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詩歌自然意象研究綜述

摘? 要：王維對于自然意象的運用出神入化，研究者代不乏人，各家探索基本路徑總結來說有三：一是沿著時間維度縱向追尋，以此透視王維詩歌的自然意象內蘊和精神本質;二是將王維詩歌置于比較語境下來挖掘它的審美特質;三是以中國傳統的“立象盡意”論為起點，把單個或系列自然意象置于整體意境中，探究作者的精神世界和思想傾向。這三種方式采用了不同的理論手段，最終都指向了作家的精神世界。目前學界對于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的研究主要是從傳統文論出發解讀，鮮有新視角，但在應用西方文論時亦不可忽視傳統審美理想，致使中國傳統文論“失語”。

關鍵詞：王維;詩歌;自然意象;研究綜述

作者簡介：覃金鳳（1996-），女，漢族，陜西安康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3-0-02

王維作為盛唐僅次于李白、杜甫的大詩人，詩境自然如畫，深有禪理，韻味深厚悠長，不僅為當時的貴族所推崇，對后世詩人影響也很大，后世對其詩歌研究亦蔚然成風，蘇東坡的評點——“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成為多數學者的共識，也正是由此，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理所當然成為了研究的焦點。

吳曉在《意象符號與情感空間----詩學新解》將意象分為自然意象、歷史意象、現實意象，所謂自然意象就是人類這一認識主體與自然這一客體雙向運動的結果，由于“對于自然的覺醒進而部分地驅喚自然，這就使人的精神進一步升華乃至達到審美的高度”，“由擬自然到超自然，是生命的進步、精神的覺醒，由此自然也被納入到人類精神范疇，純粹的自然變成主體的自然”[1]。論及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則是以山、水、云、月等自然景觀及樹、花、草等植物意象居多，動物意象出現頻次低于前兩者，因而本文所援引的研究資料中的研究對象是以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景觀意象和植物意象為主。

一、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研究的幾種維度

王維作為山水詩的集大成者，他對于自然意象的偏愛程度這里無須贅述，據統計，王維的479首詩歌中自然意象的出現頻次如下：水--297次、樹--、209次、山--192次、鳥—111次、草--89次、云—87次、花--69次，而云、月、蟲等意象在詩歌中的出現頻率也比較高[2]。理所當然地，這些自然意象總是較先進入學者視野，被深入解讀。綜合對比各類文獻，我們發現對于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的研究路徑大體分為三種。

（一）縱向維度

沿著時間做縱向追尋，既有對于王維詩歌中出現的自然意象沿著時間維度對其積淀的固定審美內涵的追尋，也有沿著王維生平經歷對其獨有內涵所作的探討。何瑾的碩士論文《佛心詩境—王維與終南山之研究》[3]既有對于歷史文人騷客與終南山結緣的探尋，也有王維在不同時期隱居終南的情況介紹，由此深入開掘王維詩歌與禪意結下不解之緣的必然性。袁慶指出“高潔醇美的人格，芬芳朗潔的品性，懷才不遇的悲情，鑄就了兩位詩人對自然風景之美獨特的關注。雖然相隔千年，卻心意相通，王維在自然的審美情感上與屈原產生了共鳴。《輞川集》的自然審美，深深地受到了《九歌》的影響”[4]。

（二）由象索意

繼承中國傳統詩論中的意象論，結合作家生平，由象索意，層層深入，探究作家的審美趣味、哲學思想及精神特質。《詩藪》作為明代最為系統全面的詩論，提出“體格聲調，興象風神”的主張，對于王維詩歌做了典范評價——“五言律體，極盛于唐。要其大端，亦有二格：陳、杜、沈、宋，典麗精工;王、孟、儲、韋，清空閑遠”[5]，劉波就對此進行了詳細闡述，“認為王維是各種體皆善，詩法謹嚴，風格以清淡為宗，兼有清淡各家風格，間有雄壯之氣的詩作，詩境自然如畫，深有禪理，韻味深厚悠長，為盛唐僅次于李白、杜甫的大詩人，對后世詩人影響頗大，為盛唐的‘集大成典范之一”[6]。

當代學者站在前人肩膀上，對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做了諸多探索。易范在其碩士畢業論文《論王維詩歌的主要意象》中對王維詩歌中的空山、寂林、清風、白云、流水等自然意象的解讀，直指王維的禪學思想、人生態度、審美追求，并追根溯源，探討王維兼融儒道釋三家的多維思想，認為“他以儒家思想為基本，道家思想為方法，佛家思想為歸旨，創作出充滿自我生命特點的詩歌”[7]。

（三）比較研究

還有一些學者將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置于比較、翻譯語境下作對比分析，透視其審美特質。張節末的認為王維詩歌中的鳥、山、花等意象是作者從直觀”與“空間”之間的視角對物象進行關照，揭示了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是既不同于中國傳統也非印度佛教傳統的新的意象的特質[8]。朱麗丹《華茲華斯與王維詩歌意象的對比研究》將華茲華斯與王維山水田園詩中的自然意象從主題、意象選擇等方面入手分析，論證了王維詩歌意象的自然特質及王維的思想傾向[9]。而如陳貽麗的《從禪宗流變看盛中唐時期士人詩歌自然意象之異同—以王維白居易詩歌比較為例》[10]則立足中國文學史的宏觀視野將王維詩歌創作及創作過程中自然意象的選擇運用與中唐大家白居易進行對比，突出了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的獨特內蘊。

這三種路徑并非完全分離，而是能夠交叉運用，最終都通往作者的精神世界。

二、王維詩歌自然意象研究所運用的主要理論

學者們對于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研究的理論手段不盡相同，主要有修辭學、語言學、接受美學等理論。

（一）語言學、修辭學理論角度

以語言學、修辭學的相關理論為基礎闡釋王維詩歌自然意象的方法手段有意象組合分析、色彩詞語與意象搭配關系分析、意象圖式理論分析等。鄒瑜涵《王維詩歌意象的修辭建構》[11]從詞句角度對于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進行分析，魏春梅在她的碩士論文《王維詩歌意象的語言研究》中透過語言這一外部手段從造境、傳情兩個角度發掘王維詩歌中部分自然意象藝術價值、思想價值[12]。

圖式--背景理論中所謂的意象圖式是認知語言學的概念，意象可作為容器，容器圖式就是一個物體（容器）包含另一個物體（容器），例如《竹里館》中竹林作為容器包含了詩人，詩人在此中彈琴賞月，由此可以推論詩人的氣質、審美趣味等，“意象圖式的連貫性使人選取不同的地點描繪景物，構建各種空間圖式以及選取最能表達其思想的視覺及聽覺意象，將各種山水田園景物有序地置于畫面中，以達到和諧美觀的效果，從而實現畫面與詩歌意義的連貫性”[13]，范會兵《維田園詩歌中空山意象的圖形——背景分離分析與研究》、張煉強《以“容器——內容”意象圖式為認知底蘊的語言形式和修辭現象》皆是對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作的圖式分析。

（二）美學理論角度

從美學角度對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研究主要集中在審美鑒賞領域，趙睿才在《妙慧：空寂與貞定體驗的指歸--王維詩歌松石意象發微》中由松、石意象開始探究詩人的生命精神，指出王維是“在宗教體驗與審美體驗的融合中，以靜穆的觀照感受宇宙萬物與自己那清寂而又靈動的生命”并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王維“松石”詩的空靈，其意境幽淡渺漫，其美感不只是意象本身，而是經驗此美感的主體生命所經歷的抽象體驗（此即“道”）之呈現。這個抽象體驗即牟宗三論審美品鑒時所謂的“妙慧”[14]。

此外，謝艷在其碩士畢業論文《王維詩歌召喚結構之接受美學解讀》借用伊瑟爾的召喚結構理論，對王維詩歌的英譯本進行探索，通過意象意境層挖掘原詩及譯作的思想感情[15]，其中選用了諸多王維詩歌中的自然意象來進行分析。劉發強則借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論來分析王維山水詩中的意象，指出王維詩歌的選用的多是最常見、最普通的自然意象，而陌生化主要體現在意象捕捉的陌生化、意象組合的陌生化、意象內涵的陌生化[16]。這些借助西方文論為王維詩歌中自然意象的研究開辟了全新的視角，是值得重視的。

三、結語

目前學界對于王維詩歌意象的研究存在以下問題，首先是立足中國傳統文論的研究存在重復研究的狀況，解讀流于浮淺，結論并無新意，研究成果數量上有所增加，但對于王維詩歌意象的研究并沒有實質性的促進作用;其次是在借鑒西方文學理論的過程中，嚴重忽視了中國本土文論，未加整合的理論移植并不能真正接近王維其人。后來的研究者需要在查閱大量文獻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創造性、主動性，進行多元化、多角度的有益探索。

參考文獻：

[1]吳曉.意象符號與情感空間——詩學新解[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

[2]黃金燦.論王維詩自然意象的運用方式[J].廣西技術師范學院學報，2015（7）.

[3]何瑾.佛心佛境——王維與終南山之研究[D].南昌大學：南昌大學，2012.

[4]袁慶.屈原《九歌》對王維《輞川集》自然審美的影響[J].西安文理學院學報，2014年（10），第17卷第5期.

[5]胡應麟.《詩數》（內編卷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版，1979.

[6]劉波.論胡應麟的王維詩歌批評[D].陜西師范大學：陜西師范大學，2011.

[7]易范.論王維詩歌的主要意象[D].陜西師范大學：陜西師范大學，2013.

[8]張節末.在比較語境中發現中國問題--以王維詩歌中的鳥、山、花為個案[J].浙江大學學報，2005（8），第36卷第1期.

[9]朱麗丹.華茲華斯與王維詩歌意象的對比研究[J].語文建設，2016（1）.

[10]陳貽麗.從禪宗流變看盛中唐時期士人詩歌自然意象之異同——以王維白居易詩歌比較為例[D].云南大學：云南大學，2010.

[11]鄒瑜涵.王維詩歌意象的修辭建構[D].集美大學：集美大學，2015.

[12]魏春梅.王維詩歌意象的語言研究[D].浙江工業大學：浙江工業大學，2016.

[13]李康.王維山水田園詩語篇連貫的意象圖式分析[J].赤峰學院學報，2014（7），第35第7期.

[14]趙睿才.妙慧：空寂與貞定體驗的指歸——王維詩歌松石意象發微[J].2005（5）.

[15]謝艷. 王維詩歌召喚結構中英譯本之接受美學解讀[D].長沙理工大學：長沙理工大學，2013.

[16]劉發強. 陌生化理論視野下的王維山水詩意象研究[D].重慶師范大學：重慶師范大學，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