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幻想曲

把我的幻影和夢，

放在狹長的貝殼里。

柳枝編成的船篷，

還旋繞著夏蟬的長鳴。

拉緊桅繩

風吹起晨霧的帆，

我開航了。

沒有目的，

在藍天中蕩漾。

讓陽光的瀑布，

洗黑我的皮膚。

太陽是我的纖夫。

它拉著我，

用強光的繩索

一步步，

走完十二小時的路途。

我被風推著

向東向西，

太陽消失在暮色里。

黑夜來了，

我駛進銀河的港灣。

幾千個星星對我看著，

我拋下了

新月——黃金的錨。

天微明，

海洋擠滿陰云的冰山，

碰擊著，

“轟隆隆”——雷鳴電閃！

我到哪里去呵？

宇宙是這樣的無邊。

用金黃的麥秸，

織成搖籃，

把我的靈感和心

放在里邊。

裝好紐扣的車輪，

讓時間拖著

去問候世界。

車輪滾過

百里香和野菊的草間。

蟋蟀歡迎我

抖動著琴弦。

我把希望溶進花香。

黑夜像山谷，

白晝像峰巔。

睡吧！合上雙眼，

世界就與我無關。

時間的馬，

點評| Zilin

“我要唱/一支人類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鳴。”詩篇末尾，顧城寫下這樣的句子，如果這是他這首《生命幻想曲》的創作動機，那么讀完全詩，我不由得感嘆，他確實實現了自己的這個流傳千古的愿望。雖說是“幻想”，然而詩人把自己腦中的世界構建得那么栩栩如生，讓人不由得沉醉其間，閱讀時猶如經歷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漫游之旅。人類的雙腳雖然貌似只囿于腳下的土地，其實卻可以憑借一顆向往自由的心，以及一種開闊的想象力，來擺脫一切束縛，也打破物理定律的限制，隨時隨地遨游于藍天、銀河乃至全宇宙。除了神秘的宇宙之外，詩人的想象畫卷也會包含地球上大自然的種種美妙之處——百里香和野菊的氣味仿佛縈繞在身邊，蟋蟀的聲音也可以近在咫尺，麥秸、黃尾的太平鳥、森林與沙漠，眼前的景象不斷變換，心也隨之變得包容萬物，與世界融為一體，這正是一種“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