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立
(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410081)
通常來說,人們將保險作為一種規避或轉移風險的方式之一,當面對類型相同的危險時,通過籌集資金的方式組成團隊,個人在遭遇危險時所造成的風險與損失由全體團員共同承擔。 由于保險人與投保人所獲得的信息具有不對稱性,為了保護保險人,彌補其在所獲信息上的劣勢,如實告知義務制度因此產生。 人身保險的保險標的通常是指被保險人的生命、健康,被保險人的病史、年齡、職業等情況也涉及其中。 而這些因素在訂立保險合同之后的狀態都具有未知性,只有貫徹如實告知義務才能保證合同效力,體現公平原則。
保險人是根據保險事故發生的概率估算保險費,而保險人估計保險事故發生概率的依據則是投保人對相關事實的如實陳述,以及調查之后所得的結果,從而對保險危險作出準確的判斷,再制定合理的保險費。 從此看出,如實告知義務至關重要。 在訂約保險合同時,投保人對保險人就其詢問的重要事項據實告知,不得隱匿、遺漏或作不實聲明,這樣才符合善意的本旨,同時也保證不會對保險人估計保險危險產生影響。 我國《保險法》第16 條是關于保險合同中如實告知義務的明確規定,不受合同當事人之間是否有約定的影響。
人身保險合同與其他保險合同的不同之處在于它的保險標的是人的生命長度和身體。 這意味著被保險人的人身安全決定了保險人是否愿意承擔該保險危險以及保險費率如何計算。 但是這類信息不是能夠即時收集到的。 因此在人身保險中如實告知義務不可缺少,這關系到保險人的合法利益,并決定著保險合同是否合法有效。 但是目前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均未對影響保險人是否愿意承擔保險危險或保險費率如何厘定的具體事項作出規定,造成了與司法實踐脫軌,這也是人身保險中如實告知義務的合同糾紛數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因此從學理的角度分析人身保險中如實告知義務應當包含哪些具體內容,對我國保險法的發展與完善進程具有重大意義。
如果被保險人身患的疾病是保險人承擔此風險以及確定保險費的關鍵,應當將該病癥如實告知保險人。 而在各國現行的保險立法中均未對應當告知保險人的病癥作出具體規定。 實踐中,一般都指重大疾病,如癌癥、心臟病等。 對于那些不影響保險人對其應承擔的保險危險估計的疾病,投保人無須告知。 此外,如果被保險人的疾病屬于重大疾病,需要特別醫治或需醫療花銷較多,即使投保人或被保險人不知道該病癥的名稱,同樣應向醫生表明,如果沒有體檢也需將該癥狀進行書面聲明,作為保險人對危險估計的參考依據。
近親屬與配偶的身體狀況很大程度上會影響被保險人的身體狀態。 如果被保險人的近親屬或者配偶身患遺傳病或者傳染病,被保險人可能同樣也存在隱患,這就關系到保險人是否決定承保危險。 當保險人問及此相關詳情,投保人與被保險人應該根據實際情況告知;如果隱瞞實際情況或者編造,保險人可以請求解除合同。
因為人身保險合同標的具有特殊性,只要是與保險風險相關的因素都將列入如實告知義務的內容范圍。 被保險人的年齡無疑是不可缺少的因素之一,如果年齡較大,人身保險中涉及的保險事故的發生概率也會相對較大。 我國保險法第32 條指出被保險人的年齡是保險人可以行使合同解除權的條件之一,當投保人謊報被保險人的年齡,其真實年齡也并不滿足合同的約定時,該合同是可以申請解除的,并且投保人也應當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
但是同時會產生一個疑問,被保險人的年齡是否應當有范圍限制。 在現有的法律中只限制了被保險人的年齡最大值,當超過這個最大值時,保險人獲得解除權是當然的。 換個角度,被保險人作為合同當事人的最低年齡應當如何規定,當訂立人身保險合同時,被保險人的年齡還未滿足法定的最低年齡時,此時簽訂的合同是否發生法律效力。 我國臺灣地區《保險法》第122 條解釋了這類情況,被保險人的年齡還未滿足法定年齡時,簽訂的保險合同屬于附條件的合同,而不是無效合同。
工傷是最常見的保險事由,如果被保險人從事的職業具有高度危險性,對被保險人的健康生命造成威脅,理應歸于投保人告知義務范圍內。 例如高空就業、高危就業,這對被保險人的人身安全以及健康狀態存有一定威脅,也是保險人的判斷標準之一。 當然如果該職業與生命健康并無關聯,就不包括在投保人與被保險人的告知范圍內。
人身保險是一種基本的保險類型,要求投保人真實詳細地回答保險人相關問題。 它是以人的生命長短與身體為保險標的,這是它最大的特點,而人的生命是任何事物都不能代替的,所以,在實踐當中某些保險合同的賠償金額令人驚嘆也不足為奇。 同時,三種人可以享受保險利益:某一家庭的成員、員工或者被保險人同意的人。 由于投保人與被保險人的關系特殊,通常保險公司和法院會以關系的親密程度來推斷被保險人的所有狀況是在保險人的掌握范圍之內的。但單憑這一親密關系就得出此結論還是有待完善,因為關乎個人隱私,保險人也不能百分百掌握被保險人的相關信息。所以,在雙方簽訂保險合同時,保險人除了詢問投保人之外,對其他相關人員進行詢問也是不可缺少的。 但《保險法》中并未詳細規定。
《保險法》第16 條第1 款規定了投保人之義務,即“投保人應當如實告知”,投保人作為保險合同的一方當事人,如實告知保險人相關信息是理所當然,各國立法在此問題上大同小異。 然而我國現有法律在告知義務主體中只要求了投保人一人,但在實際的人身保險中,投保人往往并不是被保險人,投保人對于被保險人的情況很難做到百分之百的準確說明。 這就造成了在人身保險成立之時被保險人的法律義務空白,被保險人身為保險合同的主要關系人,是否應該承擔如實告知的義務,一直存有爭議。
由于人身保險保險標的的特殊性,如實告知義務之履行期限這一典型問題在學術界爭議較多,當被保險人人身風險有增加時,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是否應當及時通知保險人。 我國《保險法》第52 條規定:“在合同有效期內,保險標的的危險程度顯著增加的,被保險人應當按照合同約定及時通知保險人,保險人可以按照合同約定增加保險費或者解除合同。”2018 年出臺的《〈保險法〉司法解釋四》對涉及危險增加的因素進行了列舉,由此可看出,當風險發生變更時,《保險法》是要求被保險人主動承擔如實告知義務的;但是,這其中的保險標的更偏向于財產保險,至于人身保險是否也適用于該規定,法律尚未明確說明。
因此,如實告知義務的存有期限是否可以延長至合同訂立之后? 當保險標的的危險程度發生變化時被保險人是否應主動告知保險人? 在人身保險中與危險程度相關的要素大概包括職業類型、工作環境、生活環境等。 這些要素關系往往要涉及保險人計算承保的風險,以及保險金的賠付數額。 一般的程序是,在訂立保險合同時,保險人通常會詢問告知被保險人所從事的行業,在保險的格式合同資料欄里也存有這類必填項,保險人根據信息評估承保風險,用以決定是否承擔該保險危險以及計算保險金的數額和保險事故發生之后的賠付金額。 問題是,在人身保險訂立之后,被保險人的人身風險如果發生了明顯上升的情況,告知義務是否仍然需要履行。
保險活動本身的信息是不對稱的,保險人只有在對已知的信息進行評估之后才能確定是否承保,以及如何來承擔。關于由誰來承擔告知義務,主要集中在是否應當把被保險人列為法定告知義務主體。 在實際當中,投保人與被保險人往往都是兩個不同的獨立的自然人,被保險人知道的信息量比投保人多的概率大得多,甚至關于各種風險的信息,將會導致投保人的如實告知內容并不具體詳盡。 如果只規定投保人承擔如實告知義務,將會大幅度增加人身保險合同的風險,顯然是不利于保險行業穩定發展的。 因此,將被保險人列入告知義務的主體合情合理。
假設,在雙方當事人簽訂合同之后,被保險人由于某種原因更換了簽訂合同時所從事的工作,更換后的職業危險性系數增加,按照公平原則,投保人與被保險人應當及時將該情況如實告知保險人,但在現有的法律以及司法解釋中并無強制性規定。
在法院審理的案件里,有一經典案例,2014 年隋進友訴人壽保險公司案中爭議焦點就在于告知義務的履行期限。被保險人在投保人投保之后換工作,不幸在工作中意外身亡。 而人壽保險公司拒絕理賠,以訂立保險合同前后的工作不同為由。 兩者的職業風險存在差異,前者明顯比后者的風險系數大,但保險人并未收到任何變更消息,雙方因此產生糾紛。
保險案件的牽涉面不限于法律制度,它其中還包含著諸多專業性問題,如實告知義務制度在人身保險中存在理論與實踐的脫節,難免會造成法官在審理保險案件特別是人身保險中出現同案不同判的問題,從完善我國《保險法》和促進保險行業穩定發展的角度來講,都是不利的。
理由如下:
第一,立法需要。 人身保險合同的相對人有三個,被保險人雖然不算合同當事人,但卻是合同中不可缺少的角色,并且屬于受益型。 當被保險人和投保人是兩個獨立的自然人時,若只要求投保人履行告知義務,這對保險人而言,是不公平的,不能有效地保證保險人所得到的信息真實完整。 因此,法律應維持公平。
第二,實踐需要。 合同的訂立應當建立在平等雙方自愿的基礎之上,只有在雙方所獲信息對等的情況下才能保證公平。 也許從其他角度來看,保險公司占據更大的優勢,但單從人身保險合同角度而言,騙保的案件屢見不鮮,被保險人不自覺履行告知義務很有可能會導致保險公司陷入被欺騙的危險中,容易造成信息不對稱從而引起道德風險,不但阻礙了保險行業的發展,同時也不利于社會的公序良俗的維持。 因此,在人身保險中規定被保險人的告知義務不僅能填補立法上的缺陷,同時也能體現實際操作中的公平原則。
將履行期限進行適當的延長也是一種可取的方法,尤為突出的是要將人身危險明顯上升的通知義務適用于人身保險中。 這一做法不僅可行性強,而且得到了學術界的普遍支持。 這樣一來,《保險法》不僅將如實告知義務的存續期間規定在合同訂立之時和之后,也將告知范圍進行明確的規定,即風險上升的事項,實用性較強。 同時能確保合同當事人權益平衡,體現平等原則,既保證保險人能夠清楚承保風險變更的信息,又沒有加重投保人的法定義務。 最重要的是與現行法律并不沖突。
司法解釋顧名思義是解釋現行法律的具體適用,它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可以填補現行法律的漏洞,彌補現有法律的不足。 立法的過程慎重又冗長,靈活的司法解釋不僅可以解決問題,同時也對立法活動起著指導作用。 在我國《保險法》不斷完善的過程中,不妨先用司法解釋的方法將人身保險中被保險人的如實告知義務確定下來。 同時,如果說司法解釋是對法律的直接補充,指導性案件就是通過各級法院審判實踐而發揮間接的影響,對完善被保險人告知義務未嘗不是一個補充,并且能有效減少同案不同判以及恣意裁判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