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鎮偉 歐曉明 翁婕



摘? ?要:在“公司+農戶”模式下,企業的社會責任行為影響著農戶的生產活動,其生產行為決定著農產品的質量安全,農產品流通于市場也受到監管者的質量管控。本文基于博弈分析,以企業、農戶、監管者的行為邏輯構建博弈樹模型,分析在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情況下的食品安全概率。研究表明:提高農戶安全生產的利潤、減少企業或監管者的監督成本、加大對生產不安全農產品責任方的懲罰力度等措施能夠提高生產安全農產品的概率。也就是即使在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情況下,也能通過以上措施來有效抑制農戶的投機行為,確保農產品的質量安全得到保障。
關鍵詞:企業社會責任缺失;食品安全;博弈分析
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國民的食品問題已從“吃飽”向“吃好”轉變,對“吃好”的重視使人們開始注重食品的質量安全問題。但是21世紀后,經濟發展過程中產生的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日益引起人們的關注和擔憂,如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2013年“鎘大米”事件以及2014年高安病死豬肉事件等。為了保障食品的質量安全,國家相繼推出一系列法律和政策,據統計2007-2017年的十年間共頒布了563條食品安全政策(任鵬麗,2019)。另據《2005-2014年間主流網絡輿情報道中的中國食品安全事件分析報告》,平均全國每天發生62.3起食品安全事件,而《2017年主流網絡輿情報道的食品安全事件分析報告》顯示,國內平均發生食品安全事件約53.7起。隨著相關法規政策體系的逐步完善以及執行力的提升,總體上看我國的食品安全事件逐年減少。然而,2018年8月爆發的非洲豬瘟再次繃緊了國民的神經,食品的質量安全問題依然嚴峻。安全的食品是生產出來的,而不要靠監管出來的(陳君石,2009),因此,對農戶的生產行為研究依然具有重要意義。
食品安全問題的爆發,一方面反映了監管的不到位,另一方面則是企業社會責任缺失(Corporate Social Irresponsibility,以下簡稱CSI)(張俊,2015),企業作為食品安全的“第一責任人”(羅培新,2020),保證食品安全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體現,于是越來越多學者將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以下簡稱CSR)與食品安全聯系起來(姜啟軍,2013;馬少華、歐曉明,2014;John Lever et al.,2017)。學者們從食品供應鏈、市場反應、網絡化治理、法律機制等多個角度去研究CSR與食品安全的關系(姜啟軍,2012;張俊,2015;李靜,2016;羅培新,2020),姜啟軍(2012)從供應鏈角度分析食品企業社會責任的內涵和特征;馬少華、歐曉明(2014)利用成本收益法分析了農業企業CSR與農產品安全的內在關系;羅培新(2020)從法治角度分析了食品企業社會責任的法律化路徑。上述文獻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了CSR與食品安全的關系,也驗證表明了企業的CSR行為會影響著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那么若企業沒有有效履行CSR,表現出CSI行為,特別是在“公司+”的生產模式下,公司對農戶(生產者)的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是否也影響著其生產行為,進而影響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
隨著企業社會責任意識的提高和食品安全的重視,企業CSI對合作農戶生產行為的影響愈加值得深入研究。基于此,本文從企業社會責任缺失出發,以“公司+農戶”的聯盟組織為研究背景,運用博弈論知識,建立博弈樹的方法來驗證企業的社會責任缺失與農戶的安全生產行為的關系,從而更好地解決我國的食品安全問題。
一、企業社會責任與農戶安全生產行為的內在邏輯關系
隨著農業產業的組織形式、經營模式等發展,“公司+”模式的經營形式顯得更為廣泛。在“公司+農戶”的經營模式下,農業企業與農戶以訂單農業的形式聯結起來,雙方的合作除了以合同契約的形式聯結,還輔以關系契約進行協調,關系契約在后續的合作與發展中起著更為重要的作用。“公司+農戶”聯盟的穩定性對聯盟中各個經營主體的經營目標實現至關重要,對生產的產品質量保障也極其關鍵,而聯盟的穩定性需要經營主體雙方的關系質量進行長期維護。已有研究表明有機食品企業積極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能加強與農戶的關系嵌入程度,進而保證食品在供應鏈上的安全性(曹婷婷,2018)。雙方關系契約的聯結和維持則需要公司對農戶進行持續性的關系治理,改善雙方關系質量,進而促使農戶有效履行契約,生產合格農產品。
威廉姆森(1984)認為交易維度分為:資產專用性、不確定性和交易頻率。從交易成本的角度看,農業企業與農戶之間的契約優化問題是提高雙方資產專用性投資、增加契約穩定性和提高交易效率,是推動農業產業化發展的邏輯起點。為了盡可能規避不完全契約可能帶來的風險,化解企業面臨的“敲竹杠”問題,企業可能的選擇就是通過關系契約、以關系治理加以彌補(羅明忠,2010)。隨著雙方關系契約的不斷優化,關系質量更加緊密,減少交易成本的同時也增加農戶因市場波動而導致的違約成本,進而促使雙方朝著共贏的方向發展。在農業企業與農戶的合作過程中,企業遵循公平交易原則,為農戶提供合理的合同契約,形成利益均享、風險共擔的聯盟組織,并以法律形式確保農戶能夠獲利,使農戶感知到信任和滿意,并為農戶提供技能培訓和技術指導,增加雙方的專用型資產投資,從而改善雙方的關系質量,降低合作的交易成本,促使農戶安全地生產,從源頭上保障農產品的質量安全。
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企業的發展與各利益相關者密不可分(Oliver,1991),維持和改善與各利益相關者的關系對于企業獲取稀缺資源、技術知識、市場信息,并提升競爭優勢具有重要作用,需要對各利益相關者履行必要的社會責任。在“公司+農戶”合作模式中,作為農業企業的重要利益相關者——農戶,是農產品質量安全控制的源頭(馬少華、歐曉明,2014),農業企業對農戶負有不可推脫的社會責任。具體而言,農業企業對農戶提供技術指導,規范了農戶的生產方式,提高了他們安全生產的意識,進而改變他們的生產行為;企業統一銷售,按時交付,保證農戶有利可得,進而促使農戶更加合規地生產;農業企業定期對農戶進行定期檢查,有效降低和控制疫情的擴散與蔓延,進一步規范農戶安全生產行為。合作經濟組織通過履行社會責任(技術培訓、銷售服務、獸藥及防疫服務等)對合作農戶形成了強有力的外部約束,雙方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農戶的資源稟賦(趙偉峰等,2016),進而提高了農戶的安全生產水平,保障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
綜上可見,農產品的安全質量不僅是農戶安全合規生產的結果,還是農業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內容,農業企業對農戶履行社會責任能夠確保農產品的品質,進而有利于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而在企業社會責任缺失的情況下,農戶是否還能進行安全合規地生產,提供安全的農產品呢?過去學者對農業企業社會責任進行了較為清晰的界定和研究(莫少穎,2012;徐雪高等,2018),也表明了農業企業有效履行社會責任能夠確保食品的質量安全。但學者們對于在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情況下的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缺乏深入研究,僅是對食品企業社會責任缺失的原因進行分析,而沒有提出在社會責任缺失情況下確保食品安全的保障機制,因此本文通過博弈分析,引入企業、農戶和監管者博弈主體,分析在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情況下的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概率,并提出確保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有效措施和方法,保障食品的安全性。
二、企業、農戶和監管者三方博弈分析
政府是確保食品安全的重要力量,通過發布各種食品安全政策及相關法律法規,對農業企業的操作運行進行監督,對農戶的生產行為加以引導,從而確保農業企業與農戶的合作關系良性循環發展。農業企業決定是否履行社會責任時,不僅考慮利潤收入,還要考慮農戶投機行為和政府監管行為的風險及其背后的成本,農戶是否實施安全的生產行為也要進行安全生產行為或投機行為利益與風險的權衡,政府在進行監管行為時,同樣也需要考慮監管成本和收益。因此,本文將考慮每個參與主體的行為,通過建立博弈樹模型進行討論,從而求得農產品質量安全概率最高的均衡解。
(一)模型設定
一是企業對合作農戶選擇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和不履行企業社會責任。本文假定若企業有效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農戶將會循規蹈矩地進行生產,并且生產過程中企業嚴格把控農產品的質量安全,因此獲得農產品都是安全合格的農產品,而若企業不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農戶則會根據收益成本,進行安全生產與否的選擇。
二是當農戶意識企業的社會責任缺失后,進行安全生產的概率為P1,不安全生產的概率為(1-P1),并且本文假定農戶的不安全生產行為必定會生產處不安全的農產品。農戶進行安全生產時,農戶收益為R1,成本為C1,企業收益為R2,成本為C2;進行不安全生產并順利流通市場,農戶收益為R3,成本為C3。由于農戶能獲得較高的收入才會鋌而走險,因此R3大于R1。
三是當企業跟農戶進行交收時,企業有一定的概率進行抽查,企業對農產品進行抽查的成本為C4。當企業抽查發現質量不過關的農產品,則會問責農戶,并且自行處理,不會流通于市場,此時企業損失的成本為C5,而農戶被問責后損失的成本為C6;但同時,企業抽查發現農產品不合格,有可能存在僥幸心理或礙于成本,仍然把這批不合格的農產品流通于市場,因此企業在農產品交收時抽查并問責的概率為P2,未抽查或抽查后不追究的概率為(1-P2)。
四是不安全農產品流通于市場后,監管者會定期對流通市場的食品進行抽檢,當監管者抽檢到這批農產品且追溯成本較低時,監管者會問責企業,并且對企業進行相應的懲處,因此造成企業的經濟及聲譽損失為C7,同時監管者也會問責農戶,農戶受懲罰的成本為C8,且事后懲罰的成本大于事前查處的成本,因此C7大于C5。若不安全的農產品流通于市場沒被監管者抽檢到,或囿于追溯成本較高及其他因素,監管者即使抽檢到也視而不見,則此時企業的收益為R9,成本為C9。不安全農產品被政府抽檢到的概率為P3,沒進行抽檢到的概率為(1-P3)。政府進行抽查的成本為C10,當政府查處到不安全的農產品時,政府會對企業和農戶進行處罰,相應的收益為R10。
(二)建立博弈樹
基于以上模型設定,構建企業、農戶、監管者之間的博弈樹,如圖1。
采用逆向歸納法求解該博弈模型的均衡解。設農戶、企業、監管者采用不同策略所得的總收益期望值分別為E1、E2、E3,分別為:
(三)博弈均衡分析
當(R1-C1)越大時,P1值增大。即當農戶的安全生產獲得的利潤越大時,農戶的進行安全生產的概率越大。
當C4和C10越小時,P1值增大。即當企業和監管者抽檢農產品的成本越小時,農戶進行安全生產的概率越大。這表明企業和監管者的監督成本越小,抽查力度越大越頻繁,食品的安全性保障程度越高。
當(1-P2)P3C8越大時,P1值增大。即在流通市場中,監管者發現不安全農產品并對其進行追溯問責,懲罰該不安全生產的農戶力度越大,農戶進行安全生產的概率越大。
當(1-P2)(1-P3)(R3-C3)越大時,P1值增小。即不安全的農產品沒被抽查到的概率越大且農戶進行不安全生產所獲得的利潤越大,則農戶更小可能去安全合規地生產,更容易進行投機行為。
當C5越大,P1值的分子與分母同時減小,總體上P1值變得更小。即當企業通過抽查發現農產品不合格所造成的成本越大,企業鋌而走險的可能性越大,生產安全的農產品概率就越小。
當C5越大,P1值的分子與分母同時減小,總體上P1值變得更小。即當企業通過抽查發現農產品不合格所造成的成本越大,企業鋌而走險的可能性越大,生產安全的農產品概率就越小。
同理,當(1-P3)(R9-C9)越大,總體上P1值越小。即當監管者在流通市場中監管力度不大,企業由于生產不安全農產品所獲得的收益越大,則進行安全生產的概率越小。
當P3C7越大,P1值的分子與分母同時增大,總體上P1值變得更大。即當監管者在流通市場中監管力度越大,抽查越頻繁,并且對生產不合格農產品的企業的懲罰力度越大,則農產品的安全性越高。
同理,當(1-P2)R10越大,總體上P1值越大。即當企業抽查不到位而監管者抽查到不合格農產品所帶來的收益越大時,農產品的安全保障程度越高。
三、結論與建議
通過以上博弈分析,本文驗證了在農業企業不履行企業社會責任的情況下多方主體行為對農產品安全性的影響。當企業在與農戶合作過程中,農戶的收益保障程度越高,農產品的安全性越高;企業在交收過程中,對農產品的抽查力度越大,并且對農戶生產不安全農產品的懲罰成本越高,越能保障農產品的安全;同樣,政府在流通市場中抽檢的頻率越高,對于質量不過關的農產品進行懲罰力度越大,越能抑制農戶的不安全生產行為。然而,農產品的安全性保障與農戶非安全生產的收益、未被抽檢的不安全農產品流通市場給企業帶來的收益和企業及政府的抽查成本呈負相關。針對這些特點,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一)企業有效履行社會責任,確保合作農戶的利益
隨著20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推進的農業產業化,國內農產品生產組織形態發生了很大變化。我國農業主流的生產模式已從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過渡到初步工業化生產(閆之春,2016),“公司+”的產業經營模式顯得更為廣泛。“公司+”模式是將原本相互獨立的經營個體通過契約形式連接起來,形成“風險共擔,利益均沾”的聯盟產業組織(羅必良、歐曉明,2010)。農戶作為企業售賣農產品的生產者,其生產的農產品是否安全合格影響著企業的利潤、風險以及企業聲譽等問題,是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農業企業想要獲得可持續發展,至少要求提供的農產品是合格無害,不能投機取巧,販賣不良農產品獲得短期收益,從而損害企業的長遠利益發展。而生產合格的農產品需要靠企業的合作農戶,其生產行為的安全與否決定著農產品的質量優劣。因此,農業企業為了長遠利益,需要對農戶積極履行必要的企業社會責任,維護農戶的利益,確保農戶進行安全生產能夠有利可圖,減少農戶投機行為的發生。并且在生產過程中,企業需要及時對農戶進行技術指導等培訓項目,提高生產的標準化程度和用藥的安全性,以及對農戶的生產進行有效的監督管理,提高農產品的生產效率和安全性,朝著雙方互贏的方向發展。
(二)提高農戶的安全生產意識
隨著城鎮化的發展和推移,農村中的大部分年輕勞動力進城打工,剩下的中老年人進行傳統的農業生產,并且年輕的勞動者較少從事農業生產工作,從而導致農業生產者的普遍年齡較高。同時,農業生產的門檻較低,學歷低、能力不足的勞動者也能從事農業生產,進而導致農業生產者的普遍素質較低,認知能力不足,因此當不安全生產所獲得的利益大于安全生產的利益,農戶就會進行投機行為,導致農產品的質量得不到保障。為此,我們需要提高農戶的安全生產意識,加強農戶的道德責任感,表明質量低下、不合格的農產品給社會帶來的危害,讓農戶意識安全生產的重要性;同時,我們還應提高農戶的生產技術水平,通過再教育、再學習來提高農戶的生產效益。
(三)加大政府的監管抽查和懲罰力度,嚴懲不安全生產行為
市面上流通的農產品質量要得到保障離不開政府的有效監管,政府通過監督抽查,加強農產品的質量把控,避免不安全的農產品流通市場。政府需要對農戶進行宣傳教育,讓農戶意識到進行不安全生產的風險及其懲罰后果,進而抑制農戶的投機行為;同時,政府還需要加強對食品安全問題的懲罰力度,提高生產方的違規成本,讓企業重視農產品的質量安全,進而在生產源頭提高農產品的安全性,防范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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