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化認同是基于相似的歷史記憶、價值觀念與生活方式而形成的文化共識,中華文化是兩岸業已達成的文化共識,是實現國家統一的重要基礎,受臺獨勢力“去中國化”行徑的影響,我國臺灣地區年輕世代的文化認同產生了異化。在兩岸文化認同建構過程中注重“童年”這一面向未來的維度,發揮閩臺童書創意產業兼具物質與精神雙重屬性的獨特優勢,為兩岸少年兒童提供富有民族特色的文化產品,構筑具有代際特點的童年文化記憶,同時也為兩岸青年提供個人事業的發展機會,有助于兩岸間重塑心靈契合意義上相互文化認同。
關鍵詞 面向未來 文化認同 創意產業
基金項目:本文系福建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閩臺童書創意產業對兩岸未來一代文化認同的影響及合作路徑研究”(編號:FJ2016B197)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鄭偉,福建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海峽兒童文學研究中心,教授。
中圖分類號:D922.29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10.031
文化認同是生存在某一區域內的人群基于相似的歷史記憶、價值觀念與生活方式而生成的帶有鮮明傾向性的文化共識。我國臺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作為中國版圖內的兩個區域,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業已生成了共屬的文化共識,這種共識就是我們通常所稱的中華文化。兩岸文化認同之所以會成為一個問題,其根源就在于臺灣地區特殊的歷史境遇。近代已降,臺灣地區屢遭荷、日殖民統治,殖民者的文化歸化實踐對臺灣地區民眾的文化認同產生了潛在而持久的影響。二戰后主權重歸中國僅數年,又因國共內戰形成了兩岸分治格局。之后數十年間,兩岸政治、軍事及意識形態尖銳對立,交往幾近隔絕,在各種社會政治因素的作用下,兩岸積淀出具有內在差異性的文化認同意識。三十多年來,兩岸民間往來頻繁,文化交流與經貿合作成果豐碩,但臺灣地區民眾的文化認同并沒有朝著有利于國家統一的方向發展,反而在臺獨意識形態的操弄下,與中華母體文化產生了一定的背離。越來越多研究者意識到,對兩岸文化認同的重構是實現國家統一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
本文首先對兩岸文化認同建構中存在的問題做簡要梳理,進而分析童年維度對兩岸文化認同建構的特殊價值,探討閩臺童書創意產業作為建構兩岸面向未來一代文化認同平臺的可能性,并提出具體的對策建議。
(一)建構性文化認同對原生性文化認同的異化
族群問題研究形成了關于認同的兩種觀點,即“原生認同論”與“建構認同論”。原生論認為:“族群認同是個人和群體生活中的固定特征,基本上是既定的、共同的文化特征,諸如語言、傳統、習俗、宗教等是一個人的族群認同的核心所在,并在孩童年代通過初期社會化的過程內化到人的意識之中。” 建構論認為:“族群認同的形塑與其政治、社會的過程必定不可分離,在這一過程中,國家、政黨、經濟結構或特定社會群體對族群認同的建構過程都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參照此觀點,兩岸基于共同歷史記憶形成的中華文化認同應屬于“原生性認同”,在各種因素作用下形成的“臺灣主體意識”,以及民進黨標榜的所謂“天然獨”現象,則是一種“建構性認同”。長期以來,我們對臺灣地區民眾的原生性文化認同抱有很高期待,將其視為推動兩岸關系發展促進和平統一的重要基礎,即使在“臺灣主體意識”被不斷強化的當下,從一般民眾到專業研究者依然對此抱有信心。應該承認,臺灣地區社會的人文器物、社會建制、生活習俗、人倫關系、民間信仰,乃至思維習慣確實都烙上了濃重的中華文化印記,由于特殊的歷史原因,臺灣地區甚至保存著某些比大陸地區更為“純正”的中華文化傳統,這樣的認知似乎也在大陸地區赴臺民眾的直覺觀感中得到某種程度的印證。大陸媒體《新周刊》曾推出《臺灣,最美的風景是人》一書,對臺灣地區社會重禮儀、講人情、尚助人的社會民情給予了贊譽。這種良善民風從根源上說,得益于中華傳統文化長期的濡染浸潤。
盡管我們對文化超越政治意識形態的力量懷有美好的期待,但政治對文化的巨大宰制作用卻也不容忽視。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來,臺獨勢力的種種“去中國化”行徑,已經對臺灣地區民眾原生性的中華文化認同造成了嚴重異化。在臺灣地區一旦涉及統獨問題,不同政治訴求的人群之間常常充滿了暴戾行為,政治立場分野可以導致激烈的家庭紛爭;大陸地區訪臺官員遭到持臺獨立場民眾的圍攻;極端臺獨分子當街漫罵大陸籍老者等,這些現象折射出臺獨意識形態對民間人倫禮俗的扭曲,廣受贊譽的中華傳統美德在這些富含政治歧見的事件中已蕩然無存。有學者指出:“從現實政治來看,保留中華文化甚多的臺南地區,恰恰是主張‘臺獨的民進黨的‘大本營。” 從中可以看出,原生性文化認同被異化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負面效應。
(二)文化交流的積淀效應不夠凸顯
文化交流在兩岸關系發展中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兩岸和平交往的歷史就是以文化交流為啟端的,八十年代末臺灣地區相關部門開放民眾返鄉探親,實際上就是一種基于家庭親情與人倫關系的文化交流行為。1992年,“大陸藝術家演出團”赴臺開啟了兩岸雙向的文化交流,此后兩岸關系雖歷經波折,但交流之門再也無法被人為地關閉。兩岸尤其是閩臺民間信仰與民俗活動的廣泛開展,增強了民眾的情感聯系;返鄉祭祖、編修族譜、同鄉聯誼彰顯了兩岸無法割舍的親緣關系;圖書、影視、演藝等文化產品的傳播與交流,促進了兩岸民眾的文化理解;兩岸文化產業合作則產生了經濟與文化的雙重效益,這一切都對兩岸民眾文化認同的良性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
當我們評價兩岸文化交流成效時,不應僅將三十多年來取得的成果做簡單的數量累加,而是要結合具體的時代背景、兩岸氛圍、惠及對象等因素加以綜合考量。例如早年曾轟動一時的《八千里路云和月》,是在兩岸長期隔絕的時代背景下,大量去臺人員強烈思鄉情感而引發的轟動效應。近年來《瑯琊榜》《甄嬛傳》《羋月傳》等古裝影視劇在臺廣受歡迎,甚至引發“綠營”政客的反彈,主要是由于作品的風格迎合了臺灣地區民眾的文化消費口味,雖有助于改善臺灣地區社會對大陸地區的刻板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消除誤解與敵意的功效,但對其在文化認同建構上的意義卻不可高估。有研究者認為:“對臺灣觀眾而言,大陸歷史古裝劇提供了 45 歲以上男性受過良好正統大眾化文化教育者一個歷史中國的想象。” 說明此類作品對青年一代的影響并不理想。隨著時間的推移、世代的更替,三十多年間不同時期兩岸文化交流的部分成果,其影響力并不具有持續性,也無法對臺灣地區民眾尤其是年輕一代的文化認同改善發揮良性的積淀效應,很多曾經轟動一時的文化交流事件當下的臺灣青年并不了解,也無了解的意愿。
(三) 因文化接觸而導致的文化沖突
文化交流具有催生文化融合的功能,因接觸而導致沖突卻也是文化交流無法回避的現象。兩岸間的文化接觸在促進相互理解的同時,也引發了不利于認同建構的文化沖突,這種沖突既源于“兩岸因實踐路徑和制度選擇不同而塑造出的具有較大差異的社會價值和政治文化認知。” 也是臺灣地區內部“建構性文化認同”對“原生性文化認同”異化導致的結果。
兩岸的文化沖突始于兩岸和平交往的初期,從八十年代末臺灣地區頗具影響的探親散文中,我們就可以感受到這種沖突的存在。作家們在抒寫美好返鄉歸程的同時,也將當時經濟上仍較落后的大陸地區與現代化進程中先行的臺灣地區進行著對比,“使得很多在臺的游子或是因為‘破敗的祖屋、窮苦的生活;或是因為‘令人魂飛魄散的蹲式廁所等具體瑣碎的小事而不愿返回大陸探親。” 如果說兩岸交往初期所產生的文化沖突更多是源于民間的日常體驗,那么當下兩岸交往呈現的文化沖突,則主要是由建構性文化差異所導致的。
近年來,大陸地區為推動兩岸青年交往舉辦了各類參訪活動,其初衷是讓臺灣青年了解大陸的自然風物、人文景觀與建設成就,并與大陸青年開展交流,改變臺灣青年被臺獨勢力妖魔化了的大陸印象,化解彼此歧見,以達致相互間新的文化認同,但不少臺灣地區的參與者卻僅將其視為免費的旅游機會,在享受優越待遇的同時,因受島內臺獨意識形態的影響,還質疑此類活動的“文化統戰”意圖。
不少研究者曾對互聯網環境下的兩岸文化認同建構寄予很高期待,認為網絡社交媒體為兩岸民眾交往提供了跨越空間局限的機會,但虛擬空間卻更容易成為年輕人非理性情緒的宣泄場域。2016年“帝吧出征”事件中,大陸青年對臺獨行徑的不滿情緒得到了充分釋放,其間所表現出的家國情懷與責任擔當值得肯定,但兩岸青年之間的隔空罵戰卻無益于兩岸文化認同的理性建構。
舉辦各類文化論壇也是兩岸文化交流的重要形式,為各界人士發表自己的兩岸主張提供了很好的平臺。每次論壇就其言論成果的數量而言堪稱豐碩,但如果深入檢視兩岸論者的言論指向就會發現,熱烈的研討氛圍中,卻少有針對兩岸未來發展核心議題的思想交匯,“各自表述”的言說姿態與“回避敏感”的態度游移呈現出一種潛在的“文化冷對立”特征。面對兩岸文化認同建構中存在的問題,我們有必要探索解決問題的新維度。
(一)臺灣青年世代文化認同的異變
四十年來大陸地區的兩岸文化認同建構,其基本的取向是面向既往,希冀借助歷史文化積淀推動兩岸同胞文化認同的相互融合。當下兩岸關系的現實使我們意識到,以國家統一為目標的兩岸文化認同建構,在發掘歷史文化存量的同時,更應當著力發展面向未來的文化增量,才可能最終實現兩岸年輕世代心靈契合意義上的文化認同融合。近年島內發生的涉及世代交替的社會事件,為我們思考這一問題提供了有益的參照。
2014年爆發的“太陽花學運”被研究者認為是臺灣地區新一代青年改變政治冷漠狀態,全面介入政治事務的標志性事件,學運抗爭的對象是經過兩岸平等協商達成的《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協議為兩岸服務業合作提供了諸多優惠和便利的市場開放措施,有利于提升臺灣地區的經濟競爭力。然而,在少數政客充滿偏見的“反中”“仇中”言論操弄下,卻引發了一場對兩岸關系產生重大負面影響的社會運動。學運的大多數參與者并不了解“服貿協議”的具體內容,更無視大陸地區對臺灣地區釋放的巨大善意與讓利安排,以非理性的激烈行為讓這一經貿合作的重要成果胎死腹中。“太陽花學運”的爆發雖有藍綠惡斗、兩岸和平紅利分配不公等臺灣地區內部的原因,但臺灣青年表現出的對大陸集體性的誤解和敵意,反映了兩岸文化認同相背離的傾向已愈發明顯。
2015年的“反課綱微調學運”也是我們考察臺灣年輕世代文化、國族認同的重要事件。在時任臺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主導下,臺灣地區教育部門對“課綱”中涉及“臺獨立場”與“殖民史觀”的少數內容進行了微調,為最大限度避免爭議,當局甚至還允許新舊課綱并行運作,這一被臺灣地區媒體稱為“最卑微姿態”的教育舉措,竟然觸發了又一場影響廣泛的社會抗議運動,這是臺獨勢力長期推行“去中國化”教育,造成臺灣年輕人文化、國族認同混亂所導致的惡果。兩場時間相隔不遠的學運參與者的年齡變化也值得我們注意,“太陽花學運”的主體是大學生,“反課綱學運”的主要參與者則是高中生,有臺灣地區媒體人揶揄道:“難道下一場的學運要小學生參加嗎?”從中可見臺灣年輕人“政治早熟”現象有進一步蔓延之勢。
(二)大陸文化交流政策的“向下”轉型
“太陽花學運”后,大陸地區對臺政策做出了及時調整,2015年提出了以“三中一青”(中小企業、中下階層、中南部民眾及青少年)為重點的對臺工作新政策。將臺灣地區社會最基層民眾與代表未來的青少年作為對臺工作的重點,兩岸青少年交流被置于更為凸顯的位置,這是在臺灣地區世代更替背景下,針對年輕族群已對社會事務發揮重要影響這一態勢做出的及時回應,面向未來的戰略思路更加清晰。
長期以來,“寄希望于臺灣人民”一直是國家統一方略的重要指向,社會族群意義上的“臺灣人民”是一個動態概念,始終處于不停息的代際更替過程中。任何一代人都經歷著“入場——在場——退場”的過程,“在場”的每一代人的經濟實力、社會地位與話語權力呈現出“邊緣——中心——邊緣”的演變路徑,與此向對應的人生各個階段是“童年——青少年、中年——老年”。為了方便問題的討論,在此有必要對兒童、青少年、青年的年齡界限做一說明。依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標準,兒童是指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在大陸地區的學術研究體例和日常習慣稱謂中,通常將12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稱為兒童,介于青年與兒童之間年齡段的孩子可稱為少年。臺灣地區主計部門進行各類青少年狀況調查時,通常將15-29歲的人群界定為青少年,青年的年齡界限可上延至39歲(青少年包括了青年與剛進入青年行列的少年)。綜合以上標準,本文將14歲視為兒童的年齡上限,參照兩岸的學制,可以認為除學齡前幼兒外,小學和初中學生是兒童群體的主要構成。學術界關于代際劃分的觀點各有不同,本文參照美國學者格倫在《代際分析》中所做的界定,所謂“代”是指“特定年份、某個10年間或其他時間段內出生的人群。” 從臺灣地區兩場學運參與者所處的年齡段考察,他們的童年時代適逢臺灣地區社會政治的轉型期,也是臺獨勢力對臺灣地區民眾的文化認同進行刻意分化的時期。童年是人的價值觀生成的關鍵期,兒童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的文化認知將影響其終生。因此,要從根源上推動臺灣地區民眾的文化認同向著有利于國家統一的方向發展,最為基礎的切入點,就是應當將兩岸文化交流“向下”的態勢延伸至尚處人生初始階段的兒童身上,重構兩岸兒童具有代際特點的共同文化記憶,為兩岸未來一代生成彼此包容的文化認同奠定基礎。
(三)童年期文化認同建構的可能空間
從文化認同“建構論”的觀點出發,建構的最初階段的價值尤其值得珍視,因為“兒童是通過既有的‘文化之鏡來感知世界、發展自我的。” 臺灣地區自李登輝時期推出體現所謂“本土意識”的教科書“認識臺灣”,到陳水扁時期對中小學課綱進行“去中國化”的大規模修訂,實際上就是為一代少年兒童豎立了一面被臺獨意識形態扭曲的“文化之鏡”,其目的是要培植少年兒童對中華母體文化的“分離意識”。基于兩岸關系的現實,大陸地區要直接影響臺灣地區學校教育的文化傾向還較為困難,盡管近年兩岸也有合編教科書的成功嘗試,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撥亂反正的作用,但受惠群體還較為有限。我們應當看到,學校教育的文化規訓并非只有剛性的一面,依然存在著兒童自我文化建構的柔性空間。“教育已經不僅擔負了文化傳承的功能,而且具有了創造新的文化的功能,這種新的文化,在兒童群體那里,即一些學者稱為‘校園文化的兒童文化。校園文化是以學生為主體,以課外文化活動為主要內容,以校園為主要空間,以校園精神為主要特征的一種群體文化。校園文化本質上是一種情感的、審美的精神文化,具有非強制性、中介性、滲透性等特點。” 這一觀點有助于我們思考如何通過文化產品共享,為兩岸面向未來一代的文化認同建構提供良性空間。
課外閱讀是校園文化生活的重要內容,兒童伙伴間的閱讀分享是童年從不缺少的有趣經歷,他們會為書中某個情節的合理與否爭論不休,或把故事中的人物視為自己的替身,還會為了獲得心儀的讀物而暫時放棄物質享受,童年伙伴間因童書而引發的種種故事有時甚至帶上與成人(教師、家長)分庭抗禮的意味,這一切實際上反映的是兒童自我文化認知的建構過程。美國學者認為:“通過閱讀共同的文本,形成了相互聯系的讀者群(assemblage of readers),從而為民族意識奠定了基礎。”“讀者群是市場造就的產物,在同等的程度上,也是印刷技術造就的產物。” 如果兩岸同一時代的少年兒童在他們童年成長過程中,擁有了相似的閱讀經驗,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情感共鳴,完全有可能催生出具有代際特點的良性文化認同意識。基于以上觀點,我們將閩臺童書創意產業視為重構兩岸新世代文化認同的獨特平臺。
文化創意產業是“由文字(文學等)、聲音(廣播、音像等)、圖像(書畫、設計等視覺藝術)和表演藝術(電視劇、電影、戲劇等)直接相關或者衍生派遣出來的一系列的產業總和。” 其中,文字(文學)的滲透力和延展性尤為突出,文字符號的審美創造不但形成自身的創意產品,還可以為其他創意門類提供豐富的價值觀念與意義資源。本文中的童書是指學校教科書之外供兒童閱讀的各類書籍,兒童文學占據了其中最大分量,除童話、兒童小說、兒童詩歌等典型文類外,人物傳記、歷史、社會、自然科普等非虛構作品,也普遍采用了文學手法,可視為廣義的兒童文學。童書創意產業是以童書出版為基礎產業,由童書提供的形象意義衍生出的影視、戲劇、動漫、游戲、玩具、主題公園等體現創意特質的相關產業鏈條(在實際市場運作中,各類文創產品之間都可能實現相互轉化,互為產業鏈的上下游端)。
從文化認同建構的視角看,兒童文學提供了以審美方式建立兩岸少年兒童精神關聯的廣闊空間。童話、科幻等幻想文體所呈現的奇異世界具備跨地域、跨文化的特點;小說等寫實文體則展示著兩岸各具特色的童年生活,表達同一世代孩子的心理訴求與精神向往;兩岸兒童(家庭)之間的互動故事也可成為童書創作的素材。
近年來,臺灣青年到大陸地區創(就)業已漸成趨勢,據臺灣地區“遠見”雜志公布的民調,2018年18-29歲的年輕人中有53%有意愿到大陸地區謀求發展。盡管受到民進黨當局的阻撓,2019年參加廈門第十一屆海峽論壇的人數依然超過1萬名,創下歷史新高,參會的臺灣青年也顯著增加。
2018年初,國務院臺辦、國家發展改革委發布《關于促進兩岸經濟文化交流合作的若干措施》(簡稱惠臺31條),提出“為臺灣同胞在大陸學習、創業、就業、生活提供與大陸同胞同等待遇”。2019年福建省出臺《關于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的實施意見》,著眼打造“臺胞臺企登陸的第一家園”,提出推進閩臺文化產業實驗園區建設,打造兩岸影視產業基地,建立兩岸書院聯盟,辦好兩岸圖書交易會,打造福建文創市集等政策舉措。目前,福建已具備進一步推動童書創意產業發展的基本條件。以省會福州為例,該市已獲批的國家級臺灣青年創業基地包括福州海峽創意產業園、海峽兩岸青年創業孵化中心,此外還有3個省級和17個市級創意基地,全市主要臺灣青年創(就)業平臺入駐臺灣企業300多家,成為臺灣青年“西進”的重要區域。
閩臺童書創意產業雖然在兩岸童書出版合作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但在整體業態上尚未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創意產品也較為單一,在此情形下,應立足現有產業基礎,與在閩創意園區內的成熟機構展開項目合作,將童書創意元素融入各類創意活動之中,在提升項目市場競爭力的過程中,謀求使自身成為兼具物質與精神雙重屬性,面向兩岸未來一代文化認同建構的獨特平臺。
(一)對閩臺在地文化的深度發掘
閩臺文化具有很強的共通性,這是長期歷史積淀的結果,有研究者指出:“中華文化向南播遷,在福建有著一個本土化的過程;帶有福建本土特色的中華文化,特別是以閩南方言和部分客家方言為背景的閩南文化和客家文化,再度越海向臺灣地區延伸,使閩臺兩地成為一個共同的文化區。” 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一個重要動力,就源自對特色鮮明地域文化的深度發掘。以動畫產品為例,迪斯尼的《花木蘭》、夢工廠的《功夫熊貓》就是對中國古代傳說故事與傳統武術文化進行創意再造的結果。富含民族特色的地域文化為創意思維提供了意義生產的前提,賦予地域文化以普遍的人性價值,滿足觀眾普適的審美接受心理,才是成功更為關鍵的因素。愛、忠誠、追求幸福、不畏邪惡、百折不饒等主題,以及歡愉、幽默等表現風格,在世界動畫史上具有經久不衰的魅力。
閩南語是閩臺共有的地域方言,承載著豐厚的文化內涵,閩南童謠、歌仔戲等藝術形式,以及閩南獨特的自然人文景觀,亟待通過創意再造,成為兩地少年兒童共享的童書創意產品。基于閩南文化的創意活動,不論是文學書寫、動漫創意、影視制作還是衍生產品開發,在彰顯地域文化特色的同時,還應賦予產品以普遍意義上的價值觀與藝術風格,這樣才能贏得超越地域局限的廣闊市場空間。
臺灣文化創意產業在先行發展中累積了豐富的經驗,從人才培養、創意設計到市場運營都有十分成功的案例,這些經驗與來閩創(就)業的臺灣青年這一人力資源的融合,將產生巨大的發展動力。在面向兩岸未來一代的文化認同建構中,閩臺童書創意產業的特殊意義在于:這類文創產品是閩臺兩地年輕人在共同職業場域中創造的,這一場域提供了個人創富機會,也使閩臺文化內化于創業者的精神世界中。
(二)創意人才的培養與造就
創意人才是“掌握有較高水平的知識、具有很強的創新能力,能運用創作技能和手段,把特有表達內容和信息轉換、復制、濃縮到文化創意產品或服務中,并能推動該產品或服務的生產、流通和經營的人才集合體。” 童書創意人才涉及作家、畫家、圖書編輯、影視編導,以及動漫制作、產品設計、營銷管理、金融運作等領域的專門人才。高校在創意人才培養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廈門大學、福州大學、福建師大、華僑大學等高校設置了文化創意產業專業,這些高校無一例外都把與臺灣高校合作作為辦學的一項重要內容。通過聯合培養學生、舉辦學術論壇、創設交流平臺、開展項目合作等,探尋閩臺產業合作的途徑。
在現行高校體制中并沒有專門培養童書創意人才的專業,為了提升該領域的人才素質,可以在相關專業中植入童書創意的內容。例如,在美術學相關專業中加大兒童繪本創作能力的培養;在工業設計專業中重視兒童文具、玩具設計的教學內容;在表演專業中增加兒童戲劇、影視的課程。獨立設置的文化創意產業專業還可以把“兒童經濟”“家庭消費心理”等納入教學體系。培養基礎教育師資的師范類高校,除心理學、教育學外,還可增加“兒童哲學”“兒童文化”“兒童文學”等課程。臺灣地區上世紀八十年代從師專向師院體制轉型之際,在師資培養方案中將“兒童文學”列為各專業必修課,提升了教師的兒童文學素養,為童書創意產業提供了人才儲備和潛在消費者。
創意人才的事業發展雖有賴于個人努力,但良好的職業環境也不可或缺。“文化創意人才一般具有強大的想象力與創造力,有時還會有離經叛道的想法。” 這一特點尤其與臺灣青年的精神氣質較為契合。推動閩臺童書創意產業發展,不僅需要資金資助、創業輔導等政策扶持,更需要營造寬松的創業文化氛圍,在鼓勵創新的同時也包容錯誤與失敗,讓兩地青年在職業生涯的交匯中,消融文化歧見,實現相互認同。
(三)以獎項和節慶催生創意集群
規模化集群效應的產生是文化創意產業成熟的重要標志。閩臺童書創意產業雖有一定發展,但產業集群效應尚未形成。以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為例,該社2012年啟動“臺灣童書館”出版項目,推出系列臺灣童書,舉辦多屆海峽“兩岸兒童閱讀論壇”和“兩岸青少年快樂讀書會”,邀請作家、學者、教師就童書出版、兩岸合作等議題展開討論,通過兩岸兒童共讀一本書、現場創意寫作等形式,深化兩岸兒童之間的情感聯系,取得良好的經濟與文化效益。但這些項目尚無法與其他創意產業產生廣泛聯動,創造出內涵更為豐富的IP。以創意為主題的獎項和節慶,是催生創意產業聚集效應的有效途徑。
有影響力的獎項實際上為文創產品的品質與價值觀樹立了標桿,評獎活動從征獎信息發布到頒獎儀式舉行,其間貫穿著公眾參與、業內精英聚集、熱點話題討論,對創意產業生態發揮著形塑作用。福建省作協創辦的“啟明兒童文學獎”專門為中小學生設置了獎項,如果能將征獎范圍擴大到兩岸四地,通過精心策劃頒獎儀式,引導在閩臺灣青年文化創意機構對獲獎作品進行創意再造,生產出動漫、童話劇、微電影等系列化文創產品,該獎項就有望立足閩臺,輻射全國及海外。“豐子愷圖畫書獎”“國語日報兒童文學牧笛獎”是當下海峽兩岸頗具影響力的兒童文學獎,兩岸作家均有獲獎,有的獲獎作品的版權已出口到多個國家,如果能夠由閩臺文創園區承辦頒獎活動,并對其知識產權進行深度開發,不失為有益的嘗試。
節慶承載著文化傳播與市場創富的雙重功能,創立以童書創意為主題的節慶活動,是匯集優質產業資源的有效途徑。童玩節、童書節、童詩節、動漫節、親子影視戲劇節等,既可以單獨舉辦也可在大型節慶活動中設立專門單元。
數字媒體時代的創意集群不僅基于現實的地理空間,更可以在網絡虛擬世界里建立超地域的社群關系。近年以微信公眾號為平臺的社群營銷取得了不俗業績,頗具影響的“童書媽媽三川玲”已形成“微信+集市(淘寶店)+獨立出版+讀書會”的商業模式,不但成為出版機構的合作方,還實現了從渠道向產品的成功延伸,其線下的“童書媽媽讀書會”“兒童心理工作坊”等,在攏聚粉絲、增加社群粘合度上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小小包麻麻”“大V店”也都是以親子關系經營成功帶動兒童創意產品營銷的佼佼者。“互聯網+”思維有助于將童書創意獎項與節慶活動融入網絡社群建設中,是閩臺童書創意產業未來的探索方向。
重構相互包容的文化認同是兩岸最終走向統一的重要基礎,兩岸文化認同上存在的不和諧是歷史遺留的,應當在兩岸關系良性發展的進程中逐漸加以化解,這一歷史性責任應當由兩岸年輕世代來承擔,這是本文探討兩岸文化認同建構過程中,強調“童年”這一未來向度的用意所在。閩臺文化創意產業既為兩岸少年兒童提供富含民族特色的文化產品,也為兩岸青年創設了共同奮斗的創業平臺,有望成為兩岸文化認同建構的柔性推動力量。隨著我國國力的不斷增強,中華文化的世界影響也在不斷提升,兩岸青年基于文化創意事業的個人夢想完全可以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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