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中的法律問題研究

摘要：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完善與深入發展使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日益增長，其中一個重要表現就是藝術市場的繁榮。但目前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中，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持續形勢下諸多新興法律問題不斷出現。本文通過對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既往發展和現狀的分析，梳理既往拍賣流程中存在的真偽鑒定、拍假、假拍等問題，以及后疫情時代新出現的拍賣市場缺乏統一的線上拍賣行業法律規范、配套保障行業的法律責任承擔問題，探究以加強藝術法的學理研究為基礎的、結合疫情背景的針對性立法為保證的、以跨學科和文化共治為方向的藝術品拍賣市場法律體系的發展。

關鍵詞：后疫情時代;藝術品拍賣市場;法律問題

中圖分類號：D922.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6-0-02

1 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的發展及司法現狀

1.1 藝術品拍賣市場的發展

基礎藝術品交易的方式主要有兩類，即私下交易和公開拍賣。私下交易中除買賣雙方直接交易外，也可通過中介交易，此種方式涉及的當事人間的法律問題多為買賣合同糾紛，在此不過多贅述。藝術品與一般工藝品、投資品相比，具有單一性和獨特的欣賞性，使其在交易過程中易被競相購買而非競賣，這也是拍賣成為藝術品交易典型形式的主要原因。現今我國藝術品交易已基本構建起畫廊、博覽會、拍賣三位一體的主要藝術品市場經營結構。

1.2 我國拍賣市場在后疫情時代的發展趨勢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和互聯網的覆蓋，藝術品拍賣的方式不再局限于傳統的線下拍賣，而可以借助網絡突破時空限制進行線上拍賣。尤其是自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極大地阻礙了人們的社交與出行，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疫情的沖擊推動了立足于全球范圍的拍賣市場的數字化發展。

在疫情的阻礙下，線下拍賣幾乎停滯，而線上拍賣卻穩步發展，“互聯網+藝術品拍賣”成為拍場上的熱詞。目前主要的線上拍賣方式可分為同步拍（線上線下同步進行）和純網拍，本文以藝術品的線上拍賣作為研究對象，不作詳細類型區分探研。不可否認，網絡對藝術品拍賣產生了積極影響，但對其進行法律問題的分析與對策研究具有重要的推進意義和風險防范意義。

1.3 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法律問題的研究現狀

藝術品拍賣市場的法律問題事關藝術品拍賣市場的長久發展和藝術家的權益。目前，我國并沒有獨立的線上藝術品拍賣法，在市場管制中也因為管理重疊且無主體帶來監管空白，已有的法律法規也無法滿足藝術品拍賣市場中不斷細化的拍賣形式和日益增多的參與主體權利保障的需要。1997年實施的《拍賣法》并未規范線上拍賣，如缺少對拍賣中惡意串通、瑕疵免責條款的定義等。2016年的《網絡拍賣規程》與互聯網有所銜接，但該規程僅屬于推薦性行規，并不具備強制效力。2019年實施的《電子商務法》主要規制了互聯網經營活動而未涉及線上拍賣。對我國藝術品拍賣相關案件整合分析后發現，按民事判決類型劃分相關案件，其中涉及服務、拍賣、委托、買賣合同糾紛的占據總案件數的76.37%[1]，可見合同糾紛類的法律問題值得高度關注，本文即從此切入展開討論。

2 藝術品拍賣市場法律問題的整理與分析

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推進了包括藝術品拍賣市場在內的商品市場的發展，但也隨之帶來一系列法律問題。藝術品拍賣市場大致有以下兩點問題值得關注：一是基于藝術品拍賣的特征，存有部分持續性的問題;二是疫情常態化對拍賣產生了形式和內容上的影響。基于此，本文從類型化角度對藝術品拍賣市場在后疫情時代下的法律問題展開分析。

2.1 既存藝術品拍賣法律風險

針對藝術品拍賣標的本身具有的復雜性的拍賣市場規范尚處于有待完善的階段，從較為普遍確定的拍賣流程到鑒定和備案公告、進行拍賣兩大主要環節，對其中涉及的法律問題進行分析。

2.1.1 鑒定和備案公告環節——藝術品真偽品質和拍假問題

單就真偽瑕疵品而言，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4條規定，消費者可要求更換、維修不符要求的商品，或可在七日內退貨，但該法規針對的是一般工業商品，藝術品作為特殊的工藝品并不可直接適用該法規。藝術品的典型特殊性在于其品質的真偽難以判定。真偽拍品關聯產生的就是拍假問題，即對贗品的拍賣標進行虛假宣傳，最終使買受人以購買真品的價格完成交易，這種情況以拍賣人是否知情為前提作區分考察。

第一，當拍賣人明知該拍品存在真偽質量問題時，仍隱瞞真實情況向買受人作出足以使其產生標的為真品的意思表示時，涉及對著作權人的侵權和對買受人的合同法律責任承擔問題。首先在法律責任構成上，責任主體主要是委托人和拍賣人，存在主觀故意的過錯，實施的拍假的欺騙虛假違法行為與造成人身、財產損失事實具有因果關系。其次是法律責任承擔范圍，民事責任以損害賠償、賠禮道歉、恢復名譽的責任承擔方式為主，刑事責任以《刑法》第217條規定的以營利為目的制作、出售數額特別巨大或情節特別嚴重的將處以刑罰，行政責任為《拍賣法》規定的惡意串通造成損失的拍賣無效，并由工商管理部門處以罰款。

第二，不知情情況，主要涉及的是“聲明不保證條款”的適用，意為當委托人和拍賣方無法對拍品作出真偽質量認定時，在拍前通過公開聲明的方式免除其責任，將風險轉嫁于競買人。這一條款產生的主要原因是拍賣行業的發展需要和藝術品鑒定的復雜性，例如難以考證的古代工藝和書畫代筆的情形。但需要關注部分不法行為人為謀取利益，濫用條款轉移風險，因此在實踐中這一免責條款存在可能忽略過錯要件、未明確規定應盡說明義務和后果。基于此，目前《民法典》對藝術品拍賣交易中拍品真實性的保障途徑主要有兩種：一是買受人承擔賣方和鑒定存具失誤且造成損害的舉證責任，但由于雙方認知和信息不對等差距存在，該途徑難以發揮實效;二是拍賣人負有擔保義務，在交易前對非專業買家作出的說明將組成合同交易內容，符合《民法典》第615條對質量說明的規定[2]，構成一種明示擔保下的買賣雙方特殊關系。

2.1.2 拍賣環節——假拍問題

假拍主要有以下三種行為：一是委托人或拍賣方運用宣傳推廣或炒作串通，以達到提升拍品知名度或抬高拍價獲取拍賣紀錄的目的;二是委托人和競買人通過虛假交易交換利益，以達到謀取某一隱藏利益的目的;三是委托人、拍賣方和買受人三方合謀進行拍前定約，最終拍價畸高但真實成交價和傭金是以拍前商定價格結算。這三種行為在法律責任認定上易被認定為以主觀故意為主的過錯存在，但難點在于一般競買人參與的交易中發現責任主體與損害事實間因果關系的判定，尤其在藝術品網拍的新模式下更需對處于信息不對稱境地的競買人、買受人進行法律保護和條款的解釋，當競買人、買受人只能通過屏幕與交易方溝通和查看拍品時，交易風險顯然增加了。

2.2 后疫情時代下新出現的藝術品拍賣市場的法律問題

除上述自藝術品拍賣市場產生、發展至今存在的典型法律問題以外，在現代網絡技術發展和疫情影響的情況下，本是試水性質的藝術品網拍已然成為主流，但藝術品網拍過程中存在以下兩方面的法律問題：一是藝術品網拍各拍賣環節的分散、雜亂性管理，導致缺乏統一規范;二是因拍賣具有買賣交付特征，導致出現配套保障行業的法律責任承擔問題。

2.2.1 藝術品網拍過程中缺乏統一的行業法律規范

上升為主角的藝術品網拍，已對傳統的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的線下拍賣造成沖擊。該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是絕大多數線上拍賣是由拍賣公司作為主辦方舉行，這些拍賣公司來自不同地區，雖然拍賣的主要環節大體一致，但由于各自不同的拍賣方式和流程設定使得規則各異，無法根據統一的行業法律規范進行管理，現有的例如《網絡拍賣規程》中關于拍賣程序、主持競價和電子成交確認書等的規定對藝術品網拍的規制力不足。

2.2.2 配套保障行業的法律責任承擔問題

傳統線下拍賣的服務體系已較為成熟，涉及的買家、拍賣公司、賣家各主體可以實際參與全部流程，而線上拍賣由于采用非現實的交易方式，必不可缺的是要考慮配套保障主體的介入，可以說由于藝術品網拍業務發展前沿化，致使責任復雜化。例如，具有普遍參與性的主體——網絡拍賣平臺就存有一定法律問題。在藝術品網絡拍賣中，因網絡具有信息傳播廣泛、快速的特質，當平臺的技術層面出現網絡障礙或平臺被不法分子入侵時，交易效果和損害責任承擔都是需特別注意的。現有法律責任判定與承擔中的單一損害賠償已無法完全滿足需要，這是因為與傳統線下拍賣相比，當侵權行為發生時會造成更大的影響，需對包括名譽恢復、賠禮道歉在內的人身權利補救予以考量。

3 藝術品拍賣市場法律規范發展

3.1 發展基礎——加強藝術法的學理研究

雖然此種交易方式并非藝術品市場專有，但藝術品作為標的物，其具備的獨特美學價值、投資收藏價值，使其應當被放置于整個藝術法語境中，進而再進行判斷。從上文中可知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乃至整個藝術法發展史較短，1995年由周林教授主譯的《藝術法概要》是我國第一部闡釋藝術法的譯著。現有的拍賣市場法律規制多為普遍適用的法規，法律層面涉及民法（如合同、債權、知識產權、侵權責任）、文物保護、稅法、拍賣法等，側重對某一具體領域的實務保護，缺失了關切藝術品特征的藝術法綜合理論研究基態和邏輯構成。尤其是藝術品拍賣市場正處于日新月異的變化中，其更需要有可遡尋的較為穩定的學理支撐。

完善的理論才能作為整個藝術品拍賣市場的法律規制基礎，又或說是藝術法發展的根基，結合我國實際可構建多層次的體系和進行合理的系統的教育教學。體系除了可以對藝術品的權利邊界和定義予以明晰、進行相關環節權利確定的整體上位研究以外，還可通過適時更新案例數據庫填補類比分析的實踐空白，以此倒證實踐發展和保護機制契合度。教育教學作為研法和普法的重要環節，通過課程確立不僅有助于形成全國層面的理論研究，還有助于培養復合型人才，提升從業人員的專業素質和法治思維素養，促進藝術品拍賣行業的統籌發展和藝術法的完善。

3.2 發展保證——結合疫情背景的針對性立法

根據目前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中出現的結構性變化，建構起適合后疫情時代的可推動網絡藝術品拍賣市場發展的專門規范。主要包括兩大類：一是建立穩定發展、提升信任感的誠信原則體系和新交易環節措施等規范，并不斷強力制約網絡藝術品拍賣市場甚至整個拍賣市場;二是修訂現有法律，主要是《拍賣法》《合同法》，將藝術品網拍內容的規制解釋補充完整。

3.3 發展方向——藝術品拍賣的跨學科交互與文化治理協同的法律發展

一方面，隨著藝術品門類增多和拍賣市場延拓，固有的傳統拍場呈現去邊界化趨勢。在交易標的藝術品內容上，人工智能等新興事物更為廣泛地參與到創作和呈現中，如2018年英國佳士得拍賣行就首次拍賣了由AI創作的藝術品。在交易方式上，新媒體、電子貨幣、大數據等的介入并提供支持服務使相關領域的法律制度也應當被納入規范設計的考慮中。

另一方面，不同于一般交易品，藝術品本身就是創作者藝術表達的體現，且藝術本身就具有無法忽略的文化特質，即是說包括藝術品拍賣在內的藝術行業本身就有諸多法律問題，其中不可忽略的還有與文化治理、產業管理諸環節的結合。不論是上文提及的假拍或拍假等問題，還是一些隱形的法律問題，大拍賣行往往會出于維護自身信譽盡可能避免此類問題發生，可見誠信才是這一行業立足發展的基石，故而加以文化性的思想引領應當更具實效。尤其是在后疫情時代，更應發揮好藝術品的藝術與社會雙重價值，使其承擔起文化思考和觀念傳播的責任，滿足廣大群眾在精神生活方面的需求。

4 結語

在包括藝術品拍賣的藝術法涉及的法律制度、司法實務的裁判、認定過程中，應當尊重法學建制的法律規范設計，充分發揮藝術行業發展過程中的文化治理體系的作用，尤其是在后疫情時代背景下，更應重視藝術品拍賣市場中法律問題的學理構建和針對性立法補充的實踐融合。

參考文獻：

[1] 趙強，趙貽宣.互聯網+背景下長江流域文物藝術品拍賣風險要素識別與模型建構——基于內容分析法與案例分析法綜合應用研究[J].長江技術經濟，2021，5（S1）：209-214.

[2] 鄭臻.藝術品拍賣中的明示擔保制度研究[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36（3）：161-170，209.

作者簡介：簡沛玉（1998—），女，貴州遵義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