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憲利
[摘? 要]互聯網深刻地變革著人類傳統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也帶來了一系列哲學領域的變革?;ヂ摼W實現了由最初作為工具型應用的“+互聯網”到作為構成社會基本生產組織要素的“互聯網+”的躍升,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智能化發展?!盎ヂ摼W+”為促進人的自由個性的充分發揮、推動人類解放,促進“人向人的本質的全面回歸”和實現“自由人的自由聯合”的共產主義社會,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必要的物質技術條件。
[關鍵詞]互聯網+;人類解放;共產主義
[中圖分類號]B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0)01-0004-08
“互聯網+”,從狹義上來理解,可以看成是互聯網技術對傳統產業和領域的改造和提升;從廣義上看,“互聯網+”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技術革命,它已經超越常規的信息技術領域,而成為當今信息時代經濟社會發展的底層“基礎設施”,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一種“新生態和新理念”。因此,“互聯網+”從廣義上可以大體定義為:“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全面深度融入人類經濟社會發展各領域,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平臺、新動力和新支柱?!盵1]
當今時代是信息化的時代,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已經無孔不入地深入到人類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使人類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發生了深刻變革,正在形成“互聯網+”時代的新哲學——互聯網哲學?;ヂ摼W哲學思想所表現出的“去中心化、多元化”的結構特征,以及“創新、開放、共享、包容”等現代價值理念,是對工業時代理性主義思維方式、功利主義價值取向、邏各斯中心論等思想的批判,推動了工業文明社會傳統價值觀的變革,創造了嶄新的互聯網哲學價值觀。
“互聯網+”對傳統工業社會的重構,對生產力的普惠式、智能化提升,對異化勞動和私有觀念的積極揚棄,對人類自由個性的充分發揮和新時代社會主流價值的塑造等,使互聯網實實在在地成為“當今時代最大的變量”,成為“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運動”。為推動人類解放和人類社會向“自由人的自由聯合”的共產主義社會邁進,創造了條件?!盎ヂ摼W+”的這種哲學變革也為建立當今總體全球化時代真正的全球哲學,培育全球價值觀,推動全人類的解放,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提供了新可能。
本文將從五個方面針對“互聯網+”推動全人類解放作以探討。
一、“互聯網+”對生產力的智能化提升
馬克思通過對資本主義的深入研究和批判,揭示了資本主義的內在不可調和的矛盾和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創立了科學社會主義學說,為無產階級實現自身的解放和最終推動全人類的解放指明了道路。馬克思認為,人的自由個性的充分發揮、人的全面發展和人類解放是與社會生產力的高度發展、社會產品的極大豐富和世界歷史的形成密不可分的:無產階級只有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社會財富極大涌流”的前提下,通過對私有財產和異化勞動的積極揚棄,并在世界歷史的生成中,實現“自由人的自由聯合”,實現“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和“人的本質向人的真正回歸”,才能完成無產階級最終實現“自身解放”和“整個人類解放”的使命。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把生產力的高度發展,看作是人類解放和人類自由全面發展的“絕對必需的實際前提”。因為如果沒有發展,那就只會有“貧窮、極端貧困的普遍化;而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全部陳腐污濁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盵2]86這就根本不可能實現共產主義。因此,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必要前提就是“生產力的高度發展”和“社會財富的極大涌流”。離開這樣的一個基本的前提,人類解放的共產主義社會就失去了它的物質基礎,實現這個理想也就根本無從談起。離開了生產力的物質基礎,單純靠精神超脫或者倫理想象是根本無法達到共產主義境界的。
互聯網作為20世紀的偉大發明之一,極大地提高了生產力水平,為現代化大生產創造了更加高效、更加智能化、更加集約化的條件。事實上,人類社會的生產力水平在社會大分工出現之后,就已經極大提高,產生了質的飛躍。一定程度的生產過剩問題是伴隨著社會大分工的出現而產生的,而這種生產過剩還對人們產生了很大的困擾——因此才會有“豐裕社會”里資本主義生產過剩的經濟危機的出現。伴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尤其是當今信息時代“互聯網+”和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和區塊鏈等技術的全面賦能,更多的新領域資源和新興能源不斷被開發利用,新開拓的更多自然空間和虛擬空間在人類生產生活中開始發揮作用,人類的生產能力在互聯網為代表的新技術的賦能之下,得到了大于消費能力的幾何級數增長。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講,當今社會不是生產能力不足,而是消費能力的不足制約生產能力的增長。所以,我國提出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更加有效的優質創新的供給來刺激消費需求,拉動經濟增長。
互聯網的基本精神,在很多方面都和共產主義的理念“高度吻合”——“互聯網的充分發展將最終導致共產主義的全面實現”[3]。技術的進步可以改變世界,促進人類文明的進步,在當今互聯網等信息技術的推動下,共產主義并非“遙不可及”。
“互聯網+”正在推動人類社會向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描述的共產主義的境界邁進。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VR/AR(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等新技術的成熟和普及,以及機器人、物聯網、無人駕駛技術、5G通信技術的發展,完全可以在相關的生產生活領域解放人的勞動,提高生產效率和生產能力。而“極大豐富”的物質產品也可以通過大數據等新技術,實現按每個人的不同需求進行精準而便捷的分配。
“未來要實現共產主義,首先要實現共享主義”:只有互聯網技術真正惠及所有人時,個體才能從中受益。世界離不開互聯網,離不開大數據,當萬物互聯的時代來臨,所有的物體都能產生數據,那么任何東西都能產生生產資料?!拔磥頂祿⑹侵匾纳a資料,計算是生產力,互聯網是生產關系,未來不用數據可能要比不用電更加可怕?!盵5]互聯網倡導的共享主義是實現共產主義的必由之路。
可見,“互聯網+”對生產力的大幅提升和對生產關系的重新構建,將使人類的生產能力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得到新的提升,使生產效率得到指數級的提高,從而為實現“社會產品的極大豐富”和“人類自由支配生產和生活的時間”創造條件,為人類通向共產主義和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提供新的路徑。
二、“互聯網+”助力自由個性的發揮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旨歸就是實現“人類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要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把在資本統治下、處在全面異化狀態的人解放出來,使人能夠充分發揮人的“自由個性”?!皞€體怎么樣表現自己的生活,他們自己也就怎么樣。因此,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么樣生產一致?!盵2]67-68所以,我們探究“互聯網+”是否能促進人的自由個性的發揮、推動人類解放,首先要從“互聯網+”對人類生產方式的變革來考察。
人類社會的生產是通過組織的形式實現的。組織是企業聚集能量和釋放能量的方式,相應的組織方式可以保證企業的商業模式和核心文化的實現。在“互聯網+”時代,企業的組織形式是以徹底滿足用戶需要為商業模式的核心,以充分調動員工的積極性和充分釋放員工的能量為人力資源的管理追求。互聯網時代強調戰略和組織的柔性特征——強調“快速迭代”“去中心化”和去除煩瑣的“制度條文”等。在互聯網的作用下,企業傳統的“他組織”生產方式不再作為社會生產唯一的組織方式,而只是傳統企業組織的一個端點。而信息時代企業組織方式的另一個端點則是“自組織”:靠這種“自組織”的方式來充分調動企業每一個員工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以適應信息時代生產和管理的要求。在這種變幻的互聯網時代,企業為了更好地適應市場和用戶的需求,就要在“他組織”和“自組織”這兩種組織空間內不斷進行調試和調整,在有組織內部以“無組織”或者“自組織”的手法,營造新的人力資源組合方式,以便有利于企業的能量聚合和釋放,充分發揮“自組織”在生產中的“蜂群涌現作用”。這種“互聯網+”時代“自組織”的生產方式,有利于調動每一個個體的積極性,充分發揮個體智慧和群體智慧的作用,最大化地實現資源的最佳配置。
不僅如此,“互聯網+”的賦能還帶動了各種創客運動的蓬勃興起,有力地助推了“大眾創業和萬眾創新”。創客運動推動誕生的市場主體越來越年輕,他們是互聯網的原住民,是伴隨著互聯網長大的年輕一代,他們運用互聯網創造性地展開創客運動,推動“個體制造時代”的到來。個體制造的最大特點就是在設計和生產的過程中,可以充分發揮勞動者個人主觀能動性,可以按照生產者的興趣愛好去開展生產活動和銷售活動,助力“個體勞動者的解放”。同時,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和“機器代替人”運動在世界工廠生產領域的逐步普及,人的觸角得到了延伸,人的生產能力得到了大幅提高。而一些本來需要人來完成的危險的、繁重的和機械性的勞動,也可以因此告別人的“親歷親為”,逐步由機器來替代。這樣,人類就可借助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的技術,逐步擺脫繁重和單調的機械化生產的束縛。這種在全球逐步興起的“機器取代人”的生產變遷,將使被動的強制性分工逐步消除,使大量的社會剩余勞動力被解放出來,從而使人們可以享有大量的空閑時間來從事自己所喜愛的工作,也可以借助互聯網實現勞動者在多種職業角色間的自由轉換,弘揚“匠人精神”,促進人類自由個性的發揮,進而推動人類的解放。
在“互聯網+”的組織形態下,人的創造潛能將被全面激發,人類看待世界的觀點也將改變?!暗谒拇喂I革命的文化意義,在于它推動世界觀的變革;推動新價值觀和互聯網思維方式的形成,改變著人類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6]
由此可見,“互聯網+”所倡導的“普惠、開放和共享”的理念,在當今全球化的時代,將為人們提供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新思維”。
三、“互聯網+”助力異化勞動的消除
消除異化勞動,推動人類解放,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一個重要旨歸。
馬克思主義哲學對異化概念的界定是——異化是指人的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及其產品“不但不能為生產者享用,反而變成了一種異己力量,反過來對人進行統治”的一種社會現象。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是生產資料被資本家占有,由資本家來組織生產,工人階級只有通過出賣勞動力來維持生計。在這種生產組織方式中,工人階級的勞動只是為了滿足生存的基本需要,是“為活著而勞動”——為了勞動力的再生產而勞動。這種勞動是一種“異化勞動”。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造成人的異化的主要根源在于私有制。在私有制下,“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這種力量壓迫著人,而不是人駕馭著這種力量。”[2]85然而,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異化勞動不會永遠地存在下去,它不過是一定階段的歷史現象,必將伴隨著私有制和階級的消亡以及未來僵化的社會分工的最終消滅而消亡。為此,馬克思把分工和異化的揚棄聯系在一起,指出了異化產生的根源和異化消除的路徑。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消除了強制性的社會分工,才能克服異化,實現人的自由。
而共產主義對私有制的揚棄并不是簡單地把私有制徹底地消滅,而是“聯合起來的個人對全部生產力的占有”——隨著“聯合起來的個人對全部生產力的占有,私有制也就終結了”[2]130?!盎ヂ摼W+”對社會各方面的變革和由此產生的社會組織的全面重構,恰恰為生產資料的社會化占有和消除強制性分工、克服異化勞動,實現“聯合起來的個人對全部生產力的真正占有”提供了無限的可能。事實上,當今以BAT(百度、阿里、騰訊)為代表的互聯網巨頭正在全面向社會開放自己的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能力平臺,為更多的企業和個體的生產和經營全面賦能,推動人類社會實現由“消費互聯網”向“產業互聯網”的數字化轉型,開啟“互聯網的下半場”的嶄新篇章。在這個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將最大限度地克服勞動的異化,解放人類的自由個性。
同時,“互聯網+”正在推動“生產和消費的深度融合”。在互聯網的作用下,過去“以產品為中心”的生產方式,正在逐步過渡到“以消費者為中心”的生產和消費有機結合的新方式。在這種新的生產過程中,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界限日益模糊:作為消費者的生產者,在創意設計和生產中,推出凝結著人們的創意和思想的各種個性化的產品,從而更加為消費者所喜愛;作為生產者的消費者,在消費各種產品時也能感受到生產者的感情和溫度,并能通過互聯網技術把自己的消費體驗和對產品的建議及時地反饋給生產者。此外,各種互聯網電商平臺在產品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架起了一個可以隨時隨地交流、交易的信息之橋……經過“互聯網+”的各種賦能和對生產力要素的重新配置,勞動者生產產品和銷售產品的過程不再單純是為了生存而進行的必要勞動,不再是自身的異己排斥力量,而是體現了自己的創意和價值,使生產者在整個生產過程中充分感受到價值實現的快樂。參與其中的個體都可以自由地工作、生活、交往、分享……。正如馬克思所說:“在共產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盵2]85
事實上,由于“互聯網+”的賦能,一個人在同一時空就可以完成不同事務和角色的轉換,以不同的身份同時出現在“實體的物理空間”和“虛擬的數字空間”?;ヂ摼W技術還為個人崛起和自由聯合創造了充分的條件——互聯網的節點式結構,為大眾在互聯網上的聯合協作大開方便之門:互聯網上的各種開源應用,可以在社會化和網絡化的協作下,使得從前的個體勞動,從“普遍勞動”變成“創造性勞動”、從“競爭性勞動”成為“協作性欣賞”。人類從工業化時代進入到互聯網時代的進程,將徹底改變人類協作的方式,使傳統有形組織逐漸“瓦解、消融”,而個體生命的自由價值得到“充分釋放”。[7]
因此,“互聯網+”為實現“自由人自由聯合”的共產主義社會提供了現實可能。在“互聯網+”的全面洗禮下,從前束縛人類自由的異化勞動有望被消除,人類社會有望借助互聯網,實現由“物的依賴”階段向“自由個性”階段的全面躍升。
四、“互聯網+”催生共享經濟,推動私有觀念的改變
從“+互聯網”到“互聯網+”,互聯網深化發展的這一進程,從表面上看,只是一個順序前后的變化,事實上意義卻大不相同。經過這種變化,互聯網不再是簡單地與傳統產業進行數學意義上的求和相加,而是將互聯網技術作為一個底層的基礎設施,實現了其與傳統產業進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深度融合的交互式發展。在這個過程中,互聯網由被動的“第二性的客體”上升為主動的“第一性的主體”,展現了互聯網“重新構造的力量”。
在“互聯網+”時代,傳統經濟發展的基本前提發生了改變:以前工業時代作為生產前提的物質資源和信息資源相對不再稀缺,資源的利用和共享效率大幅提升。“互聯網+”帶來的這種變革,必然改變過去的經濟發展方式,重新配置新的生產要素,重構新的智能化、數字化的生產方式?!吧a資料私人占有”的資本主義社會根深蒂固的傳統生產觀念,將在“互聯網+”開創的新時代得到全面揚棄,而“共享、共有、眾包、眾籌”等互聯網新理念將在新的信息化時代成為創造財富和價值的最佳手段。
在互聯網所構建的這個網狀社會里,一個“個人”和一個“企業”的價值,不再是簡單地由他占有多少資源所決定,而是由他基于互聯網連接點的廣度和厚度所決定:連接越廣、連接越厚,他的價值就會越大。所以,在互聯網的這種理念驅使下,“免費、利他和開放”就變成了互聯網時代的一種生存的必須手段。不開放,就不能獲得更多的連接,就不會擁有更多的用戶,也就沒有辦法產生或衍生出更大的商業價值。
互聯網的商業模式是建立在平等、開放的基礎之上的,平等和開放的特征是互聯網思維的基本內涵。這種開放共享的互聯網思想,打破了各階層的交往界限,從而給草根和社會精英提供了一個平等共享的新平臺,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各類直播平臺、電商平臺和社交平臺都是這類代表。互聯網社交和傳統社交相比,更小地受到權力、財富、身份和地位的影響,雖然這種平等還不夠充分,但這不是互聯網的問題,而是由于互聯網還受到一些現實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所致。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互聯網經濟是真正的“以人為本的經濟”。
在這種開放共享的經濟形態中,“互聯網+”和共享型經濟互為表里,“互聯網+”為共享型經濟的實現提供了可能,共享型經濟同時也是“互聯網+”的產權基礎。實際上,“互聯網+”的背后是一次深刻的產權革命,是一次把所有權劃分為支配權和歸屬權的產權革命。資本主義工業化社會強調對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而互聯網倡導的則是開放共享,生產資料等各類生產要素不求“為我所有”,只求“為我所用”。就像今天的汽車出租平臺“優步”(UBER)和“滴滴”一樣,這兩個平臺雖然自身都不擁有一輛汽車,但不妨礙它們分別是美國和中國最大的汽車租賃公司。
因此,“互聯網+”時代正在深刻地變革著財產和生產資料的所有權觀念。在這種變革的進程中,人們越來越低成本、便捷地共享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將成為一種“新常態”。而“當不必獨立占有而是通過共產、共享、共創可以實現個人和全社會的利益最大化時,人們對物質和知識產權的私有可能就會過時,私有制作為一種制度和觀念可能就會真正被揚棄”。誠如此,馬克思所設想的“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階段”[8]104的共產主義社會,才有可能真正實現。
事實上,目前的信息技術革命引領的共享經濟,還只是在現有的生產關系邊界內,進行著從觀念到模式的創新?,F在的共享經濟還是在現有的產權結構內,通過使用權的共享來實現資源的更充分利用和更優化配置。但使用權的共享將會逐步達到私有產權的邊界,沖擊著舊的私有產權觀念,并制約其進一步的擴張。所以,目前的共享經濟,還是一種低層次的共享,高層次的共享只有在突破產權限制的條件下才能夠達到。而伴隨著5G時代的到來,在未來的大數據和物聯網的社會中,萬物真正實現數字化的互聯后,存放于云平臺的海量數據,將成為人們可以實時共享的生產資料,進而實現“全部生產資料的人類共有”(共同使用)。那個時候,私有產權的觀念和限制將被真正消除——未來,“互聯網+”到哪個行業,哪個行業就會出現以產權革命為基礎所引發的對整個業態的顛覆性變化。
但是,“互聯網+”所帶來的上述變革只是為私有制的揚棄、異化勞動的消除、人類的解放和共產主義的實現提供了可能。而人類社會能否最終借助“互聯網+”走上通往共產主義社會的康莊大道,還需要具備諸如共產主義的道德和倫理等其他諸多條件。
有人說互聯網催生的共享經濟通向共產主義,有人說“互聯網+”是通向共產主義的道路。雖然互聯網不能自動催生共產主義,但是互聯網可以催生共享經濟。共享經濟不是共產主義經濟,但是共享經濟里面,卻創造著通向共產主義的某些條件。杰里米·里夫金預言,資本主義時代正在淡出世界舞臺,新興的互聯網正在催生一種改變人類生活方式的新經濟模式:協同共享。在全球協同共享模式和各經濟體依賴性不斷深化的背景下,人類正邁入一個超脫于市場的全新經濟領域。“對物聯網未來前景的興奮在于極高的生產力會將萬事萬物連接到一個全球性的網絡中,人類向商品和服務近乎免費的時代加速邁進,21世紀下半葉,資本主義走向沒落,協同共享將取而代之,成為主導經濟生活的新模式。”[9]16
五、“互聯網+”擴大普遍交往,推動世界歷史的形成
馬克思對世界歷史理論的闡發,實際上是論述其所處時代的關于“全球化”的重要思想,這些思想與其哲學主題緊密相聯。馬克思指出:“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2]87無產階級也只有在人類世界歷史的生成過程中,通過“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才能完成自身的解放和整個人類解放的使命。今天的互聯網時代,我們對照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可以看到“互聯網+”在以下幾個方面促進了人類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1.“互聯網+”拓展了人類生存的新時空。“互聯網+”推動的數字化進程,在傳統的“物理化生存”之外,使人的“虛擬化生存”得以真正確立,從而拓展了人類生存交往的新“數字化時空”。
在無處不在的網絡世界中,人是以數字化的虛擬方式存在的?;ヂ摼W的“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特性,使互聯網成為物與物,人與物,人與人之間隨時隨地普遍聯系的“泛在網絡”,拓展了人的生存和交往的新時空。尤其是VR(虛擬現實)技術的推廣應用,構造了一個與現實世界“完全相同”的“虛擬化世界”,使人的生存方式呈現出“非現實性存在”的虛擬化特征?!疤摂M生存是對現實生存的虛擬性超越。”[10]
生產力的發展和資本主義社會化大生產,推動了世界歷史的形成,打破了民族和地域界限,擴大了人類生存活動和普遍交往的時空范圍。世界經濟一體化和全球化的浪潮使得各國之間的貿易交往、文化交流日益頻繁,形成了廣闊的緊密聯系的世界市場。尤其是互聯網的創立和發展,更是為全球各地的人們交流、交往和交易提供了一個隨時隨地在線的“泛在的普遍網絡”,人類的交往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可以實時化、便捷化地得到無限拓展。
2.“互聯網+”推動了人類“普遍交往”的新發展?!盎ヂ摼W+”改變了人類交往的方式。在網絡世界,人們交往的主體——“信息人”,是以“身體缺席”的狀態存在的,網民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自由組建有著共同旨趣的網絡社群(微信群、QQ群等)。“網絡上的身份認同”“共同的興趣愛好”“網絡上的數字畫像”等信息往往成為網絡交往的重要前提要件,而職位的高低、財富的多少、年齡的大小等在網絡的空間內并沒有那么重要,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現實世界中人與人的“階級分野”?;ヂ摼W將人與物、物與物、人與人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相互間構成一種深度依存的自由聯合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在真正的共同體的條件下,每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己的自由?!盵2]119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對未來社會的設想,“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盵2]422
世界歷史是伴隨著資本主義大工業的興起而不斷發展的。大工業“首次開創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各國以往形成的閉關自守的狀態。”[2]67最廣泛的世界分工和全球分工是由資本主義大工業的發展促成的。這種分工使得各國的工業生產鏈條緊密相連,人們只有通過分工合作才能完成整個生產和銷售體系的閉環。世界性的分工使人類的交往日益緊密,形成了世界范圍的“普遍交往”。尤其是“互聯網+”帶來的信息化、網絡化變革,不但使“買全球”“賣全球”的全球貿易體系得以真正建立,也使世界各國人民在政治、經濟、文化、藝術等領域的交往更加便捷、更加緊密,整體全球化的步伐進一步加快,世界各國家、各民族人民在互聯網上形成了利益攸關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
人類社會的這種全球性的普遍而深刻的交往,借由互聯網提供的開放包容的平臺得到了進一步強化。孫偉平在《信息時代的社會歷史觀》一書中指出,在當今普遍交往的時代,世界已經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輔相成。而在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互動過程中,“人們的全球視野和世界意識逐漸確立。”[11]2“狹窄的民族歷史”在網絡時代必將走向“廣闊的世界歷史”,從而促進人類歷史向共產主義的轉變。
“互聯網是沒有國界的”。互聯網技術在今天的發展和普及,一定程度上使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又平等地站到了同一個歷史起跑線上。借助這一歷史機遇,發展中國家可以利用“互聯網+”的賦能,實現自身發展道路上的“彎道超車”或“變道超車”,從而跨越資本主義工業化發展常規進程中的“卡夫丁峽谷”,直接接軌信息化時代,從而克服發達國家在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中的一系列社會問題,如“環境污染、人的異化”等。
3.“互聯網+”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共產主義的本質特征是要實現全人類的解放,而非某一國家、某一階級或某一民族的局部或地域性的解放,正如馬克思所說,共產主義“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存在才有可能實現?!盵2]87共產主義的實現,依賴于每一個個體的解放,而“每一個單個人的解放的程度是與歷史完全轉變為世界歷史的程度一致的”[2]89。馬克思指出:“‘解放是一種歷史活動,不是思想活動,‘解放是由歷史的關系,是由工業狀況、商業狀況、農業狀況、交往狀況促成的?!盵2]74
在今天看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類解放”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理論,借助“互聯網+”的全面賦能,有望徹底改變現階段的“工業狀況、商業狀況、農業狀況、交往狀況”,推動普惠共享的新型全球化的歷史進程,使人類社會向共產主義的目標邁進。
2015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峰會上,代表中國政府向世界全面闡發了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諒的伙伴關系;營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謀求開放創新、包容互惠的發展前景;促進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構筑尊崇自然、綠色發展的生態體系。
“互聯網+”所倡導的理念從經濟和文化的雙重維度開辟了總體性全球化的新進程。“使當代全球化的觀念基礎實現了由以‘資本的擴張、片面的物質價值和生存價值轉變為以‘人類的生存價值與發展價值的統一的全面轉型?!薄八菍傮w全球化的準確定位,是當代全球化的建設性邏輯?!薄笆怪袊缆返奶厥庑跃S度升華為普遍性維度,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盵12]
當今世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風起云涌。全球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尤其是伴隨著5G的全面商用,又會帶來新的不可預知的物聯網領域的深刻變革。“互聯網+”對于社會的變革還在進一步深化,它的巨大推動潛能還沒有得到徹底的發揮。“互聯網+”未知遠大于已知。[13]“互聯網+”的深入發展,對于推動全世界勞動人民之間交往,促進“全世界勞動者的聯合”,弘揚共享、普惠的價值追求,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可以說,新一輪的科技革命開創了一個信息化、數字化的互聯網時代。作為“時代精神精華”的哲學,尤其是以實踐唯物主義為主要標志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有必要進行一次全面地面向時代地“互聯網轉向”——對人類社會正在發生的這場亙古未有的信息化、數字化的重大變革,進行全方位深入的反思:探尋和解讀“互聯網哲學思想”的本質和價值理念,給馬克思主義哲學賦予新的“時代化”“大眾化”內涵,用互聯網哲學思想和東方文明的“普惠、共享、包容、和諧”等價值理念,直面當今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的挑戰,為全球治理提出“中國方案”、貢獻“中國智慧”。加強世界各民族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平等交流和文明互鑒,推進共同建設“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一帶一路”,構建普惠、共享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和“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
張奎良教授在其最新出版的《馬克思的十大理論創新》的專著中,把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學說理解為三種境界——“經歷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實現完善的社會制度”的“實體境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的“形上境界”和“共產主義在現實活動中”的“實踐境界”[14]379-387。而“互聯網+”正在從多重維度實踐著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學說。當年看似遙遠的共產主義設想——“飄蕩在歐洲上空的幽靈”,在如今互聯網時代的變革和賦能下,正在一步一步地變為全球性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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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張奎良.馬克思的十大理論創新[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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