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 子
熱血的尺,嘴唇
到內心的橋
一枝傲竹
僅為天籟之音折腰
拈在手上
開放著沉默
按捺著表達
將聲音舉重若輕
六孔博古
八竅通今
月光是雪峰上的月光
流水是深澗中的流水
素馨梅隨風輕顫
有的被吹開
有的被吹落
過往的陌生人呀
有多少,成了知音
刀口上營造生活的人
攜一小凳、一磨石
一裝滿水和勞動的小鐵桶
挨家過戶地深入民間
苦難比刀快三分
與風霜耳鬢廝磨的匠人
自然免不了常常受傷
這在自己的傷口上愛刀的人
是刀真正的知音
鈍是刀的心腹大患
鈍是施放民間的慢性毒藥
磨刀的匠人,他的眼力
校正了一把厚背彎刀的走向
他的力氣和用心
水一樣經過刀口
刀的本性和聲音
更能切入萬物的中心
真正的好刀愛在鞘中養生
真正的匠人在民間行走
或蹲身于一些快刀好手背后
歷史健忘的人群中,他坦然得
像一把平放在案板上的菜刀
從稿紙的一端脫鞋下田
遇見真實的麥子和一顆麥粒上
跌著跟斗的詩人。他們甚至不能
在農人阡陌縱橫的掌紋里,找到
回歸城市的方向。那些贊美的唾沫
還要被專門從事農業的風
吹還到他們臉上
吃著農人大碗的米飯和饅頭,我在想
我們的詩歌為什么是包裝精美的糕點
借用一把鐮刀、一架風米機
詢問詩人:
誰的詩歌在麥苗拔節時下了雨
誰的詩歌給打麥場送去了面包和涼水
誰的詩歌糧食一樣,給勞動
帶來了力氣和光明
將稿箋鋪在無垠的田野
筆也像手中一把鋤頭
成為永遠的問號
落在農人尚未開墾的荒地
秋深了,
誰能和南瓜一起,安靜地
坐在通向倉房的木梯上,
坐在通向冬天的柴火上?
早上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父親……你們在泥土里
一再回來,像手牽手的玉米棒子
聚集在屋檐下嘮嗑家常。
妹妹,你還是
在趙橋那頭等我吧,
荒草和苔蘚蓋得住我們的臉龐,
蓋不住愛吵鬧的童年和蛐蛐。
我愿意騰出手來,
給蜻蜓編插歇腳的籬笆,
給雨水鋪設青石板和紅馬石路。
我小心捧起腳下的土木耳,
雞蛋一樣輕輕放進竹籃里。
只有風米機能分清秕殼和谷粒,
只有水車能挽留一條小溪的記憶。
走過萬水千山,我還是
想做一道籬笆,守著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