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色調之搭與清雅留白之韻

王少瑩

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福建師范大學基礎教育課程研究中心開放課題階段性成果，課題名稱《小學語文審美性閱讀教學研究》，課題編號：MSX18009。

摘 ?要：清絕秀麗之鄉，滋養了散文家的想象和柔情，也潤澤著散文家的文筆和情思。郭風始終在一種恬然澄明的愛的氛圍中，以孩子般單純的心境和美好的想象，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抒寫著自然的風物和人情。本文擬從冷暖色調的搭配、詞語的錘煉、人與動物的和諧共生、清雅留白之韻四個方面淺析郭風散文的審美形式特征，探尋其散文淡泊、寧靜、悠遠、明朗的藝術美質。

關鍵詞：冷暖色調;詞語錘煉;和諧共生;清雅留白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1-0-02

福建可謂清絕之地，秀麗之鄉，這里有水碧沙明的自然風物，有秀密的叢林、淙淙的溪流，青翠的山野。明凈蔚藍的天空，榕蔭葵棚，溫暖的氣候，恬適沖淡的民風，這一切不僅能夠引起散文家的想象和柔情，而且潤澤著他的文筆情思。郭風散文執著追求的，正是這種淡泊的、寧靜的、悠遠的、明朗的藝術美質。

一、冷暖色調的搭配

古代文論家劉勰論述過：“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聲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1]劉勰把“五色”作為“立文”之首位，也就足以說明色彩的重要。郭風說：“我想，如果我能夠以顏色和線條，光和陰影，描繪一塊礁石或一棵樹，如果我能夠用七弦琴彈出雨的聲音……我想到此，心中忽然覺得有點兒童般的害羞！”他的散文，確是以“顏色和線條”“光和陰影”畫出了自然的樸素美。

《搭船的鳥》中，那只彩色的站立船頭的小鳥，羽毛是翠綠的，翅膀帶著些許藍色，這不僅僅只是鳥兒寫實的顏色，也契合了大自然的色調。藍色給人悠遠、澄凈、溫馨之感，綠色代表生命、勃發、希望之意。同時，這是他作為大自然之子對自然風物的謳歌。

郭風注意冷暖色調的搭配。藍色、綠色善于冷色調，點綴上“紅色的長嘴”，又增添了暖色調的生機。郭風如善于著色的丹青高手，善于調配色彩以達到和表情達意的和諧統一。

二、詞語的錘煉

郭風注重詞語的錘煉，其散文語言并非錯彩鏤金，卻能使平凡的字眼閃耀出熠熠光輝，煥發出質樸美的魅力。

“雨點打在船篷上”，一個“打”字，呼應了上文的“大雨”，“沙啦、沙啦地響”，輔之于聽覺，暗示雨之大，亦契合了兒童喜歡擬聲詞的心理。“它靜悄悄地停在船頭不知有多久了”，“靜悄悄”不動聲色的渲染了人與動物的互不驚擾。這些詞語，看似平常，實則有極強的表現力。真可謂“淡中藏美麗，處處著工夫”。作家嫻熟自如地運用詞語，做到了如古人所言“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顯得極其樸素自然。

三、人與動物和諧共生

在郭風的筆下，大自然的一切生命都與人的心靈、人的生命息息相通，正像福建改進出版社總編輯黎烈文在《木偶戲》的序言中所說的：“以一個可貴的童稚的心靈，給我們眼目所見的萬事萬物，一草一木，賦予一種純真的生命，寫來自然而親切，充滿蓬勃氣息……成年人讀了，可以重獲已失的童真，兒童們讀了，可以得到有益的啟示。”[2]

《搭船的鳥》中的翠鳥，不僅順搭了我們的船，還將船頭作為它捕魚的訓練場。“沖進水里”，“銜起小魚”，“一口吞下”，這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安然的環境，哪得如此愜意的享受？這玲瓏剔透的小鳥，也美了我們一路的行程。

在另一篇散文《聚會》里寫到：“我記得外祖父的田里多么熱鬧呵！附近樹林里的鳥都飛來了。八哥 ?，還有燕子，統統飛來了。八哥一下子飛來了二十多只，差不多是一家子都飛來了。……‘吃吧，吃吧，外祖父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暢暢快快地吃一頓吧！” ?樸實無華的話語，把小鳥視為家庭中的一員，展示了一幅田間勞作歡樂圖和人與動物的和諧共生圖。人與自然最根本的關系是共生的和諧，這也是郭風散文要著力表現的。

教學時，如果時間允許，如果學生學有余力，是否可以把這一類的文章集合幾篇一起閱讀，從這意義上講，《搭船的鳥》又有了“引子范本”的意義，有一篇引向一類。

“美在自然”當然是一個為不同國度、不同時期的人們用不同語種重復著的古老命題;而且隨著現代文明的進程，人與自然相滲透、相轉化、相依存的巨大課題，愈發顯得迫切而嚴峻。郭風筆下那種未經污染的大自然，其清純秀麗處，潛藏著一種關于“合理人生”的“自然存在”的愿望。

四、清雅留白之韻

郭風散文能做到淡而有味，能寄至味于淡泊，還得益于言約意豐的筆法，善于布置語言“空白”，但在這“空白”中讓讀者讀解出文外之旨，象外之象。《白雨齋詞語》要求詩詞創作必須做到“意在筆先，神余言外。……若隱若見，欲露不露，反復纏綿，終不許一語道破”。[3]這就說明，藝術要有所露有所不露，形象要鮮明，但理性內容則要善藏不露。就像中國畫的大家，八大山人，在尺幅中畫魚，魚之外不著一物，卻能令欣賞者仿佛看到滿紙江湖。因此，成功的作品總是力求創造出最富暗示性和啟發性的藝術形象，使欣賞者獲得聯想生發的廣闊天地。優秀作品的意義不是一眼可以看出的，總是讓欣賞者自己去追索、去咀嚼，去回味。

選入2018年統編版小學語文教材三年級上冊的《搭船的鳥》，以“哦，這只翠鳥搭了我們的船，在捕魚吃呢”簡潔利索地結束。 這一路上還會有什么故事呢？小鳥又是如何吃魚的？雖不著一字，卻留下大量想象的空間：時而捕魚，時而靜待，動靜交錯;人鳥融匯，水天交接，足以想見那清清淡淡、靜謐的氛圍。大片的空白呈現了“于無畫處皆成妙境”的特質。

再如《狐貍》中那只小狐貍在“我家”住了快到兩個月時間，可在一天晚上把門沖開跑回山林里，再也找不著了。這近兩個月時間的相處，一旦不見，總有幾多惋惜，幾多想念。讀者興許還期待著從“我”口中聽到一些什么感慨吧，然而，“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它”，文章戛然而止，到此留下一個空白。但我們卻能體會出文中“我”的感情波瀾。更重要的是，這“空白”中包含的“有”是：動物自有它們生存的空間，盡管人類是愛護它們的，但只有在大自然中，它們才是最快樂的。

《我和祖母養的八哥》又是一篇似淡而實美，似癯而實腴的動人散文。那只八哥，天天給他洗澡，祖母還精心地把豆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火柴梗插著喂它吃，也不曾束縛它，讓它在桌上、門上亂飛。可最終有一天還是飛走了。“在龍眼樹梢飛了一圈，不見了……”貌似平凡之句，卻內含深情之意。八哥在龍眼樹梢飛了一圈，再最后看一眼這個愛它的家園，它也戀戀不舍，可大自然才是它的樂土，最終還是依依不舍地義無反顧地飛走了。這些內容在文章不著一字，但我們只要作穿透性深究，就會無中悟有。倘若傾箱倒篋，一泄無余，則使人索然乏味。“不見了”之后又是一個空白，卻留下無盡余味，盤繞不去，能讓人感到柔腸百結，人對八哥那種既愛又無奈之情盡在其中。這篇散文的語言真正是不加粉飾、質樸渾然的樸素美。在運筆上，如敘家常，筆隨意到，在情趣上，不做驚人語，不尚夸飾，而是在漫不經心或貌似隨意的敘寫中涌動著情感的脈流，做到言近而旨遠，辭淺而義深。很好地體現郭風散文淡而深遠、淡而清淳、淡而有致的情味。

五、結語

郭風將自己熾熱的胸懷撲在自然和土地上。始終以敏感的詩心去感受它們的色彩、音響和芳香，借助繪畫語言的色彩、音樂語言的旋律，通過獨具風格的藝術手段準確生動抒寫出來。郭風始終在一種恬然澄明的愛的氛圍中，以孩子般單純的心境和美好的想象，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抒寫著自然的風物和人情。他藝術感覺的亮點始終與他的童心世界相契合的。郭風給散文帶來的，是有著鮮明南方色彩的、柔婉的鄉野牧歌。

參考文獻：

[1]劉勰：《文心雕龍·情采》，劉勰、鐘嶸：《文心雕龍·詩品》，中國書店影印本，中國書店出版社，1988年9月第1版，第117頁。

[2]黎烈文：《木偶戲》“序”，見張香還《中國兒童文學史（現代部分）》，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1988年4月第1版，第479頁。

[3]《白雨齋詞話》，清朝陳廷焯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5月第1版，第9、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