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倩 賈小喆
摘 要:《陽光燦爛的日子》以姜文的個體微觀視角呈現了在北京胡同里部隊大院中那一代青春少年們的集體記憶,整個影片呈現暖黃懷舊的黃金色調,帶著理想主義和文藝色彩。本文從身份認同的視角,探討姜文通過使用“懷舊金”色調來回憶青春生活的同時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身份認同。
關鍵詞:懷舊金;青春懷舊;身份認同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079 (2020) 12-0-02
身份認同是個體通過社會環境確認自我身份,找尋他們所屬的文化和文化群體的歸屬感,更是自身賴以確認自我及彼此的身份認同。《陽光燦爛的日子》作為一部懷念青春成長故事的影片,運用暖色和黑白的對比色調方式,展示了過去的溫暖與現在的孤寂。暖黃色調的呈現表面上看起來是對青春的回憶,但內涵無疑不滲透著身份認同的建構,不僅是姜文對于自我身份的追尋與認定,同時還有那一代青少年對于有著特殊年代的青春記憶的認同觀念。
一、重構“金色回憶”傳達身份認同
張寧、何潞申在其《數字調色的藝術》著作中清晰的界定了以充滿陽光的金黃色調為主,明快鮮亮的“懷舊金”,能給人帶來輕松愉快的氣氛并勾起人們的回憶。英國實驗心理學家C.W.瓦倫丁提出的“一般聯想”也證明了“我們意識到但又不依賴于自己特殊經驗的聯想,是大眾化的共同聯想”,從而這種擁有著光芒四射的魅力的金黃色“懷舊金”往往讓觀眾聯想到太陽的顏色,給人帶來溫暖與幸福。
姜文為了營造回憶里溫暖的感覺,在影片中采用了大面積的金黃色色調,并表示在拍攝《陽光燦爛的日子》以前,他腦子中就有了對于影像色調的選擇,他過往的回憶帶給他的就是一種自由的充滿朝氣青春的感覺。姜文的大院生活成就了他的青春,把他從小到大的成長記憶注入到他自己的電影中,以個人化的創作視角重構對于他青春的歷史鏡像,同時有相同青春記憶的人也因此在不斷敘述的過程中得到了重構。
攝影師維托里奧·斯托拉羅認為“黃色代表的是我們人生的第三個階段——青春期,這時人的自我意識出現。”影片中暖黃、柔光的影調把觀眾拉回那段關于青春的日子。青春正是人格的塑造期,處于青春期的馬小軍他們扯皮、打架、惡作劇成為他們生活的全部內容。在拉康的鏡像理論當中,青春期在對于自我身份的發現就更多地依賴于其走向社會化的成長步伐,而這種成長相當一個重要的表現就在于青春崇拜的展開,一直飄蕩在馬小軍成長路上的崇拜之一便是暴力。
在昏黃偏黑的路燈下,馬小軍約著伙伴去打群架,他一磚頭打破別人的頭,流出的血給人以暴力和血腥的感覺。俄國藝術理論家康定斯基說:“黃色是典型的大地色。它從來沒有多大深度。它刺激、騷擾人們,顯露出急躁粗魯的本性,隨著黃色濃度的增大,它的色調也愈加尖銳,猶如刺耳的喇叭聲。如果我們用黃色來比擬人類心境,那么它所表現的還不是精神病的抑郁苦悶,而是其狂躁狀態。”在長時間對于黃色的注視中,讓我們感受到馬小軍心中的不安與焦躁,乃至以暴力的呈現,而這是他對英雄崇拜的開端,在成為英雄的認同中給予自己滿足。
在對于青春暴力的呈現中影片都被刷上一層金黃色的光影,這種強烈的光影中駁雜著對于回憶的不確定性,正是這樣的不確定為記憶主體提供了一個用于幻想的開放空間。當觀者看到那段昏暗暖黃、如夢境似的“血性”場景時,自己相關的經歷會被喚醒,有過相同或相似經歷的人都會被這些情節帶入其搭建的圖景中,產生強烈的共鳴,這時有著與姜文生活軌跡極為類似的部隊大院的生活經歷的人,他們對于特定歷史時期的記憶就都被喚醒了,在制造出的鏡像中找尋自我。
二、“金色幻想”映射身份認同
向一個為社會認可的理想主體靠近,在馬小軍成長路上的不僅有對于暴力的崇拜,還有對性的崇拜。對性與愛情的幻想是在描述青年一代關于身份認同的構建和追求過程中的主要內容,而青年個體對于自我的發現是找尋身份認同的前提。
馬小軍是在溜門撬鎖時無意撞見了米蘭的照片開始對異性崇拜的,那張帶著純情微笑的面孔讓他難以忘懷,在那明艷的暖黃色調中他處于青春躁動期對性的朦朧的需求就有了依托。在馬小軍進米蘭家里的幾場戲中,導演都用了超強的暖黃色調,正午時分,米蘭歡快地拉著手風琴,馬小軍在充滿溫陽光的房間里翩翩起舞,對于明亮的黃色長時間注視很容易產生心煩意亂的效果,是刺激的、騷動的,也正表現出了他躁動不安的內心映射。馬小軍對于愛情的迷狂及遇到愛情的懵懂與困惑,都在電影中赤裸裸的暴露在燦爛的陽光之下。
在精神成長過程中,社會、群體的拒絕承認主體位置的心酸就是一個人真正長大成人的標志。最后在太陽的照射下,他穿著紅內褲跳入泳池,被眾人摁在泳池里出不來,自我被社會關系所囚禁,馬小軍完成了成人禮。這時太陽依舊在高空掛著,充滿了青春的躁動與渴望。為了實現社會化,個體走過自我的步步蛻變后,形成自身的社會文化身份。
歌德把大紅、橘紅、橘黃等色彩稱為積極的色彩,并帶有一種“積極的、有生命力的和努力進取的態度”,不論是暗黃背景下的約架,還是遇到愛情時的明亮,在青春下的“男兒血性”以及沖動之下的性行為,這些正是處于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最旺盛時期的少年們的生活,是精神成長的過程,姜文真實的為觀眾描繪出了“文革”時期那一代青少年的生活狀態和對于愛情的青春期遭遇。這一時期是姜文那代人心目中最美好的青春燃燒的歲月,在這鏡像的雙重映照下,對于觀眾又何嘗不是一種映射?
三、“金暗對比”彰顯精神認同
故事通過一段時間的流動來塑造人物的生存狀態是任何電影都會做的,目的是為了引發觀眾心理上的共鳴或者抗拒,進而引導他們進行自我身份認同的思考。電影藝術家會創造性的在彩色影片中運用黑白影像,黑白影像被用作當下的時空,彩色代表過去的時空。影片中導演用黑白、暖黃光影來區別現在和過去的時空,通過描繪時間的流動來引導觀眾進行身份認同。
影片結尾用黑白呈現出馬小軍他們成年后對于青春的沉寂、人情淡漠,來激發觀眾的復雜思緒。中年的他們戴著黑白墨鏡,太陽已然不見,暴力、沖動、性都不在了,坐著豪車、喝著洋酒,坐著車不停地在橋上橋下打轉,沒了太陽就沒了方向。導演選擇用黑白色調來呈現他們成年之后,從當年一個個憤世嫉俗的少年變成了如今沒有“自我”的中年人,這種落差正是姜文想表現的。如今的馬小軍們看似都成了成功人士,但是他們只能在黑白的生活里懷念曾經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回首過去時空卻充斥著高純度的溫暖柔和的暖色,樸實溫馨。明度低的色彩給人凝重的效果,在講述馬小軍姥爺自殺以及父母結合不易的時候,在火車車廂里是偏黃暗黑的環境氛圍,若畫面中的色彩以明度低的色彩為主體,則給人以厚重之感,表明人們生活在秩序缺失和政治高壓的雙重籠罩下,表現出大人眼中的世界是灰暗的。而明度高的色彩給人以輕快的感覺,若畫面中明度高的色彩為主體,則給人的感覺就很明朗。雖然大人們忙著“鬧革命”,但對于馬小軍這些懵懂的孩子們來說,這群小孩并未感受到外部世界的紛擾混亂,給他們帶來的是個性和思想的解放,多彩又矛盾的青春,所以他們的世界是暖色而明亮的。這樣的色調也與姜文他們這群身份特殊的大院少年在“文革”時期的心情是一致的。“群體認同,作為一個集體,可以認為本群與某個社會、某種文化或某一更大群體具有同一性”,作為第六代導演的姜文,他通過明亮的暖黃色營造出屬于他們的顏色,讓人感覺似乎回到了從前那段在別人記憶中灰冷的歲月,在他們的記憶中卻是泛著淡黃暖色調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這是他們這個群體對于青春美好生活的集體訴求,在還原的記憶中尋找精神依托。
正是因為這些少量的黑白畫面,與年少時期的畫面色彩形成的鮮明對比,使得人們越發的留戀自己的青春歲月。在這種殘酷現實對比下,描繪出那個年代的青春美好、純真樸實,從而引發觀眾共鳴,這時身份認同在“時間意象”中具象化。
四、結語
《陽光燦爛的日子》的整體風格給我們的感覺是明亮的黃色,很明顯的帶著姜文個人的主觀情緒,帶給我們的是一種對過去那個年代輕松愉快的回憶,成功地實現了姜文對“文革”記憶的個人化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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