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季度宏觀經濟模型(CQMM)” 課題組
(廈門大學 宏觀經濟研究中心,福建 廈門361005)
在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2020年中國經濟一波三折,走出 “V” 型反轉的態勢。得益于有效的疫情防控舉措,中國經濟動能迅速修復。2020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突破100萬億元大關,達到101.6萬億元,實際同比增長2.3%,成為疫情大流行下全球唯一取得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
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正在減弱,但對全球經濟的負面影響仍將持續。考慮到全球中低端制造業主要布局于亞洲的諸多發展中國家,而其中除中國外,絕大多數要恢復正常的生產供應體系仍需時日。因此,疫情下全球產能向中國轉移的現象尚難改變,這意味著當前出口火熱的勢頭仍將延續數月。加上2020年一季度的低基數,預計2021年上半年中國經濟將獲得高速增長;下半年中國經濟增速或將回歸疫情發生前的常態區間。
中國經濟的持續向好,意味著疫情期間所采取的逆周期刺激政策將會逐漸淡出,宏觀政策有望轉彎,但又不會急轉彎,其直接原因在于大量的中小微企業受疫情的沖擊尤為嚴重,因此必須繼續從信貸以及減稅降費等方面給予政策方面的支持。從根本上說,則是居民消費和收入分化的現象十分突出,并因此成為新發展格局形成過程中亟需解決的一大問題。為此,課題組在應用中國季度宏觀經濟模型(CQMM)對2021—2022年中國宏觀經濟主要指標進行預測之后,將聚焦于如何激發居民消費這一問題,對合理增加公共消費能否引致居民消費進行政策模擬,并從中獲得相應的政策啟示。
1.美國及歐元區經濟增長率
2020年全球經濟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沖擊。得益于大規模財政及貨幣刺激舉措,美國2020年四季度GDP同比萎縮幅度收窄至2.44%,但全年仍萎縮3.50%,為2008年金融危機后首次負增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2021年1月預測,美國2021年可望走出泥潭,實現5.1%的經濟增速,并于2022年實現2.5%的增長。考慮到美國經濟2020年的表現已經是在兩輪大規模救助行動的推動下取得的,經濟需求前后落差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政策平抑,這或將制約美國2021年的經濟反彈力度。
歐洲方面,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沖擊十分嚴峻。歐元區2020年GDP增速萎縮6.76%。IMF預測,歐元區2021年經濟增速為4.2%,扣除低基數后仍未擺脫疫情拖累,至2022年繼續實現3.6%的增長后才能基本回歸正軌。不過,進入2021年,歐洲疫苗注射進程因對疫苗安全性的疑慮而有所阻滯,第三波疫情及變異病毒的風險迫使多國再度收緊防控限制措施,歐洲的復蘇前景難言明朗。
綜合各方信息并結合疫情進程判斷,課題組假定:今明兩年,美國經濟增速分別為5.13%和2.89%,而歐元區經濟增速為4.03%和3.49%,較IMF 1月預測分別有所上調和下修,并設定相應的季度增速。
2.主要匯率水平
2020年下半年以來,在中國經濟相對較強基本面和相對充裕貨幣政策空間的支持下,人民幣持續升值。課題組結合全球多家跨國金融機構的預測值與基于長短期記憶神經網絡(LSTM)的深度學習預測值,對美元指數進行平均組合預測,以此為基礎設定未來匯率走向。預計美元兌人民幣匯率仍將繼續下行,至2022年二季度美國貨幣政策出現正常化苗頭后,穩定在6.27左右水平。歐元兌美元匯率方面,2021年受歐元區基本面及貨幣政策拖累,預計提升較為緩慢;2022年將加速升值至1.26左右水平。
3.廣義貨幣供應量(M2)增速
2020年,中國貨幣政策靈活適度、精準導向,比較好地對沖了疫情以來宏觀形勢的高度不確定性,①《國務院新聞辦就2020年金融統計數據舉行發布會》,http://www.gov.cn/xinwen/2021-01-15/content_5580224.htm。廣義貨幣供應量(M2)實現了兩位數增長。隨著經濟運行逐步企穩回升,貨幣政策也逐步回歸正常。2021年的貨幣政策取向為 “穩健的貨幣政策會更加靈活精準、合理適度” , “保持政策的連續性、穩定性和可持續性,既要保持對經濟恢復的必要支持力度,也要避免‘大水漫灌’。堅持‘穩字當頭’,保持戰略定力,不左不右” 。②孫國峰:《2020年貨幣政策回顧與2021年展望》,《中國金融》2021年第3期。課題組預計,后續信貸投放將保持同比增量穩定、同比增速放緩的步調,以確保對實體經濟支持力度不變的情況下逐步回歸正常。分季度看,預計2021年從一季度的9.63%緩慢回落至二、三、四季度的9.40%、9.28%和9.17%。2022年繼續回落至8.5%以下。同時,鑒于央行對當前利率水平的定調為 “合適”③《國務院新聞辦就2020年金融統計數據舉行發布會》,http://www.gov.cn/xinwen/2021-01-15/content_5580224.htm。且將繼續 “保持利率在合適水平”④孫國峰:《2020年貨幣政策回顧與2021年展望》,《中國金融》2021年第3期。,課題組預計社會融資成本將維持穩定。
1.GDP增速預測
在上述外生變量假定下,基于中國季度宏觀經濟模型(CQMM)的預測表明:2021年,中國GDP增速預計為8.60%,比2020年回升6.57個百分點;2022年,經濟回歸常態,GDP增速預計為5.53%。從季度同比增速看,GDP增速一季度在翹尾效應主導下和出口訂單供給替代效應①指2020年部分外需因國外供應鏈受損而流向供應能力較快恢復的我國,引起出口顯著增長。這一過程中,我國的供給能力替代了受損的海外產能。助推下,將達到18.26%的高點;此后隨著翹尾效應逐漸平復和供給替代效應消退而逐步回落,特別是四季度可能隨著兩類效應的逆轉暫時回落至長期趨勢以下。2022年,經濟可望回歸正軌,預計全年增速運行在5%的水平之上(見圖1)。總體而言,預計今明兩年,中國經濟將呈現 “反彈-趨穩” 的態勢,這一過程中,海外訂單的階段性流入和流出將引發一定的季節性波動。

圖1 2021—2022年中國GDP季度增速預測
2.投資增速預測
2020年,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呈現前低后高態勢,在一季度觸底后,至三季度基本修復。國有及非國有投資增速修復速度不一,國有投資率先反彈,而非國有投資至三季度方始修復,且其修復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全球生產能力遭受破壞導致短期貿易訂單轉入對中國外向型經濟投資需求的提振。模型預測,2021年按現價計算的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將增長9.58%,增速比2020年上升9.01個百分點;2022年,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可望繼續反彈至12.82%。分季度看,除一季度因翹尾效應出現較高增幅外,余下季度國有投資預計實現較為穩定的增長,支持經濟企穩回升,而非國有投資可能隨著海外供應能力修復、短期因 “供給替代” 而流入的外貿訂單轉向流出而逐步放緩增長步調(見表1)。

表1 2021—2022年投資增速(現價)預測 單位:%
3.消費需求增速預測
2020年,消費需求修復的進程顯著慢于投資,這主要源于:疫情常態化防控的客觀限制;疫情對消費者情緒的長期、拖尾抑制;居民收入修復進程的制約。隨著上述制約因素的逐步解除,2021年消費需求可望進一步修復。模型預測,2021年按可比價計算的支出法下居民消費將增長8.77%,增速比2020年提升10.62個百分點;2022年預計居民消費增速可提高至7.79%。2021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名義增速可能達到16.11%,比2020年提升20.52個百分點;2022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名義增速略微回落至10.26%的水平。
分季度看,居民消費整體上呈漸進修復態勢,2021年一季度,社會零售總額在翹尾作用下可能出現接近30%的較高名義增速,隨后逐步回落。考慮2020年與2021年兩年平均的季度同比增速,至2021年三季度,居民消費基本可以回歸長期增長路徑。
4.其他主要宏觀經濟指標增速預測
(1)主要價格指標增速預測
2020年下半年,豬肉價格維持相對高位,為新一年的價格增長奠定了較高的基數水平。2021年,在豬肉價格因供給能力提升而從高位逐步回落的基礎判斷下,食品價格指數預計將會收縮,一定程度上減抵需求修復帶來的核心通脹上行,使中國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增速維持在較低水平。模型預測:2021年,CPI可能上漲0.94%,漲幅比2020年降低1.54個百分點;2022年,基數效應可能令CPI增速回落至-0.70%。季度變化上看,非食品價格指數變動相對平緩,首先隨著需求修復逐步升至2%以上水平,再逐步回落至1.2%左右水平;而食品價格指數將在豬肉價格回落的主導下呈現較為強烈的季度波動,并進一步傳導至CPI(見圖2)。

圖2 CQMM框架下政府公共消費的傳導路徑
此外,模型預測:2021年,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預計將增長1.78%,漲幅比2020年提升3.62個百分點;2022年,PPI可能再度轉負,下跌0.86%。
(2)進出口增速預測
2020年,海外供應鏈受損導致相關外需轉向中國,以及發達國家需求側主導的大規模救助政策對消費需求的保護,在全球經濟深度衰退的大背景下逆勢提振了中國出口。模型預測,2021年,中國貨物出口總額(現價美元值)增速可達14.44%,增速比2020年提升11.26個百分點;貨物進口總額(現價美元值)可望增長15.88%,比2020年提升16.44個百分點。2022年,貨物出口總額(現價美元值)和進口總額(現價美元值)將分別收縮9.16%和11.97%。
展望未來,出口受到諸多因素影響:一是疫情時間差和中國產業鏈優勢產生的 “供給替代” 效應;二是國外經濟基本面修復進程與需求側刺激政策共同影響的基本需求變動;三是海外市場對中國供應能力信心的進一步鞏固;四是后疫情時代全球化生產的分散化布局;五是中美經貿關系未來走向。基于拜登政府暫不調整自華進口關稅的假設,后續外貿增長的波動主要受到供給替代效應消退與海外需求修復的主導。2021年下半年,隨著疫苗覆蓋面的增長、海外供應能力的恢復,供給替代效應可能逐步趨于消退,而海外需求因前期已經受到數輪以需求側為主導的大規模救助計劃刺激,未必能夠呈現出與經濟增速回升相匹配的大規模反彈,或使出口增速轉負。
從貢獻率看,2020年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拉動力是投資。在三大需求中,資本形成總額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高達94.1%,較2019年提高了65.2個百分點;貨物和服務凈出口的貢獻為28.0%,也較2019年提升15.4個百分點;而唯有最終消費的貢獻率出現大幅下降,由2019年的58.6%急劇減少到2020年的-22.0%。受此影響,全年最終消費支出拉動GDP下降0.5個百分點,資本形成總額拉動GDP增長2.2個百分點,貨物和服務凈出口拉動GDP增長0.7個百分點。考慮到消費是投資的最終指向,也是經濟增長的壓艙石,如果消費持續萎靡不振,很可能將會影響中國經濟持續復蘇的良好勢頭。
為促進消費回暖,決策層推出一系列政策舉措,包括完善社保、取消行政性限購、增加公共消費以引致私人消費、構建消費中心等。這些措施試圖從優化消費環境出發,激勵消費增長。而在如何通過提高居民收入來促進居民消費增長方面,相應的政策舉措較少。盡管強調較為中長期的收入分配調整,但缺乏更為直接、短期的提高居民收入措施主張,諸如提高個人所得稅免征額、降低邊際稅率、加大對低收入群體的補貼力度等。①十四五規劃中,在全面促進消費一節,只是在倒數第二句話中提及 “采取增加居民收入與減負并舉等措施,不斷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持續釋放消費潛力” 。
為了尋求提高居民消費的有效途徑,這里考察通過增加公共消費來引致居民消費的效應問題。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之后,合理增加公共消費備受決策層的重視。但與此同時,學界對于增加公共消費的宏觀經濟效應特別是其對居民消費進而最終消費的作用仍存在較大爭議,甚至對公共消費的定義仍不甚明了。
有鑒于此,課題組先界定公共消費的定義范疇,并在此基礎上嘗試利用CQMM模型來分析增加公共消費的宏觀經濟效應。我們將考慮兩個層面的政策效應模擬。一是考察增加公共消費的宏觀經濟效應。我們假定政府公共消費的增加是以政府投資的下降為前提,在此情形下,財政支出總量保持不變,我們所考察的是政府支出結構調整的宏觀經濟效應。二是在前述政策模擬的基礎上,進一步討論增加公共消費與提高居民收入的效應差別。我們將做不同政策模擬的情景對比,看看究竟是增加公共消費較為合理,還是將公共消費的合理增加轉換為居民收入的直接提升更為有利于刺激經濟增長和消費提升。
首先,當前學界對于公共消費的定義仍存在諸多爭議:盡管越來越多的研究將公共消費限定于政府部門的公共支出,但是否據此就可以忽視社會其他部門的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支出,還未有定論。課題組認為:第一,公共消費的定義不應該被泛化,而應該強調其政府主體屬性。第二,如果將公共消費視為居民消費的一部分,那么合理增加公共消費的執行主體就應該是居民。為此,增加公共消費與增加居民消費就沒有本質差別,不符合決策層對于增加公共消費的提法定位。
據此,課題組將把公共消費的定義界定在以政府部門為主體的公共支出。同時,為了契合CQMM模型的設定,我們首先以政府財政支出來表征政府公共部門的支出。其次,將政府部門支出區分為生產性財政支出和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其中,生產性財政支出將主要作用于國有和私營兩大分類投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則進一步區分為一般公共服務支出和以科教文衛等支出為主體的社會事業和社會保障支出,并分別對應政府行政消費和政府公共消費。最后,政府行政消費和政府公共消費將構成支出法下政府消費的主要組成部分,進而最終作用于最終消費的變化。圖2呈現了具體的傳導路徑。
1.情景I的設定
從財政支出的構成上看,2007年之后,生產性財政支出在財政支出的比重穩步提升①為簡便起見,這里的生產性財政支出指標主要包括一般公共預算中的城鄉社區事務支出、農林水事務支出以及交通運輸支出;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則是以一般公共預算支出減去生產性財政支出。,其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由2007年的0.208持續提高到2015年的0.351。隨后數年,基本穩定在0.32—0.33之間的水平。到2020年,該比值才大幅下降為0.295(見圖3)。

圖3 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年度比值變化
在此基礎上,現假設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自2018年就開始出現如2020年的大幅度下降調整②分季度看,2020年第一季度到第四季度,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分別下降0.044、0.035、0.059和0.015。因此,假定自2018年起,對應的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比值就較上一年各季度減少相應的上述數值。之后再整理成年度數據,可得圖3中的調整之后的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那么,調整之后的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比值在2018—2020年將分別為0.291、0.251和0.214,基本回到2007年時的水平。由于總量財政支出保持不變,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下降,意味著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將上漲。這將會帶動政府公共消費進而提升政府消費,從而實現前述第一種政策模擬的結果。事實上,從效應傳遞的結果看,在調整了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之后,2018—2020年,政府公共消費占政府消費的比重將分別較實際值提高0.2%、0.8%和0.9%(見表2)。

表2 調整之后的政府公共消費和政府消費比重變化
綜上,情景I的政策模擬假定可描述如下:
情景I:調低生產性財政支出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比值,同時保持政府財政支出總量不變,以增加非生產性財政支出進而提升政府公共消費,并在此基礎上,分析其他主要宏觀經濟變量的變化情況。
從絕對數看,在調低生產性與非生產性財政支出比值同時保持財政支出總量不變之后,2018—2020年,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將大幅增加4756.8億元、11 636.6億元和12 670.0億元。而與之對應,生產性財政支出將對應減少相同的數量。不過,考慮到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和生產性財政支出在模型中都屬于內生變量,其最終的變化還要取決于模型綜合作用的結果。
2.情景II的設定
在情景I的基礎上,課題組將進一步討論增加公共消費與提高居民收入的效應差別。為實現這一目的,我們將與情景I中等量減少的生產性財政支出,轉移到居民收入,以激勵其增加消費。具體做法是,先將每季度減少的生產性財政支出除以人口總量轉換為人均數據,然后再將人均數據附加到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得到新的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數據。數據顯示,2018—2020年,調整之后的可比價的城鎮和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將分別較原有水平提高278.4元、663.1元和696.6元。綜上,情景II設定的可描述為:
情景II:將情景I中減少的生產性財政支出直接轉移到城鎮和農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并在此基礎上,分析主要宏觀經濟變量的變化情況。
1.經濟增速變化
首先,兩種模擬情景下,GDP的增速變化均較基準值出現下降。其中,2018—2020年,情景I的GDP增速分別較基準值下降1.1、1.7和0.9個百分點;情景II的GDP增速分別較基準值下降0.5、1.0和0.8個百分點(見圖4)。導致經濟增長下降的主要原因是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減少壓低了投資進而引發經濟增長減速。由于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作用要遠大于政府消費,同等數量的生產性財政支出下降對經濟增長的負向效應要超過非生產性財政支出增加對經濟增長的正向效應,造成經濟增速下降。

圖4 不同情景下的經濟增長率GDP變化對比
其次,對比情景I和情景II容易看出,情景II的經濟增速要快于情景I。2018—2020年,情景II下的GDP增速分別為6.2%、5.0%和1.2%,要高出情景I下的GDP增速0.6、0.7和0.1個百分點。這意味著,與增加政府公共消費相比,通過收入再次分配的調整,直接增加對居民收入的轉移支付進而提高居民收入將會對經濟增長產生更大的激勵作用。
此外,從趨勢上看,2020年兩種情景下的GDP增速差異較2018年、2019年明顯縮小,這說明提高居民收入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可能在短期內會更優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長期則基本持平。
2.消費增速的變化
第一,兩種模擬情景下,可比價居民消費的增速變化出現分化。其中,模擬期內,情景I下的居民消費增速分別較基準值下降1.0、1.5和0.8個百分點;而情景II下的居民消費增速在2018年、2019年分別較基準值提高1.6和1.1個百分點,在2020年則小幅下降0.2個百分點(見圖5(a))。可見,在情景I的設定下,政府消費的增加會對居民消費形成替代效應,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擠出居民消費;而情景II中,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提高則會較直接地促進居民消費增加。因此,如果宏觀政策的目標是激發居民消費,那么,相對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的 “迂回” 政策,直接提高居民收入的措施將更有助于宏觀調控目標的實現。
第二,從可比價政府消費看,2018—2020年,情景I下的政府消費增速分別較基準值提高2.3、3.3和0.4個百分點;而情景II下的政府消費增速則基本與基準模擬值持平。其中,2018年,二者增速相等,2019年、2020年,情景II的政府消費增速均要比基準情景下的政府消費增速小幅下降0.2個百分點(見圖5(b))。因此,可以看出,情景I的政策實施會更有利于政府消費的提升,而情景II的政策實施則更有利居民消費,模型模擬的結果符合情景設定預期。

圖5 不同情景下的居民消費和政府消費變化
第三,在此基礎上,結合政府消費和居民消費,從最終消費占GDP的比重變化看,情景II下的最終消費占GDP的比重要明顯高于情景I和基準模擬下的最終消費占比。2018—2020年,情景II下的最終消費占GDP比重分別為55.5%、57.0%和55.4%,分別高出同時期情景I下的最終消費占比0.3、0.6和0.7個百分點,高出基準模擬情景下的最終消費占比0.9、2.1和2.4個百分點(見圖6)。因此,綜合來看,與增加政府公共消費相比,提高居民收入將更有助于提升消費之于經濟增長的貢獻。

圖6 不同情景下的最終消費占GDP比重變化
第四,從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看,模擬期間內,情景II下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分別為3.6%、9.0%和-3.6%,分別比情景I下的同期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提高0.6、1.7和1.4個百分點,較基準模擬情景下的同期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提高0.4、1.0和0.7個百分點(見圖7)。容易看出,在情景I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不僅沒有高于基準模擬值,反而均要低于基準模擬值。這表明,在情景I下,盡管政府消費增速會提高,但由于居民消費增速下降,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也不升反降。

圖7 不同情景下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的變化
第五,從城鄉居民消費看,情景I下的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增速均較基準值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而在情景II下,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增速則基本上有所提高,再次證實提高居民收入較之增加政府公共消費將更能夠促進居民消費的增長。進一步地,相對于城鎮居民消費,農村居民在情景I下的增速較基準值下降得更快,而在情景II下,其增速反而會較基準值增長得更快(見表3)。這說明,通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的方式來促進居民消費,會對城鎮居民更有利一些,而對農村居民則會擠出得更快。與之對比,提高居民收入會更能夠促使農村居民消費增速加快。

表3 不同情景下的城鄉居民消費增速變化
受生產性財政支出下降的影響,兩種情景模擬下的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增速均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其中,2018—2020年,情景I下的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增速分別為1.9%、-0.9%和-2.1%,較基準模擬值下降4.1、6.4和2.7個百分點;情景II下的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增速變化也基本類似(見圖8)。

圖8 不同情景下的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增速的變化
課題組利用CQMM模型,對2021—2022年中國宏觀經濟主要指標進行了預測。同時,以2018—2020年為模擬時期樣本,考察了政府公共消費增加的宏觀經濟效應,并在此基礎上,將之與直接提高居民收入的政策效應進行比較。結果顯示:
首先,在財政支出總量保持不變的前提下,政府公共消費的增加會提高最終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但對居民消費反而存在擠出效應。同時,生產性財政支出的減少會導致投資下降,使得經濟增長減速。政府公共消費的增加并不能產生能夠兼顧最終消費和經濟增長雙重目標的增長效應。最終消費的比重提高更多是由于GDP的更快下降造成的。
其次,與之相比,提高居民收入盡管也無法完全抵消因投資下降引起的經濟增長減速,但相較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的方式,其對居民消費、最終消費以及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的激勵效應更強,經濟增長的速度也會更快。因此,僅從主要消費指標層面,無疑提高居民收入的方式要優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
再次,通過提高居民收入的方式來促進居民消費也會更有利于改善和優化總需求結構,對農村居民消費增長的正向激勵作用也會更大。這有助于進一步挖掘和釋放廣大農村市場的消費潛力。
最后,兩種情景下,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總額的增速均出現下降。這其中的原因是課題組在情景假定中控制了財政支出的總量規模不變,政府消費或居民收入的提高均是以生產性支出的下降為代價的。如果放松這一假設,通過債務融資的方式或是國有企業經營利潤全民分紅的方式,投資增速未必出現下降,經濟增長也不一定因此而出現減速。
綜上,模型模擬結果揭示,在當前消費特別是居民消費增長乏力的背景下,要激發居民消費的熱情,其根本還應該是放在提高居民收入上,而非將工作的重點放在消費環境的改善,或是希冀通過增加政府公共消費來引致居民消費。事實上,在經濟增長減速的前提下,政府消費不僅不會對居民消費產生互補效應,反而更可能是對居民消費產生替代效應,進而擠出居民消費。基于此,課題組認為,提高居民消費的根本在于增加居民收入。而要增加居民收入,一方面可以通過擴大就業數量,增加困難群體就業機會,增進就業質量,提高工資水平等市場化層面的措施來加以改善;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增加對個人尤其是低收入群體的轉移支付,進一步優化個稅改革,降低中間收入群體的稅負水平,調整 “減稅降費” 政策作用方向等政府財政和金融層面的措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