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強 熊艷


【摘 要】少數民族在互聯網連通和新媒體使用方面,總體上與漢族沒有太大差異。少數民族間文化顯著的區分度、適應性及自我革新的成長性,都影響到網民對其文化理解的意愿、態度與方法。同時,少數民族對其族群網絡文化的自持能力和傳播建構,也對其媒介形象樹立和文化演進產生重要影響。由于內外因素交互感應,不確定因素增多,少數民族文化媒介呈現更多生動議題,而不是敏感話題。民族研究學界應給予少數民族新媒體形象傳播以更高的關注和更專業、及時的分析研判,促使其在意會、默許與賦能之間實現合理切換和動力生發。
【關鍵詞】少數民族;新媒體;民族文化;建構;傳播
【作 者】金強,河北大學跨文化傳播研究中心主任助理,副教授。河北保定,071000。熊艷,澳門城市大學人文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澳門氹仔,999078。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1)03-0141-0007
少數民族形象的呈現與傳播建構具有分散性和復雜性等特征,對少數民族形象的認知具有自發性、復雜性和敏感性等特點。正因為如此,一旦出現涉及少數民族形象的媒介事件,少數民族形象的樹立、梳理和鑒定工作,應由誰主導?形象判定中,不同方面的數據起到怎樣的支撐作用?在做出結論方面,應由哪方面的專家來提供主導意見?這些都是實際操作中的具體難題。
民族形象建構與民族關系處理二者緊密相關,不同族群間的文化互動與互鑒,在網絡時代愈加復雜多變,“文化雖然被人們身體力行,但往往有一部分沒有被人們了解,一部分沒有被人們認識”[1]412。在具體評判工作中,模糊的族群屬性可能超越統一的科學屬性,情感血緣的寄托可能沖淡藝術內涵的感知,地域區間的認同可能消解“一族一貌”的想象。其中,涉及到的重要評判指標也是多層互嵌的復雜關系,即:少數民族個體幸福感,源于和諧的少數民族個體交際關系;少數民族的群體幸福感,源于和諧的少數民族族際間關系;少數民族的國民幸福感,源于和諧的民族國家認同及與之伴生的國際交往地位認定和關系保持。概括起來,就是在宏觀、中觀和微觀層面,少數民族對自身所處地位和周邊關系,產生的良性邏輯推演和關聯認知。對于族群特征的把握,具有較強的族群依賴性;對關系本質的認知,具有較強的族群指向性;對關系性質的評價,亦具有較高的政治敏感性。
一、少數民族間文化顯著的區分度與文化“意會”
首先是語言的區分度與文化“意會”。從歷史地理環境和族群交往現實來看,語言不通是造成文化理解和認同的主要障礙。中國漢語之外的少數民族語言,約計80種。除漢族、回族、滿族通用漢語外,其他少數民族基本都有本民族語言,有的民族還使用兩種以上的語言。漢藏語系、阿爾泰語系、南亞語系、南島語系和印歐語系是中國少數民族掌握的五大語系。其中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就有藏語、嘉戎語、門巴語、珞巴語、土家語、羌語、普米語、獨龍語、怒語、彝語、傈僳語、納西語、哈尼語、拉祜語、白語、基諾語、景頗語、載瓦語、阿昌語等19種語言。印歐語系有伊朗語族的塔吉克語和斯拉夫語族的俄羅斯語。綜合來看,各少數民族語言在中華民族大語言體系中的親和度與吸引力、學習的難易度、語言的交互性與使用頻率,均存在顯著差異性。這些差異性,也即少數民族文化間天然的區分度,也一并帶來文化理解障礙和文化“意會”的區隔。
其次是節日的區分度與文化“意會”。中國各少數民族均有自己的特色節日,節日之間亦有相互交織和組配的情況。多數節日的內涵,緊密貼合各少數民族的信仰和文化核心,是保持少數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重要力量。部分少數民族節日具有展示該族群對“真善美”堅定追求的表征,部分節日還具有情感黏連屬性。部分涉及全國全域性的宗教節日,則呈現出對國際通行文化規則和組織儀式的普遍承載力和闡發力。比如古爾邦節和開齋節,在中國的穆斯林中有著明顯而獨特的習得行為和闡釋規范。少數民族節日,是族群外部人士快速浸入到少數民族文化場景中,快速理解少數民族文化精神實質的最直接和簡明的平臺之一。
再次是禁忌的區分度與文化“意會”。中國各少數民族對于禁忌的表達,多體現著深厚的歷史情感和文化縱深,也展現出了廓清文化邊際、維護民族文化靈魂的信心和決心。具體又表現為:禁忌被外界理解的程度,自身保持禁忌操作的難易程度,族群成員違背禁忌的危害與后果認定等。比如彝族禁食狗、馬、熊等動物的肉,蒙古族厭惡黑色,回族禁食豬肉、血液和自死物等都是約定俗成的明確的禁忌。對于禁忌的自持和加持,主要出于族群內部的約定,并成為其文化風格的顯著表征。部分少數民族的習俗,不適宜做形象展示和媒體傳播。一些習俗如未經任何藝術處理和技術加工而直接公之于眾,則可能帶來受眾的迷惑、厭惡甚至恐懼,從而導致情感割裂、文化蔑視甚至思想對立。當前網絡上也流傳著一些有關少數民族禁忌的說法,部分說法牽強附會且有侮辱誹謗之嫌,其缺乏專業知識且表達生硬,較容易引起對少數民族文化的曲解和敵意。
第四是宗教的區分度與文化“意會”。各少數民族對宗教的依托性差異較大,一些民族沒有宗教依托且排斥宗教依托,一些民族則有較強的宗教依托,具體來看,依托類型、依托程度和依托方式也均有不同。世界性宗教,如佛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東正教等,在我國的少數民族中都有一定的信眾,且保持了較長時間獨立的自我傳承與傳播。一些宗教與民族具有天然黏連性,“藏族、蒙古族、裕固族、土族、門巴族、納西族、普米族、羌族的絕大多數或部分群眾信仰藏傳佛教;傣族、阿昌族、布朗族、德昂族、景頗族、佤族的絕大多數或部分群眾信仰上座部佛教”[2]1~18,而回族、維吾爾族、塔塔爾族、塔吉克等10個少數民族,在伊斯蘭信仰方面又各具特色。具體到宗教規范、禁忌與操守細節,經過各民族長期的承繼、演繹和調適,不同民族在保持宗教信仰方面,也體現出了鮮明的群眾性、地域性、社會性和自適性特點。“民族與宗教的黏連性,也進一步加深了對宗教問題復雜性的理解和認知。從有關“民族”和“宗教”的百度指數趨勢圖,可以看出,“民族”和“宗教”在波峰和波谷的出現頻率和時間方面,具有高度吻合性,即民族議題和宗教議題多是伴生狀態,體現出一定的搜索正相關性,其中對于宗教議題的探討要略高于民族議題(見圖1)。“回族”與“伊斯蘭教”的搜索正相關性也較高。總體來講,對于宗教的搜索熱度要略高于民族,搜索“伊斯蘭教”形成的高峰也較“回族”高很多(見圖2)。
二、少數民族文化顯著的適應力與交往“默許”
不同民族間的文化區分度和普遍適應性,是相輔相成的,即文化交往中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看到中華文化是由各民族文化交流、交融而成,是一種多層次、多維度、多視角的豐富多彩的文化,要保護和傳承少數民族傳統文化。”[3]少數民族文化的延續與傳承,必須具備環境適應性和文化擴展力,既包括同外界打交道和獲得理解、尊重與幫助的能力,也包括自身對于各種可預期和不可預期的影響因素所具備的應激能力。絕大多數少數民族的文化,都具有顯著的開放性和包容性特點,既有與不同民族、種族的人和平相處、和諧共生的能力,也能夠自覺自主的保持自身特色與傳統,并與兄弟民族間相互正向影響。具體來看,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首先是少數民族個體的自身民族識別能力和族群內文化適應能力。即在確認自身族屬的前提下,能夠在一般狀態下輕松辨識自己的族群,并以族胞身份進行學習、生活和工作,與同族群成員形成正常的交流關系。對于一些少數民族來說,形象如相貌、服飾、語言、口音等方面,具有一定的辨識度和區分度,并顯示出獨特的族群集體基因表征和生存印記。這些符號和標識,都可以通過大眾傳媒加以放大和強化。但其中部分符號可能被刻意強調或歪曲表達,“大眾傳媒由于受到信息來源、媒介的新聞生產機制以及媒介的所有制等影響,造成對少數民族地區的刻板印象。這不僅影響了公眾的認知,還會影響少數民族族群自我認同的實現。因此,在進行少數民族報道時,要注意呈現出全面的少數民族的風采和真實生活,在準確塑造的基礎之上實現少數民族的身份認同”[4],因此,被技術和藝術加工過的民族識別符號,經常成為某民族最常使用的核心文化代碼。要增強少數民族的身份認同和情感認同,僅靠應景式的新聞報道活動是不夠的,深入的文化專題片和貼切暖心的文化紀錄,是增進少數民族個體文化認同的關鍵。如,一些民族的網絡形象與宗教規制緊密結合,對該民族文化識別的難易程度,經常取決于觀察者對其宗教文化符號的認知程度。當宗教符號感較強時,則民族文化容易識別;當宗教符號感較弱時,則民族文化難以識別。少數民族的群體分布特點、學習狀況、飲食習俗、工作狀況、婚姻約制等,也都對民族文化識別具有一定的輔助作用,族群成員在媒體使用中可以形成互滲機制,并增強族群內的文化適應力。綜合來看,少數民族個體的本民族文化識別能力和民族內文化適應能力的保持和增強,對民族的未來發展至關重要。
其次是少數民族個體的民族間自由交往能力。即少數民族個體與同民族個體間的自由交往能力,以及與不同民族間個體自由交往的能力。民族文化識別是實質性民族交往的前提,“由于少數民族的文化區別于其他的文化特征具有自己的文化特色,能夠吸引多數人群的目光,對于文化旅游業、特色民族食品等產業的發展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5]。旅游、飲食、醫藥等是一些少數民族豐富自身文化內涵、拓展民族交往空間的重要平臺。通過商業和文化的混融元素,一些少數民族個體對同民族其他個體和其他民族個體都強化了基本認知。而打交道能力,包括對話能力、交友能力、合作能力,則是重要的民族交往能力表征。再以回族為例,回族大雜居的分布格局,也客觀上催生了其在中國各地有較強的民族間交往能力,且其族群個體所從事的商業經營范圍和領域,也具有明顯的民族特征。一些少數民族個體的民族間交往能力的顯著提升,往往與教育指導、扶貧開發和商業推進有關,即主要通過教育和商業的途徑來迅速拓展。
再次是少數民族整體的交往能力與民族生態系統協調能力。即在特定區域和時間段內,該民族針對關涉本民族的某一件事或某一類事件,進行自主評判和處置的能力。少數民族的族群主體或者精英共同或趨同的應對態度和處事方略,是其民族交往能力的重要體現。對于少數民族整體的歷史性評價,已經較多出現在學術著作及部分教材中,相關描述多基于國家利益的權衡及民族關系發展的歷史趨勢,對其進行宏觀定位與理念闡發。對于現實問題,則一般由某些權威研究機構出具調研報告,形成較有信度的認知和評價。少數民族的整體交往能力,與民族個性有關,也與其居住地域的區位和地理因素有關。一般來講,各民族的交往能力多處在可提升狀態,其給外界帶來的交往印象也應不斷優化。但這種印象也會隨著涉民族類事件的處置差異而出現波動起伏,這也就考驗了民族生態系統的協調能力。目前,針對單一少數民族的整體性評價,都需要做大量的基礎性調研,要進行多渠道信息采集,并進行廣泛的成員溝通,對于民族內部和民族間交往的生態系統都應做到精準把握。
第四是少數民族的文化包容力與文化張力。即在少數民族自身的發展中,其文化包容力所發揮的作用和所體現的價值。在現實發展過程中,少數民族的文化開放心態如何,允許族群成員自由發展的意志如何,是文化包容力的重要表征。文化包容與文化緊縮是兩種并行的現象,“一張一弛”是常見現象。與不同信仰、不同語言、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民族進行觀點分享、教育對接和商業合作,是一個整體趨勢。少數民族的生存與交往原則,多依靠本民族精英的共識,同時也將族群意志和個體意志疊加。民族文化的再整合能力,受到其文化包容力強弱的制約。對族群文化邊緣進行拓展,并在族際間進行高層次文化交流,是族群具有高級交流智慧的表現。族群內部精英,通常可以在不同民族間進行文化互滲,并轉換主客體身份,從中尋找更為堅定的文化自信。一個民族的文化自信心與文化自持力,以及對其他民族的文化感染力和影響力,即是這個民族的文化張力。
三、少數民族文化自我革新的成長性與文化賦能
少數民族的文化自信與自我文化認同,是理解其民族文化特質的重要邏輯起點。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民族文化的發生、演變與成長是內外部環境綜合作用的結果。每個民族形成的決定性要素中,都包含有重要的價值判斷,而當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則是對整體民族文化精神的精準提煉和高度概括。各民族都應秉承“美美與共”的觀念,充分遵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平等”“和諧”“友善”“公正”等精神。對于少數民族來說,其文化自信主要來自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族群內部的群體榮耀和個體自信,即由內而外的民族價值認同與民族精神昂揚的和諧統一;另一方面來自于外力推動和氛圍熏染,即在國家整體文化自信的背景和前提下,任何包括在其中的民族都必然建立起的相應的自信。伴隨著國家戰略的部署和調整,少數民族不斷融入新的發展思維,拓展新的生存空間,走向更廣闊的舞臺。一些民族在提升自身文化表現意愿和表現力方面,有了比以往更加積極的姿態和更有效度的作為。在此過程中,也形成了新舊符號的交替和部分符號的存廢現象,如何正確理解和適當干預在這一過程中出現的不穩定因素,是擺在專家學者和有關部門面前的一個難題。
少數民族文化的內涵和外延,在新時代的各種激蕩和現實挑戰中,呈現出了多樣化趨勢。其自我革新能力和文化成長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是少數民族生活場景的廣闊性、開放性與文化賦能。少數民族更加主動地將自身的生活場景,置于更為廣闊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環境中加以觀照,以保證整個族群能夠充分吸收來自外界的信息,與外界形成較為密切的對話意愿和有效的溝通行動。開放也意味著主動將民族的各個方面暴露于更大的開放環境中,接受來自多方面的觀察和檢視,承受不同層面、不同領域、不同水平的贊譽或批評。新媒體時代,完全封閉而不開放的生活場景已經不復存在,少數民族生活場景的開放意愿和開放領域,應主動謀劃還是被動接受,是群體意識還是精英決斷,也常在族群內部形成討論甚至爭議。“抖音、快手App的盛行讓不少少數民族同胞利用新媒體傳播少數民族文化,擴大了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范圍,讓受眾對少數民族文化產生興趣。但由于許多內容未經過把關篩選就在網絡范圍流傳,容易造成民眾對少數民族文化內核的誤讀,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路徑。而部分草根網紅為了博取關注度,肆意惡搞民族文化內容,制造低俗、無腦段子。這種低質量內容的流傳使網民對少數民族文化的認知出現模糊,不利于整體文化的傳播。”[6]少數民族的生活場景越廣闊,其獲取各方面信息資源的能力也越強,借力革新的可能性和可行性也越大。但同時,少數民族本身所迎來的文化沖擊力和消解力也越大,民族文化原生狀態保持也愈發困難。
其次是少數民族生活節奏的自持性、自律性與文化賦能。不同民族間的風俗與禁忌,具有天然的區分度。一些民族在與外族的接觸中,盡量保持了自己的風格特點,體現出了文化自律與自持性。這種自律與自持,主要取決于如何表現文化自信,“少數民族地區在大眾的主觀印象中,經常會與貧困落后與自然原始聯系起來,大家通過個人掌握的信息建構出自己心目中的少數民族地區形象和少數民族青年形象。目前社會的信息流通速度快、門檻低,導致許多失真內容四處傳播,少數民族青年形象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妖魔化”[7],而對這些形象進行辯解也并非易事。少數民族精英應負責對族胞中容易發生的違禁違規問題發出提醒,并適時正向引導文化交流與民族交往的要點,在保持傳統與應對變化之間做出平衡。還應加強營造和夯實自身文化特色,通過特色活動加強媒體正面宣傳,不斷強化自身民族文化的獨特價值。深挖傳統根基、打造生動局面,以確保民族文化發展符合本民族利益與期望,就需要高度的文化自律。
再次是少數民族日常生活的獲得感、上升度與文化賦能。物質基礎和經濟收入,對于少數民族的穩定和發展至關重要,“在文化研究的語境中,特別是對民族文化的建構,使得中國少數民族經濟又似乎處于中心的地位”[8]。2020年底,中國實現了徹底的“脫貧摘帽”,其中少數民族地區一度是扶貧攻堅的重點區域。一些少數民族在營生技能和經濟實力方面,仍處于全國平均水平以下。少數民族文化的自我革新能力,與其經濟實力和經濟支持有直接關系;其文化發展,能夠多大程度獲得理解與尊重、響應與支持,也與獲得的經濟支持有關。“文化強國的建設必須要有經濟來支撐,而文化的繁榮也會助推經濟的發展。許多少數民族地區由于經濟和社會發展程度不是很高,導致了文化傳承與經濟發展上的不協調。”[9]我國的文化扶貧工作始于1993年12月,當時成立了文化扶貧委員會,全國通用的方式是“萬村書庫”工程、“手拉手”工程、“電視扶貧”工程、為農村兒童送戲工程、報刊下鄉工程等,這些工程多是通過傳統媒體渠道,讓貧困地區和貧困人群通過接觸實用信息從而改變觀念,通過改造思想進而改善生活。目前來看,隨著脫貧攻堅任務的完成,文化建設成為下一階段的重要任務。少數民族群眾生活質量的提升,既是國家相關工作重點,也是少數民族自覺的發展追求,也將最終為文化發展賦能。
四、少數民族文化自我規制的差異與媒介形象的更新
少數民族新媒體的使用,對于少數民族生存和發展均存在持續的廣泛性影響,其中有正向影響也有負向影響,有即刻影響也有緩釋影響。少數民族的媒介使用,是一個自然接受過程,也是一個多向互動過程,涉及的主要問題包括:媒介的使用態度、展示意愿與交際水平,媒介的使用能力、對話水平與輿論死角清理水平,媒介的使用技巧、渠道拓展與群組連接水平等。在具體的使用行為中,主要有涉及民族議題與內容的呈現問題,內容發布頻次與更新問題,渠道占有與平臺分享問題等。從傳播形態來看,既有嚴肅的、官方的、正規的傳統媒體傳播,也有個體的、靈活的、非正式的新媒體傳播。它們合力形成多層次、多角度、多立場的形象建構。
首先,少數民族的外部展示形象與其自我認知存在差異。“國內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借助于新媒體進行包裝設計,導致少數民族文化在傳播過程中不是真正在傳承少數民族文化,而是以發展經濟為目的進行傳播。新媒體傳播時是以滿足受眾需求為目的,導致民族文化在傳播過程中摻雜了娛樂化成分,致使少數民族文化在傳播過程中以娛樂化為導向丟失了少數民族文化的嚴肅性,削弱了少數民族文化的精神內涵。”[9]少數民族在發展過程中構建的符號表達與識別體系,對民族自認與互認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新媒體時代,這些符號作為公共網絡資源較容易被加以使用,且使用基本沒有門檻。非少數民族以少數民族名義進行相關文化和商業傳播也較難被察覺,其中的一些使用行為存在著曲解、誤讀和誤用。因此,涉及民族議題信息的網絡監管和治理,仍存在一些漏洞和難題。“新媒體的娛樂性、互動性將海量的現代主流文化直接推送到人們面前,少數民族地區的人民特別是青年一代對民族文化的理解、定位和判斷發生了變化,少數民族文化的形式與內容出現了趨同或是解構,傳統的特色民族文化成為了簡單的文化形象符號,民族文化的傳播傳承遭遇困境。”[10]在少數民族文化發展過程中,族群內部的認知差異和觀點沖突也愈發明顯,這些也是民族形象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次,少數民族的生存境遇存在差異,民族共同體建設進程也有差異。一些少數民族的生活地域廣闊,生存的環境具有多樣性,在文化基因傳承和文化形象樹立方面,容易出現多頭緒、多領導、聲音雜的局面。特別是對一些人口較多、生存地域較分散的少數民族來說,已經難以再呈現出整齊劃一的媒介形象,其成員也難以展現完全相似的文化品格。“互聯網下半場已然到來,少數民族文化傳播無疑已經走到一個分岔口,究竟是維持現狀還是推陳出新,怎么樣煥發生機,如何將少數民族文化的精粹發揚光大成為許多人關注的焦點。不可否認,少數民族文化傳播離不開新媒體的幫助,但要提高傳播效果,創新傳播路徑,就必須抓住互聯網下半場這個節點,整合現有資源,回歸文化本位,打造以‘互聯網和‘大數據人工智能為基礎的民族文化傳播生態鏈,并通過橫向聯合語料庫,構建數字虛擬博物館等,達到更好地傳播少數民族文化的效果。”[6]應傳媒技術的進步,民族意識與觀念的升級應遵循本民族共識的總體要求,并使之適應更高層次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需求,各民族應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在不同的生存環境中,摸索適合自身的民族文化呈現方式和文化發展路徑,并利用好媒介資源,主動適應并努力營造更適合自身發展的媒介環境。
再次,民族融合趨勢全面加速,媒體應對此加以審慎呈現。“只有在一致的文化心理場中,各族人民才能實現自我身份的建構,找到精神與情感的歸宿,凝結成相互尊重、相互欣賞、相互借鑒的文化共同體”[11],因此,民族大融合并不必然帶來民族間差異的進一步縮小和民族符號的進一步模糊化。不同民族間的生活條件和經濟發展水平差距,正進一步縮小,也應呈現出更高層次的互學互鑒特征,民族符號應更加醒目和立體,以繼續保留其辨識度。“當前民族地區的大眾傳播,無論是傳播內容內涵的傾向性、傳播范圍的限制性還是傳播技術的差異性,都仍有很多需要改進的空間,少數媒介形象的呈現效果難以做到客觀全面。”[4]新舊媒體針對民族融合議題的報道態度、能力、方式和技巧,應符合民族大融合趨勢,但也應注意到整個過程不會一帆風順,應該允許這個過程有所反復并有多種聲音并存,以便警醒和糾偏。對整個過程和趨勢的描述和評判,應該由專業人士來把握,及時糾治違背民族發展規律、意志的做法和傾向。“新媒體的出現及發展不僅提升了我國少數民族文化傳播的高效性,還實現了我國少數民族文化向全國性的擴展,以及實現我國少數民族文化多元性的轉變。”[12]歷史中的民族融合,多以通婚為橋梁,即不同民族青年男女基于愛情或相關政治需要而結婚并生育,下一代則天然具有了民族融合的顯性基因。子代如再次跨族通婚,則后代的文化基因會更加復雜,更具有多元融合的特征,這也是民族融合歷史的本來面貌。但總體來說,民族融合過程中,會有一個文化強弱對比和基因顯隱的差異,而不會絕對等分。因此,媒體對此類議題的呈現要更加耐心細致,少做價值評判,尤其要注意觀察少數民族的情緒和反應。針對不同的少數民族,也應該給予不同的媒介關照,隨時追蹤和檢驗傳播效果。
第四,涉及民族議題的媒介事件應審慎對待,且做到信息完整有效。涉及少數民族議題的內容相對敏感,尤其是媒介事件發生時,對其傳播渠道和過程較難形成全面管控。應理性看待針對同一信息出現的不同聲音,也應該理性看待不同渠道和平臺針對同一信息達成的“群體共識”。在輿情監測中,要特別注意個別網民的非理性表達與詆毀式評判,要做好輿情疏導和風險把控,特別應對涉嫌侮辱和損毀少數民族形象的事件給予高度關注。涉及少數民族的歪曲式形象傳播與非禮貌性對話,較容易被外部敵對勢力利用,并形成更具破壞力的輿論裹挾。民族關系和諧的基本前提是民族平等,最終目標是民族團結和各民族共同繁榮。在具體實踐中,由于情感偏向、立場差異和利益沖突等,以情壓理、集體藐視法律、普通民事案件“民族化”的情況時有發生,這些都為踐行民族平等觀念增加了現實阻力。民族間帶有侮辱性質的不平等對話,普通民事糾紛中涉及少數民族的無厘頭告狀與扣帽,矮化或淡化任何一個民族應有的歷史地位和作用等,都應該成為網絡治理的重點內容。目前,相關網絡治理的任務較為繁重,也是一個長期而復雜的過程,應審慎為之且做到信息不“爛尾”,并不斷積累經驗。
在“一帶一路”倡議引領下,中國的治理觀念和方案正在對國際多方面合作形成一定的正向效應,在這個過程中,“民族”與“國家”等概念和表述也逐漸增多。少數民族的文化形象和媒體傳播,越發呈現出全球化趨勢,已有的傳播狀況對于沿線國家了解中國的民族宗教政策至關重要。加強對少數民族媒介形象的專業審視,是構建和諧民族關系、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然要求。同時,媒介對少數民族的形象建構與少數民族的原生態形象之間,也要進一步厘清關系,如其主次、輕重、偏正、虛實、多寡、明暗等等。少數民族自身認可的文化形象與經“他者”確認過的文化形象之間的差異,也可以通過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多種手段加以彌合,以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和“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的新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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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MAGE CONSTRUCTION AND
DISSEMINATION OF MINORITY CULTUR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NEW MEDIA
Jin Qiang, Xiong Yan
Abstract:In terms of internet connectivity and use of new media use, ethnic minorities are generally not very different from the dominant ethnic group. The remarkable degree of cultural differentiation, adaptability, and self-innovative growth among ethnic minorities all affect the willingness, attitude, and methods of netizens to understand their culture. At the same time, the self-sustainability and dissemination construction of ethnic groups network culture also have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ir media image and cultural evolution. Due to the interaction of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and the increase of uncertain factors, the cultural media of ethnic minorities present more rich and vivid topics than sensitive and paranoid topics. The ethnic research community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dissemination of new media images of ethnic minorities and make more professional and timely analysis and judgment, so that they can realize a reasonable switch and motivation between attention, acquiescence and empowerment.
Keywords:minority; new media; national culture; construction; Dissemination
〔責任編輯:奉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