大變局的宏觀態勢蘊含著大作為的發展機遇。面對世界變局,中國并非依附追隨者,并非危機制造者,并非盲目樂觀者;中國是參與引領者,是方案貢獻者,是理性應對者。中國將為變局中的世界貢獻更多智慧和力量,中國道路也將在變局的歷史進程中越走越寬廣。
大變局的時代研判
客觀研判“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需有世界眼光和歷史視野。這是因為事物生成、發展和存在于空間和時間中。在兩個維度中,事物本質通過一系列運動發展和矛盾轉化環節具體呈現,并表現為歷史發展中的具體總體,即現實事物。因此,空間和時間是把握現實總體的基本前提。具體來說,就是在大格局、大歷史中把握事物的發展走向,達到主觀思維與事物邏輯的統一。
“世界眼光”是研判變局整體的空間維度。百年來,歐美一直影響著世界格局走向,是“局面”的主導者。考察歐美發展史,是把握“變局”的關鍵環節。歐美發展史就是一部矛盾凸顯史和制度改良史。資本主義有其固有矛盾,包括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根本矛盾;民族國家間由于貿易不對等、發展不平衡、政治秩序等級化而造成的結構性矛盾;社會的反向運動以避免自由市場危害的中觀矛盾;貧困問題造成的勞資沖突等微觀矛盾。隨著社會發展,上述問題和矛盾不斷凸顯。為應對矛盾,資本主義經歷了從古典自由主義到凱恩斯主義再到新自由主義的三次制度轉向,每次轉向即意味著資本主義的一次調整,也意味著世界格局的一次重塑。20世紀30年代之前,以金本位和自由市場為主體組成的自由制度對內釋放了商業、產業資本活力,對外確保了這段時期的世界秩序的相對和平。20世紀30年代,大危機爆發,國家干預主義應運而生,在隨后長達四十年里主導資本主義發展。雖然初期出現了反常規的法西斯主義道路、探索階級合作的福利國家制度、直接干預經濟的美國新政等多種國家調控模式,整體上看,國家干預最終取代自由放任而成為20世紀世界格局變化的重要轉折點。干預政策從多方面促進了資本主義發展。對內,國家擴大支出和福利供給,為社會發展、資本積累提供了良好的階級和經濟基礎;國家與壟斷組織結合,暫時克服了私人資本的局限性。對外,國家通過殖民擴張和資本輸出,拓展了資本主義世界體系。基于此,資本主義經歷了一個較為繁榮的發展黃金期,資本全球化進程加速,美國取代英國成為世界霸主,自由主義制度完成了從古典到現代的重塑。20世紀70年代,滯脹危機爆發,國家干預難以為繼。此時,資本全球化進程不斷深入。為適應時代需求,應對危機,發達國家采取“市場化、私有化和自由化”的新自由主義政策。改革首先在英美兩國實施,措施包括解除金融管制、實行金融自由化;削減政府開支;私有化無禁區;大規模減稅等。新自由主義推進了金融資本全球化進程,通過系統機制將拉美等發展中國家納入資本全球鏈條。此外,英美等國還利用自由主義價值輸出完成了對蘇聯和平演變的“最后一擊”,這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兩制格局。總體來看,新自由主義有效統合了資本主義的內外秩序訴求,進一步改變了當代世界格局。雖然在拉美推出“華盛頓共識”、在亞洲推出“共識附加”、在蘇東國家推出“休克療法”等,新自由主義均導致困局,但新自由主義也通過產業轉移和金融擴張,確保了金融資本的霸權地位。與此同時,新自由主義也培育了一個金融資本矛盾主體。金融資本矛盾是指資本的生產屬性和食利屬性之間的矛盾。金融資本依靠融合的資本規模優勢推動企業生產、產業升級、技術創新、市場拓展等,這些環節對于生產力的提升、生產關系的調整有著積極作用。[2]然而,金融資本的積累方式又不限于生產。金融資本通過現代經濟體系直接投機虛擬資本領域,利用國債、股票、衍生品等進行積累。這種積累方式是社會財富的再分配和轉移,不產生新價值。相比于生產性投資,它可以在短時間內通過資本優勢斂取大量財富。當金融資本在生產領域遇到產能過剩、流通不暢、市場限度等情況時,它會為了較快增殖、較易斂財,以賭博式投機行為進入金融市場,以拓荒式的速度拓展金融市場。上述矛盾最終導致資本主義國家出現產業空心化和金融泡沫化現象,是造成2008年危機的宏觀原因。2008年以后,資本主義國家不僅面臨經濟問題,也出現了民粹主義、反(逆)全球化、貿易保護主義等新問題,暴露了當前歐美主流政黨的治理困境,自由主義制度再次面臨調整。縱觀歷史,自由主義制度的內在調整都在一定程度上帶領歐美國家走出了周期性危機。然而新自由主義制度經過十年的調整至今仍未走出困境,其認可度也大不如從前。此次危機是在資本的全球化紅利日漸殆盡的情況下發生的。資本的全球擴張有其自身限度。這些限度包括全球市場邊界、民族國家利益邊界、處于依附地位的國家反體系運動、替代資本全球化的國家實踐等。資本全球化面臨限度,資本危機找不到緩沖地帶。危機最終會回歸到其發源地——世界體系的核心國家。
“歷史視野”強調的是探尋變局走向的時間維度,它是把握變局何以形成、在當下如何定位以及在未來怎樣發展等問題的內在線索。因此,理解世界體系的歷史變遷規律是把握世界變局的重要前提,而體系積累周期理論則為研究提供了重要理論范式。基于發達國家主導的等級秩序、結構體系以及資本積累動力,世界體系理論認為近現代世界歷史基本可以等同于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生成與擴張史,具有整體性的發展規律。阿瑞基認為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相繼經歷了熱那亞周期、荷蘭周期、英國周期和美國周期,每個周期內部又相繼經歷物質擴張期和金融再生和擴張階段的交替更迭。[3]物質擴張期是資本發揮商品生產、貿易往來等職能的階段。隨著商品過剩、競爭加劇、實體經濟投資風險增加、利潤內在驅動等影響物質擴張因素增多時,越來越多的流動性資本會轉向金融擴張。中心國家的金融擴張階段一旦開始,即意味著積累中心開始過渡和轉移,“正在經歷金融擴張的國家的晚秋也是另一個地方的春天——在威尼斯積累的剩余去了荷蘭,在荷蘭積累的剩余去了英國,在英國積累的剩余去了美國”。[4]20世紀30年代的危機、戰爭和動蕩,為美國逐步取代英國確立其世界體系的中心地位提供了契機。而美國自身則通過建立布雷頓森林體系、增強軍事實力、組建聯合國、推出馬歇爾計劃等手段確立了世界貿易的主導權、美元貨幣的控制權、地緣政治的領導權,最終取代英國獲得世界體系的霸權地位。20世紀70年代,隨著生產過剩和資本主義周期性危機的爆發,新自由主義金融化興起。金融資本開始像先前積累周期中心的轉移那樣流向下一個新興的中心。金融資本試圖通過流動轉移獲得更多增殖的價值,但卻成就了下一個積累中心的興起。
大變局與中國道路
面對大變局,尤其是面對西方困局,當前的全球治理方式、發展中國家的制度建設、人類社會的發展道路等需要一個更加合理、更加有效的方案制度引領時代發展。基于此,中國應當把握機遇,發揮制度優勢,貢獻中國方案。在積極應對中,中國將為變局中的世界貢獻更多智慧和力量,中國道路也將在變局中的歷史進程中越走越寬廣。
避免系統性危機,發揮制度優勢。2008年,金融危機及其衍生出來的資本主義系統性危機爆發,其實質是自由主義制度框架下的資本邏輯與社會發展之間的失衡。資本具有促進和阻礙社會發展的雙重性。當資本服務于社會生產、國家建設和民生需求時,它能夠推動生產力的發展,起積極作用;當資本被用于虛擬性擴張、食利性積累和寄生性壟斷時,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起消極作用。而資本能否趨利避害取決于國家制度、資本目的和治理方式等。在資本主義國家,自由主義國家的制度設計、社會治理方式方法等圍繞資本邏輯展開。資本作為在歷史中不斷生成和成長的主體,通過占有勞動、占有更多財富從而獲得自身獨立的權力。而中國自1949年以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走出了一條不同于西方以資本為中心的發展道路。事實證明,這條道路不僅能夠避免西方式的系統性危機,而且能夠發揮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引領人類社會發展的道路走向。其一,新中國通過三大改造和獨立自主的工業化道路,建立了國家主導的生產建設體系,從而為社會主義國民經濟的發展打下了扎實的物質基礎。改革開放以后,政府和市場的雙向互動又不斷推進技術創新、工業進步,從而使社會生產力不斷提升。70年的工業化道路,避免了當下西方以資本邏輯造成的產業空心、金融泡沫的危機后果。其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圍繞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展開。通過共同富裕的發展目的、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政府與市場的有效互動、經濟改革的穩步推進等措施,中國避免了蘇聯和部分發展中國家采取新自由主義療法造成的發展陷阱和依附困境,也發揮了資本的積極作用。其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社會主義國家有個最大的優越性,就是干一件事情,一下決心,一做出決議,就立即執行,不受牽扯”。[5]在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系統性危機泛發于歐美之際,中國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積極應對,使國家的調控政策圍繞經濟的健康發展展開,避免金融資本利益主導下的歐美政府以“新自由主義拯救新自由主義”的制度傾向。
把握發展機遇期,貢獻中國方案。當前,新自由主義金融擴張的“秋天到來”,世界體系的積累中心、權力中心面臨周期性轉移,歐美等發達國家發生持續性的系統性危機,全球化進程加速的同時不穩定因素增多。“世界怎么了?應該怎么辦?”面對百年不遇的大變局,“世界需要新的方向、新的方案、新的選擇”。與此同時,進入新時代的中國正日益走進世界舞臺的中央。一方面,世界體系的下一個中心可能會轉移到以中國為代表的東亞;另一方面,中國道路具有先天厚重的文化歷史底蘊,也具有后天獨特的國情制度優勢。在此基礎上,新中國成立70年,中國社會主義實踐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我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綜合國力進入世界前列,發展潛力依然巨大。因此,在世界遇到難題、需要方案時,中國不能缺席,中國理應而且可以展示大國擔當、承擔大國責任,為人類社會的發展發出中國聲音,奉獻中國智慧,提供中國方案,傳遞中國信心。以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中國方案的基本理念,重塑世界歷史發展規則。人類命運共同體以過去人類社會發展的經驗教訓為總結,以當前人類社會發展面臨的難題挑戰為回應,以未來人類社會發展的前途命運為關切,提出了來自中國的全球化頂層設計和價值理念。它主張和平安全、共享共贏的交往觀,是對叢林法則、自由主義國際關系的一種矯正;主張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發展觀,是對依附等級、資本邏輯的全球秩序的一種重塑;主張全球治理、積極治理,是對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承諾的積極落實。與此同時,以全球治理的問題回應作為中國方案的具體主張,推進人類美好生活的實踐發展。當前,部分傳統問題難以解決,甚至持續發酵,而新問題則層出不窮,甚至蔓延凸顯,人類社會面臨共同難題和挑戰,世界發展亟待一個更加合理、更加有效的全球治理體系。中國方案是全球治理的方案,中國推出多邊金融機構,為世界經濟注入發展動力,推動全球治理的實質發展;倡議“一帶一路”,為各國共同繁榮創建發展平臺,打造全球治理的命運共同體;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編織發展中國家合作網絡,以多層次框架為發展中國家提供現代化堅強后盾;加強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化交流對話機制,凝聚各民族的智慧力量,為全球治理提供合作的橋梁和維系的紐帶。
(本文系北京高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協同創新中心[中國政法大學]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1]習近平:《論堅持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539頁。
[2]宋朝龍:《全球化轉向時代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新自由主義的制度競爭力》,《海派經濟學》,2018年4期。
[3][意]杰奧瓦尼·阿瑞基:《漫長的20世紀》,姚乃強、嚴維明、韓振榮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7頁。
[4][意]喬萬尼·阿里吉:《亞當·斯密在北京:21世紀的譜系》,路愛國、黃平、許安結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代序第11頁。
[5]《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40頁。
責 編∕馬冰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