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藝術的治療作用

劉瑾怡

摘 要：我們不斷經歷視覺環境的進展和變化，對于今天的人們，接受其所在時代的藝術是艱難的。“當代藝術”，或只有先使藝術家和評論家們理解并感到有責任提倡，才能逐漸也被大眾所接納。不是所有奇奇怪怪的藝術就是“當代藝術”，好的當代藝術具有不同于藥物的治療作用。它可以作為人與作品、人與人溝通的橋梁，使人心獲得安慰，甚至可以影響社會上的一些認知，并間接地對大眾生活產生影響。

關鍵詞：當代藝術;治療;慰藉;繪畫

人們對于“當代藝術”這一文化形式有著種種非議，但無論如何，我們今天似乎已經不得不承認，文化的鐘擺已經擺向藝術了，哲學家和教士的時代結束了，藝術家的時代到了。

當代藝術的形式分很多種，但殊途同歸，其治療作用于藝術的創造者和觀看者的內心。當代藝術，對于創造者來說是追求精神自由的，對于觀看者來說便是抒發內心、緩解情緒的。藝術治療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醫學治療，而是“潤物細無聲”般地關懷著它的觀看者們。就像自由的當代藝術，才能讓“愛麗絲們”（觀看者）情不自禁地掉進通往“仙境”（藝術的治愈）的樹洞，當回歸現實，那份治愈便會存在于人們的潛意識中繼續發酵。

一、以畢加索為例——對話

筆者曾聽過一個講座，其內容是將美術與物理聯系起來，物理學雖然難懂但有理可依，其便是以時間與空間的關系解釋了畢加索的抽象畫，當時聽得興趣昂然，但也只到達興趣層面。筆者認為，這就是“教育”和“治療”的區別，物理能指導生活，但藝術卻能“理解”生活。

尤其在畢加索的那些女人肖像畫中（圖1），他力求把不同的視點統一起來，由此完成一種變形，即“多維性”。他所描繪的人像非同尋常，不是從某個單一視角的描繪，而是將多個透視維度的人像構件組合在同一個畫面中，并分解為各種幾何圖形，這樣的人像就變得容易捕捉了，變得透明了。觀看者既感覺這個人像是正面，又感覺在這個人像是側面，又感覺在這個人像是俯視角度，這令鑒賞者并不局限于一個固定的視角。

從哲學的角度理解藝術治療作用的，似乎簡單一些：藝術家往往把自己理解為意志動力以顯出他意愿的力量，畢加索畫中的女人并不是作為女人出現的，而是作為阻力出現的，這個阻力就是藝術家的意志為了試驗其造型力量而挑選出來的。于是在這里，畢加索的畫成了戰場，成為了對話、爭辯場所——兩位伙伴必須露面，那就是藝術家和所要塑造的人物，藝術家越能遠離于呈現在他面前的人物面貌，他就越強烈地感受到自己，與其說他是在與話中的人物對話，不如說在與畫中的自己對話，這正是藝術家正在對自身進行的治療。

在1923年的一個自白中，畢加索說道：“盡人皆知藝術不是真理。藝術是謊言，它教我們理解真理，至少是那種我們作為人能夠理解的真理。”①藝術并不像我們周圍的其他事物那樣存在著，從我們周圍世界的其他事物的角度來判斷，藝術不可能有任何用途，它是毫無用場的，它就像某種假象，但是它恰恰教會我們理解我們的世界。筆者相信畢加索在藝術創造的過程中，不僅是描繪一個脫胎于現實而又屬于自身的世界，更是在這個新世界中自我探索與治療。

二、以馬賽爾·普魯斯特和安塞姆·基弗為例——回憶

當代藝術的治療，其實是一個十分主觀的過程，每一個“我”（即觀看者）互有差異。②這是由于每一個“我”具有不同的生活背景，由此具有不同的“回憶”內容。德國“當代藝術”教父約瑟夫·博伊斯是一個薩滿，曾宣稱他的“藝術”可以對現場的信徒弟子產生“治療作用”。在筆者看來，這并非“治療”，而是洗腦，洗去的是“我”的“回憶”，藝術是自由的，是不應該很輕易就導向一種宗教的，而藝術的治療更不應該以“失去”為代價。

在普魯斯特的小說《追憶逝水年華》中，作者通過對生活的回憶和理解，后從經驗的意義中獲得啟示，以藝術的形式表達出來。反過來說，是創作者本身的生活經歷成就了藝術的誕生，可見，藝術與生活是緊密相連的、不可分割的。“回憶”使讀者同時處身于小說和他自己的生活中，并從中總結出相同之處來觀察自己的生活，因此讀者也不應該忘卻他自己的往事，而是應該去理解消化掉。人們不應該把生活經歷盲目地當作事實來接受，而應該對它的意義作出解說。因為藝術并不是使我們疏遠于生活，而是使我們有可能理解我們自身，達到與我們自身的協調一致。③

文學和美術是相通的，19世紀末就有很多文學家或者詩人投入到各種藝術創作中，這給當代美術的發展帶來了新的生機。以安塞姆·基弗為例，其對當代具象藝術發展有重要影響。他所繪畫的風景畫，如圖2，畫面氣勢宏大但調子卻非常陰暗?？藙谒埂せ魞确蛩娘L景畫作了這樣的描述：“他的風景畫并不是憑幻想創造出來的自然的原始力量，并且他也沒有將這種力量神秘化。他的繪畫表明了這些圖景是多么陳舊，甚至就連他有時用在畫中的稻草似乎也在講述著過去的時代。綠色草地、茂密森林中颯颯作響的樹葉以及肥沃的田野，這些圖景都不過只是對過去美好時光的回憶罷了，基弗的風景畫中充滿了悲傷，而不是面對廢墟和毀滅中的快樂。”④

三、以蔡青和草間彌生為例——慰藉

如果說以上兩種治療形式是“激發”，那第三種治療形式便是“撫平”。藝術治療可追溯到什么時候？或許從史前人類的巖洞壁畫中可探得一二，這些繪畫表現了原始人類在當時社會中的真實狀態以及根據環境進行改變從而獲得進步的過程。這一時期，原始人類既是創作者也是觀看者，到了當代，創作者與觀看者分離，但兩者仍是藝術治療的受眾。對兩者來說，其可以通過藝術宣泄情緒、解決不良心理狀態，甚至重新認識自我。這就是當代藝術的慰藉作用。

例如蔡青于2009年（汶川地震一周年）創作的作品《放天燈》就是他藝術理念的實現。自古以來，人們在“天燈”上寫下自己的愿望，然后點燃讓它飛向天空、飄往遠方，期待著他們的美好祝福和愿望會實現。天燈努力起飛的模樣就像困境中的人們奮勇站起來重建家園的樣子?！疤鞜簟毕笳髦Ｍ?，鼓勵著經歷過汶川大地震的人們，帶著創傷努力從一片廢墟中站起來、重新生活下去。蔡青想要以“放天燈”撫慰受傷的心靈，這是為了祭奠死去的亡靈，也是為了讓“大難不死”的人們在希望下創造“后?！?。在蔡青構架的藝術概念里，慰藉就是需要這些平凡的人彼此激發，而后普惠到更多“共情”的群體的。人畢竟是群體動物，人與人之間的情緒會相互影響，甚至同化，共同的命運獲使得人們相互理解、愛護、同情與支持，這也算是一種惺惺相惜，即共情。

如果說蔡青的“放天燈”是在慰藉災難中的人們，那么草間彌生的“圓點藝術”便是在慰藉坎坷人生中的自己。草間彌生被稱為“波點女王”，這位“怪婆婆”擁有的是一個不幸的人生經歷，她結合自己患上神經性視聽障礙之后出現的幻聽、幻視的癥狀，用圓點將自己的這些幻覺或者夢境創作出來，這就是其用藝術進行自我治療的一種方式。如圖3，這是草間彌生為童話書《愛麗絲奇境歷險記》繪畫的一組插畫之一，表現的是愛麗絲所掉進的那個無限深的兔子洞。在草間彌生的世界觀里，圓點是組成世間萬物的最小元素，一個沒有底的兔子洞與這樣的形式相結合，表達了她對永恒、無限的渴望。

四、以張曉剛為例——現實關懷

“當代藝術”這個說法在學術界有著不同的理解，從藝術的功能上看，當代藝術強調藝術對于社會的介入與干預作用，當代藝術應該緊扣社會問題。與其說是當代藝術對于社會的介入與干預，不如說是藝術將個人命運與歷史聯系起來，在潛移默化地治療著社會。

張曉剛的《大家庭》（圖4）最初出現在成都的“九十年代的中國美術：中國經驗展”，這幾乎成了張曉剛的符號，也是一個樣式化的符號?！洞蠹彝ァ窂恼掌腥〔模蓚€人的歷史照片進入家族歷史，而家族歷史可以追溯得更遠。在畫中，表達出了一種冷漠，那個時代的人是沒有個性的，千篇一律的服裝和表情，在畫面中還用一根紅線把他與長輩串起來，這些都構成了他的成長環境。

20世紀90年代初社會上流行懷舊的風氣，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會的各種矛盾開始顯露，社會貧富差距拉大，社會矛盾開始激化，封閉與開放、傳統與現代、民主與專制，潛在的沖突凸現出來了。在這場沖突中失意的人會有一種強烈的懷舊情緒。懷舊并不只是情緒問題，它的產生總有特定的條件。

當代藝術介入治療的往往是那些表面上不具備社會性的，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和社會進行聯系的，或者是背景已經消失，但要重新進行解讀的東西。就像發生一件社會事件，當人們去評論它時，它這就變得完全社會性了，就像報紙上各種各樣的時評，時評是談論事件本身的性質，而不是談論事件的形式、審美與其生產關系的性質。

注釋：

①②瓦爾特·比爾梅.當代藝術的哲學分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257，157-166.

③普魯斯特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因為，我覺得，他們不是我的讀者，而是他們自己的讀者，我的書只不過像一個放大鏡，類似貢布雷的眼鏡商在柜臺上遞給顧客的東西。通過我的書，我將使讀者能夠閱讀他們自己?！?/p>

④⑤孫建平，康弘.當代藝術中的風景[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10，204.

⑥卡羅爾原.愛麗絲奇境歷險記（草間彌生插圖珍藏版）[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4：5.

參考文獻：

[1]瓦爾特·比梅爾.當代藝術的哲學分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

[2]王德峰.藝術哲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

[3]孫振華，魯虹.藝術與社會：26位著名批評家談中國當代藝術的轉向[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15.

[4]陸雅青.藝術治療：繪畫詮釋：從美術進入孩子的心靈世界[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9.

[5]蔡青.行為藝術與心靈治愈[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