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
摘要:徐渭的潑墨寫意花鳥畫以草書入畫、強烈抒寫個性情感,自成一家,影響深遠。塞尚的多視角畫法不同于以往流派忠實于描摹自然,而是通過繪畫表現自我,這種對形式美感的追求,啟發(fā)了后來許多現代藝術流派。徐渭和塞尚所處的時代相差三個世紀,地域不同,環(huán)境不同,畫種不同,流派不同,但他們的繪畫和藝術主張卻又相似之處。
關鍵詞:徐渭;塞尚;比較
唐代時期,中國花鳥畫獨立成科,經過畫師、藝人們的不斷探索,花鳥畫分為工筆、寫意、沒骨等種類。至明代,江浙一帶的繪畫活動在明代300年間非常活躍。明中后期,蘇州地區(qū)盛行具有風雅意趣的聞人華鋒,出現了“浙派”“吳門畫派”,聲勢浩大。明末“陰陽心學”“心禪之學”的興起,使得當時的文人士大夫找到了慰藉內心的方式,他們把禪學引向文學和藝術。明代后期,寫意花鳥畫深入發(fā)展,被認為是技法最具文人性,且難度最高的一種。青藤白陽的寫意花鳥別開生面,被認為是明代寫意花鳥畫的高峰。
徐渭,字文清、文長,號天池,晚號青藤。明代文學家,書畫家,在詩文、書法、戲曲方面造詣皆深。徐渭作畫,飄逸放縱、寥寥幾筆,表現出對象的神韻,他對中國繪畫的貢獻是發(fā)展了大寫意畫法,他的大寫意水墨,是中國繪畫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墨葡萄圖》是徐渭聞名于世的大寫意花鳥代表作。整體看,濃淡墨色揮灑于畫面,詩書畫印合于一體,遺形得神,酣暢淋漓,意境深遠。畫面右方用濃淡不同的墨勾點出藤蔓、枝葉、果實。藤蔓用書法的用筆勾勒,枝葉疏密相間,葡萄形態(tài)多樣,墨色通透。畫卷水墨相融、濃淡相宜,得以展現遠近不同的效果,清淡優(yōu)雅的意趣。左上方草書題詩“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筆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寓意對自己潦倒身世的憤懣不滿。字體流暢自然,點劃相雜,略微傾斜,與葡萄的走勢一致,強化了葡萄的動勢走向。整幅畫面草書用筆盡顯其中,用筆放縱、肆意揮灑、書畫結合。可以看出他對前人的超越,不僅體現于創(chuàng)作技法,還體現于精神內涵方面。徐渭主觀情感的抒發(fā),已經遠遠超乎對物象的忠實描繪之上,將寫意的程度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徐渭主張“舍形悅影”“不求形似求生韻”,他認為畫作應以刻畫物象神采為主,不追求對象的形似。書畫本同源,他將草書用筆融入繪畫,將書法與繪畫的精髓結合到極致,因此他的畫作不拘泥于細節(jié)著重形體塑造,寥寥幾筆,簡潔精煉的線條塑造出靈活生動形象,氣韻生動,抓住了所繪物象的神氣與特征。
活躍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法國畫壇的后印象派,不同于印象派主張對光與色的強烈追求,也不同于新印象派運用光與色的理論付諸創(chuàng)作。
塞尚是現代繪畫的先驅,他的繪畫脫離了文學、歷史,充分發(fā)揮繪畫本身的表現力,推動了歐洲純粹的繪畫觀念的發(fā)展。塞尚把自然界的物體概括為幾何形體,用圓錐體、球體和柱體處理對象,用色彩表現物體的明暗、體積感,并通過不同角度觀察描繪對象,把眼中的不同角度展現于同一個畫面。塞尚將主觀感覺表現于畫面,這種特殊繪畫方式不同于以往的繪畫,力求表現真實優(yōu)美,他的作品更容易把自己的感覺通過畫作傳遞給觀眾。
形式意指形狀、各部分的排列,具有可見性。而藝術品的形式也正是指作品本身的形狀、各部分的排列及其可界性。一旦有丫形狀,有了兩個以上的部分的組合,也就有了形式。塞尚的作品則側重主觀感覺,側重形式的表現。例如天的藍色和霞光的紅色,使人駐足。但這些物象沒有我們情感賴以介入的形式,藍天與晚霞不僅僅是引起我們感性反應的自然現象嗎?把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色彩并置在一起,立刻就會出現一種形式關系。一切藝術都是形式關系的發(fā)展結果,哪里有形式存在,哪里就有移情作用發(fā)生。
《蘋果》是塞尚的靜物畫系列之一,完成于1890-1894年,藏于芝加哥藝術學院。畫面中,簡陋的方形木桌上,陳列了襯布、籃子、盤子、酒瓶,桌面和籃子里放有蘋果。畫面構成看似簡單,但是畫家認真地尋求每個果子的體面結構,用色謹慎、色彩豐富,甚至可以看到刮刀在畫面著色的痕跡,筆觸更為厚重。為塑造物體的體積感,畫家用形與色分劃它們的體面關系。畫面通過白色的桌布與新鮮多彩的水果的強烈對比,反襯出冷暖的色彩對比。弧線、直線相互交錯,圓形、四邊形相互襯托,色線相交,構成了協調的畫面布局,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塞尚的靜物系列大多描繪了水果、罐子、瓶子等常見的物體。靜物的色彩豐富,造型獨特,分則各自生動,合則和諧一致,畫面充滿活力。塞尚之所以成為西方美術史上的轉折點,因為他影響、開啟了立體主義。格林伯格認為立體主義是一切現代主義繪畫的基本出發(fā)點。從原始美術的笨拙樸實到古典美術的真實生動,再到印象主義悉心追求光與色彩,無論出于實用的目的,審美的目的,還是對藝術更深入地探索,他們都對現實進行了客觀的描繪。塞尚認為,自然總是依然如故,不留痕跡,與他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截然不同。要取得色彩與形式間的和諧,藝術家必須憑借自己的感覺,而非視覺,藝術應該使自然的變化得到持續(xù)不斷的外現,從而使我們感到自然的永恒存在。
徐渭擅長表現的花卉果實,被后世畫家繼承發(fā)展,形成大寫意花鳥的經典表現題材。徐渭并不趨附于普遍的文人風尚和大眾審美,對于具有個性的畫家的畫作,吸收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當中。這種傲然于世的態(tài)度,也影響了他的繪畫,獨出機杼。徐渭在前人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索創(chuàng)新,把情感融入繪畫,將大寫意花鳥推向高峰。他對藝術探索的成就,直到很久之后才被接受、被認同。明代陳洪綬,清代朱耷、石濤,揚州八怪中的鄭燮、羅聘,近代海派先聲趙之謙、海派虛谷、海派殿軍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等人,他們深受徐渭影響,在其繪畫基礎上不斷豐富和發(fā)展,形成龐大體系,直到今日。
徐渭和塞尚屬于兩個不同體系的藝術家,他們生長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國度,受到不同環(huán)境的熏陶與影響。他們在個人風格方面不斷試探,不斷發(fā)展,創(chuàng)造出流傳于世、經久不衰的畫作。《墨葡萄圖》和《蘋果》這兩幅畫,一幅是水墨淋漓、酣暢自如的大寫意花卉,一幅是筆觸厚重、結構清晰的后印象派作品。通過這兩幅畫的比較,結合畫家的其他作品和相關文獻,能夠了解到,他們的共同點是把個人的情感帶入畫面,把個人的感覺帶入創(chuàng)作,所以他們觀察事物的方式并不是客觀再現,而是對紳士的事物進行取舍,主觀精神和現實事物的結合,他們在藝術道路上另辟蹊徑,繪畫作品和實踐理論都給后世帶來廣泛影響和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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