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補償層次下農民宅基地退出意愿影響因素研究

曹秀玲

摘要：利用對重慶市周邊9個區縣調查的數據，結合Logistic統計模型進行分析，探討重慶地區農戶宅基地退出補償及其影響因素。結果表明，農戶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宅基地及住房基本狀況、宅基地效用認知因素均與農戶宅基地退出補償存在著正向或負向相關性；不同退出主體之間由于思想觀念與生活環境的不同，各類別因素的影響程度不同。應該針對不同的補償層次及微觀主體不同的思想動態和客觀實際，建立差異化的農村宅基地退出補償機制。

關鍵詞：宅基地；退出補償；影響因素；重慶市

中圖分類號：F30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39-8114（2019）03-0140-06

DOI：10.14088/j.cnki.issn0439-8114.2019.03.035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Abstract： Using the data of the surveys of 9 districts and counties around Chongqing， combined with the Logistic statistical model， the withdraw compensation of farmers' homesteads in Chongqing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are analyzed.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re are positive or negative correlations between farmers'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family characteristics， homestead and basic housing conditions， and the cognitive factors of homestead utility with the compensation for farmer's homestead withdraw. Due to the difference of ideological concepts and life environment among different withdraw subjects， the degree of impact of each category factor differ. Differentiating compensation mechanisms for rural homesteads should be established for different levels of compensation and different ideological dynamics and objective reality of micro-subjects.

Key words： homestead； withdraw compensation； influencing factors； Chongqing city

隨著劉易斯拐點的到來，中國人口與用地結構矛盾凸顯。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已由1978年的17.9%提高到2016年的57.4%，其中，17%～18%的城鎮人口為農民工及其隨遷家屬，且尚未在城鎮中定居。在農村勞動力的外移、半城鎮化、農村人口回流等現實背景下，鄉村振興、宅基地三權分置等政策支持下的宅基地退出對于解放農民、激活鄉村發展潛力具有積極的聯動作用；同時，農村土地價值的日益顯化，推動流轉合法化、公開化、透明化，促進地產市場持續平穩發展。自2015年在全國推行宅基地有償退出試點以來，各試點均反映出了一些問題和矛盾，即補償方式選擇上的單一性和補償方案運行的低效性，二者皆忽視了農民對宅基地退出補償的意愿與感知，造成宅基地退出矛盾加重，弱化了農民退出宅基地后的獲得感。

鑒于此，學術界和各級政府對宅基地退出問題進行了積極的探討與實踐。前期學術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宏觀層面，包括宅基地退出政策與退出機制的創新等方面[1-4]，而現實中，作為農村土地利用的基本決策單元，農民不僅僅是“經濟人”，更是“理性人”。對此，相關學者開始從微觀層面研究農民宅基地退出。趙國玲等[5]對湖北二縣（市）的調查研究中發現，宅基地退出補償的影響因素在不同區域有不同的表現；許恒周[6]運用Tobit模型對山東省臨清市農民宅基地退出進行了實證研究，認為應增強農戶退出宅基地轉向城鎮非農就業的機會與能力，制定科學合理的宅基地退出補償機制，提高農民退出宅基地后的可持續發展水平；張怡然等[7]基于問卷調查，分析檢驗了農民工進城落戶與宅基地退出的影響因素。結果表明，農民工退出宅基地的意愿主要受宅基地的保障功能、經濟補償期望值、家庭經濟收入狀況、技能培訓狀況、家庭贍養人口狀況等因素的影響。此外還有學者對宅基地退出補償機制及模式進行了探討[8]。同時，各級政府的實踐證明，現行宅基地退出補償機制主要有3種主導方式：①政府主導，政府通過征地換保障的方式引導農民由分散居住走向集中；②市場主導，城市郊區農民把握城市經濟因素輻射帶來的商機退出宅基地；③農民主導，“三權分置”為農業產業化發展帶來了良好的契機，承包經營權的流轉促使宅基地退出，實現農戶集中居住[9]。

在對比已有研究及實踐的基礎上，本研究主要有以下兩點不同：研究區域更具典型性，數據來源更可靠；針對不同的補償層次建立模型以匹配重點影響因素進行重點剖析，提高補償方案運行效率。基于上述綜合，以重慶市9個區（縣）為調查對象，采用參與式鄉村評估（PRA）調查方法研究農民宅基地退出補償意愿，并采用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影響農民宅基地退出不同補償層次下的影響因素，以期彌補現有研究的單一性，為地方政府決策服務。

1 研究區域和數據來源

1.1 研究區域概況

重慶市是中國勞務輸出與兼業現象十分普遍的地區。重慶市統計局相關數據顯示，2015年重慶市外出（跨鄉鎮、街道）人口1 069.43萬人，其中外出市外人口505.50萬人，占全部外出人口的47.3%；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人數累計810.30萬人。大量的農村勞動力向外轉移，帶來的負面效應更加凸顯了農村與城市、主城區與落后區（縣）以及農村之間的貧富差距。

對于這樣一個“大城市+大農村”的合體，重慶是中國的縮影，承擔著“試驗田”的功能。近年來，重慶市將農民宅基地退出與戶籍制度改革配合實施，農民宅基地退出后補償平均價格為12萬元/667 m2，并且按照農民與村集體85∶15的比例分配。據重慶市統計局相關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6月，已有436.60萬人轉戶。

1.2 數據來源

基于參與式鄉村評估（PRA）調查方法，課題組于2016年7—8月對重慶市永川區、銅梁區、潼南縣、酉陽縣、開州區、巫山縣、巫溪縣、秀山縣、黔江區9個區（縣）走訪，調查收集了永川區雙石鎮響灘子村和大澗口村120人、銅梁區巴川街道玉皇村120人、潼南縣柏梓鎮中渡村113人、酉陽縣桃花源街道129人、開州區溫泉鎮125人、巫山縣廟宇鎮103人、巫溪縣鳳凰鎮58人、秀山縣中和鎮104人和黔江區小南海鎮90人的相關數據資料。

為確保樣本數據的準確性和可信度，調查對象是在不提前告知的情況下進行隨機抽取、整群抽取或典型抽取，每個區（縣）隨機選取1個鄉鎮，每個鄉鎮隨機選取1～2個村，每個村隨機選取2～3個村民小組發放問卷。采用參與式鄉村評估法對農民宅基地退出進行問卷調查，發放問卷數占各自然村實際農戶數量的比例在40%～60%。整個調查過程中發放問卷1 183份，實際收回1 025份；其中，有效問卷997份，無效問卷121份，問卷有效率達86.47%，滿足模型所需樣本數量。

2 一般分析

2.1 研究界定

宅基地退出補償的標的是土地使用權，補償標準要根據區位、用途、建筑面積等因素綜合考量。一般分為3種補償類型，即安置補償、貨幣補償和建設補償（表1）。

1）安置補償一般是針對“一戶一宅”的農民，主要是指通過對退出宅基地的農戶進行住房安置的方式進行補償。將農民退出的宅基地在政府統一規劃的安置區域按不同底價折換住宅小區的新房，實現農村房屋和宅基地使用權與城鎮房屋產權的調換。

2）貨幣補償一般針對“一戶多宅”或是戶口已轉為城鎮戶口的農民，主要是指對于已在城鎮購房或準備進城落戶、舊房拆除后不再于村集體建新房的農民，凡自愿退出宅基地的可從項目資金中獲取一定標準的經濟補償。由于各地區土地級差收益不同，其貨幣補償的標準也不盡相同，標準的合理與否具有相對性。

3）建設補償一般針對“一戶多宅”的情況，主要是以農村土地整理為基礎，通過“合理規劃”“集中居住”以及基礎設施的更新與完善等形式改善農民生產、生活環境與居住條件，美化鄉村風光，在此基礎上，配套給予恰當的貨幣補償。它不改變農民對宅基地的使用權，由地方政府與村集體合作組織實施。

2.2 預期效應

1）對于安置補償來講，一般情況下，受老有所居觀念影響的農民，年齡越大越希望能在晚年有個舒適的居住環境，可能越偏向于安置補償；女性相對于男性更偏向于穩定的生活，可能越傾向于選擇安置補償；農民家庭收入越高會相對弱化宅基地對其的社會保障作用，退出宅基地后自身有穩定的收入來源，生存需求滿足后渴望滿足安全需求，可能越偏向于安置補償；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民對宅基地的財產意識相對淡薄，且其接受新事物新觀念的能力更強，也越偏向于安置補償；參加“新農保”的農民對社會保障的認知越深刻，越重視宅基地的社會保障功能，可能更偏向于安置補償；農民所在村集體的經濟狀況越好，對其現行生產生活環境較為滿意，則其更傾向于安置補償。

2）對于貨幣補償來講，一般情況下，非農務工收入越多，對宅基地的依賴程度越低，越希望通過宅基地退出來獲取貨幣補償以補充非農從業的生活性支出；宅基地處于閑置或廢棄狀況的，農戶無法從中獲取實質性收入，可能更愿意通過退出獲取貨幣性收入；現有住房面積越大層數越多，宅基地的資金價值越大，農戶越愿意通過退出宅基地獲取貨幣補償；已在城鎮購房的農戶，宅基地對其社會保障價值以及依賴程度都會有所減弱，農民更愿意通過退出宅基地獲取貨幣補償以抵償城鎮購房的現金支出。

3）對于建設補償來講，一般來說，參加農業技術培訓越多，農業生產對其的重要程度越高，為獲得較好的農業生產條件改善農業生產結構，可能越偏向于建設補償；宅基地造價與農民選擇建設補償存在一定的依存關系，通常情況下，宅基地造價越高的農民更愿意通過建設補償來完善居住地基礎設施建設，美化居住環境；宅基地是家庭的主要財產，習慣居住地以及不愿改變耕作方式的農戶，想要獲得較好的生產生活條件，選擇建設補償的可能性越大。

3 實證分析

3.1 指標體系建立

基于以上農民宅基地退出補償的一般分析，參考王兆林等[10]的研究成果，結合重慶地區的實際情況，確定以下4類解釋變量：農民個人特征、農民家庭特征、農民宅基地及住房基本狀況、宅基地效用認知因素，并基于這4個變量建立了15個二級指標（表2）。

3.2 模型構建

Logistic回歸分析是研究因變量Y取某個值的概率變量P與自變量X的依存關系。農戶退出宅基地的意愿是一個二值變量（愿意、不愿意），且其影響因素分為多種，因此針對3種補償類型下農民退出宅基地的意愿，設安置補償、貨幣補償、建設補償分別為因變量Y1、Y2、Y3。

3.3 結果與分析

運用統計分析軟件SPSS 19.0進行Logistic模型回歸，分別針對3種補償類型對各解釋變量進行顯著性檢驗。在對數據進行處理前，通過SPSS 19.0軟件中的克朗巴哈系數（Cronbach's α）對調查原始數據進行信度檢視，因變量Y1克朗巴哈系數為0.81；因變量Y2克朗巴哈系數為0.79；因變量Y3克朗巴哈系數為0.72。說明3個因變量的原始數據可信度較高，具有統計學意義。

3.3.1 安置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安置補償意愿模型回歸結果見表3。

1）農民個人特征對宅基地退出安置補償意愿的影響。X1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1呈顯著正相關，說明農民年齡越大選擇安置補償的可能性越大，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主要是因為農民年齡越大，越希望生活能有所穩定，老有所依、老有所居。X3在5%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1呈顯著負相關，說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民越不愿意選擇安置補償，這與之前的假設不一致。原因可能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不僅僅追求有房可居，可能對住房區位、環境等都有所要求。

2）農民家庭特征對宅基地退出安置補償意愿的影響。X5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與因變量Y1呈顯著負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這表明家庭收入越高的農戶越不愿意選擇安置補償，這主要是因為收入越高的農戶有足夠的經濟實力選擇區位條件更優、居住環境更好的住房。X7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1呈顯著負相關，這與之前的假設不一致。這可能是由于參加了“新農保”的農戶購買保險增強了他們承擔各種風險的能力。

3）農民宅基地及住房狀況對宅基地退出安置補償意愿的影響。X10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1呈顯著負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可能是因為農戶因為居住習慣不愿意離開現在的住房。X12也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1呈顯著負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表明宅基地造價越高農民選擇安置補償的可能性越小，原因可能是農戶宅基地本身經濟價值較高，因而不愿意放棄價值較高的宅基地而去居住可能環境條件不如自家宅基地的住房。

4）宅基地效用認知因素對宅基地退出安置補償意愿的影響。X14與X15均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這兩個變量的作用不顯著。

3.3.2 貨幣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貨幣補償意愿模型回歸結果見表4。

1）農民個人特征對宅基地退出貨幣補償意愿的影響。年齡X1在1%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負相關，這與之前的假設相一致。這表明年齡越大選擇貨幣補償的可能性越小，可能是因為年齡越大其對金錢的觀念越淡薄。X2和X3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2）農民家庭特征對宅基地退出貨幣補償意愿的影響。X7在1%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正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說明參加了“新農保”的農民選擇貨幣補償的可能性越大，原因是參保降低了農民對宅基地住房保障的依賴，而希望通過貨幣補償增加其現金收入以抵償生活及其他成本支出。

3）農戶宅基地及住房狀況對宅基地退出貨幣補償意愿的影響。X10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負相關，這與之前的假設不一致。一般而言，農戶將宅基地以出租或其他方式流轉已能獲得較為持續穩定的收入，無需退出宅基地獲取一次性的貨幣補償。X12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負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宅基地造價越高的農民越不愿意選擇貨幣補償，這主要是因為造價越高的宅基地，其實際的經濟價值越大，且農戶也不愿將自己花費了較大人力物力財力建造的宅基地退出來換取貨幣補償。

4）宅基地效用認知因素對宅基地退出貨幣補償意愿的影響。X14在1%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正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說明農戶對政策越了解，越傾向于選擇貨幣補償，可能是由于政策了解程度反映了農戶對自身宅基地價值的了解程度，在重慶現有貨幣補償水平條件下，農民越傾向于貨幣補償。X15在5%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2呈顯著負相關，這與之前假設不一致。這表明越重視宅基地的農戶越不愿意因為一次性的貨幣補償而放棄占據家庭財產大部分的宅基地價值。

3.3.3 建設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建設補償意愿模型回歸結果見表5。

建設補償中只有X10在5%顯著性水平下與因變量Y3呈顯著正相關，這驗證了之前的假設。這可能與農民現有的思想覺悟程度以及政府政策宣傳力度有關。農民考慮個人、局部的利益較多，而難以深刻認識到鄉村規劃與修建農村基礎設施對整體環境改善的重要性；政府政策宣傳力度不夠，致使農村政策認知淺薄，對建設補償難以有全方位的體會。

4 結論與建議

4.1 研究結論

本研究利用SPSS 19.0對重慶市安置補償、貨幣補償、建設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意愿及其影響因素進行Logistic模型回歸分析。結果表明，安置補償下農民退出宅基地的影響因素多于貨幣補償與建設補償下農民退出宅基地的影響因素；安置補償下農民退出宅基地更多地受到觀念和生計等農民個人或家庭特征因素的影響，而貨幣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主要受到宅基地及住房基本情況等因素的影響，建設補償下農民宅基地退出影響因素較為單一，只有宅基地利用現狀處于自住或其他狀態時農民才可能愿意選擇建設補償。

4.2 對策建議

1）安置補償。抓住戶籍制度改革的契機，為主動退出宅基地的農民提供綠色通道，配合專案人員簡化相關手續。強化產業支撐，加強從業技能培訓。加強對城鎮地區第二、第三產業的發展，為農民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拓寬農民就業渠道。

2）貨幣補償。建立相應的農村宅基地退出貨幣補償的儲備資金庫，保證補償的公開性、合理性、透明性，細化貨幣補償的程序。針對不同農民群體構建醫療、教育、養老等方面的差異化保障制度，尤其要著力完善農村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等特殊群體的社會保障問題，以解決農民退出宅基地的后顧之憂。

3）建設補償。加強相關政策制度的宣傳力度，調研過程中，課題組發現地方細化政策宣傳相對滯后；且對于集聚安置方式農民更傾向于原有落地房。因此，基層工作人員應深入農戶以充分了解其內部需求，解讀地方政策措施，鼓勵農民改變傳統居住觀念。科學規劃安置區域，在重新規劃安置區域時，引導農民根據家庭結構、耕作習慣等選擇合適的安置區域，應在盡量不改變農民原有居住習慣與耕作習慣的前提下，保留原有的村民間的互動聯系。可采用集中與分散相結合的方式由具有不同需求的農民自愿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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