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緣起探析

王飛

關鍵詞：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緣起;探析

中圖分類號：K262.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1）08 — 0152 — 03

一、引言

目前，學術界對南京國民政府郵電檢查學術論文和專著較少。在已有研究中，主要著重在抗戰時期郵件檢查和郵電檢查目的等方面，如《抗戰時期國民政府的郵件檢查制度述論》〔1〕《國民黨實行郵電檢查的目的》〔2〕，但對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制定過程和緣起鮮有研究。本文運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未出版的相關檔案資料，對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制定過程和緣起進行探析。

二、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緣起和制定過程

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緣起于1928年全國宣傳會議關于“各地新聞及郵電檢查工作應由各地高級黨政軍機關會同主持一案”，在此之前軍政時期曾建立過軍事機關主導地方郵電檢查制度。

（一）南京國民政府軍政時期地方郵電檢查制度建立

南京國民政府軍政時期并沒有建立過全國郵電檢查制度，但建立過軍事機關主導的地方郵電檢查制度。囿于史料，筆者只查到廣東、南京和淞滬等地方軍事機關實施郵電檢查相關規定。1927年6月，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頒布《檢查郵政委員工作應守規則》《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檢查郵政暫行條例》〔3〕和《檢查電報暫行條例》〔4〕，廣東省政府委員會令對廣東省郵政管理局來往一切郵電及印刷品等項實施郵政檢查。同年7月，南京戒嚴司令部制定《南京戒嚴司令部檢查郵政暫行條例》，開始對反動宣傳品進行郵政檢查。除了廣東、南京外，1928年，淞滬衛戍司令部曾頒布《郵政檢查委員會暫行條例草案》〔5〕、錫蘇常鎮警戒司令部公布《檢查郵電條例》〔6〕，試圖或進行郵電檢查。

軍政時期郵電檢查以地方軍事機關檢查為主，體現了軍事特征。這可以從郵電檢查機關、檢查對象以及檢查處理等方面體現出來。

1.郵電檢查機關

廣東郵電檢查機關為郵電檢查委員會，隸屬于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南京郵政檢查機關為郵政檢查委員會，但與廣東郵電檢查機關不同是，成立理由是根據《戒嚴條例》〔7〕第九條第六款規定，其郵政檢查委員會由黨政軍三方人員構成。

2.郵電檢查對象

無論廣東省還是南京市，郵電檢查對象主要涉及軍事方面，都把妨礙軍事計劃之件放在檢查對象首位。除了妨礙軍事計劃外，還有分裂革命勢力之件、探報軍事應守秘密之件等軍事方面。是否反對或違背國民黨黨義、政綱、政策及決議案者則不屬于郵電檢查對象。與廣東省郵電檢查相比，南京郵政檢查對象增加了“關于反動派以密碼、暗號私通消息之件”〔8〕一項檢查內容。

3.郵政檢查處理

廣東省和南京市對檢查出問題的郵件，處理有所不同。廣東省將其妨礙政治或軍事之函件抽出，送郵政檢查委員會委員長先行處理，然后由郵政檢查委員長報告總司令察核。南京市，則是抽出須查辦郵件，交給南京戒嚴司令部執法處保存或由郵政檢查委員會主任會同南京戒嚴司令部政治股送交總政治訓練部核定。

（二）全國宣傳會議提案和《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制定

隨著國民黨統一全國，建立全國性郵電檢查制度進入了國民黨決策階層議程。根據未出版檔案資料顯示，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緣起落實1928年全國宣傳會議秘書處呈送全國宣傳會議“各地新聞及郵電檢查所工作應由各地高級黨政軍機關會同主持案”。為了落實該提案，國民黨中央常務會作為決策機關、國民黨中宣部則作為具體落實機關，擬定相關檢查方案。經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多次向國民黨中央常務會請示，國民黨中央常務會多次相應批復，于1929年共同制定了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

中央宣傳部剛開始主張新聞和郵件一并檢查，但由于新聞界反對，中宣部主張停止對新聞出版前檢查，最終以《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為標志，單獨制定了全國郵電檢查制度。

1.《各地新聞郵電檢查辦法》的擬定

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宣傳部1929年6月27日向中央常務委員會擬具《各地新聞郵電檢查辦法》六條，檢查對象為新聞郵電，檢查機關為各地高級黨政軍機關，檢查模式為會同主持分類檢查，違反《宣傳品審查條例》由高級黨部處理，軍事秘密及有軍事上反動間諜由高級軍事機關處理，其他由高級行政機關處理。

1929年7月5日，中央秘書處回復不贊同會同主持檢查，由中央分別核定較為適當。認為“關于新聞郵電之檢查由各地高級黨政軍機關會同主持其事當較精密，但在黨政軍不能合作之地方會同檢查往往易起抵牾，應于各地請求會同檢查時由中央分別核定較為適當。”〔9〕

2.國民黨中央宣傳部新聞、郵件檢查分開提議

由于中央秘書處不贊同會同主持檢查，中宣部不再主張新聞和郵電一起檢查辦法，而是主張郵電和新聞分開，于是 1929年8月1日，中央宣傳部向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核示《首都等地檢查郵件辦法大綱》和確定檢查新聞辦法。

對于兩者檢查，中宣部則是采取不同理由和態度。中宣部主張郵件檢查的理由有兩點：一是各地郵件檢查情形，為當地治安機關共同組織，意見常不一致，一個機關單獨辦理又不免流于敷衍，二是各地租界因不易施行檢查，尤為滋生反動刊物之淵藪。

與《各地新聞郵電檢查辦法》相比，《首都等地檢查郵件辦法大綱》不再主張會同主持檢查，而是出現三點變化：第一，不再主張各地設立郵件檢查，而是在首都、上海等六個主要都市進行郵件檢查;第二，郵件檢查所組織由中央規定，內部人員以當地黨部、宣傳部、高級軍事機關及市政府公安局會同派遣充任之;第三，各地郵件檢查中的書刊審查由宣傳部派員擔任并由宣傳部決定處理。這樣中央和中宣部取得郵件檢查檢查主導權，有利于郵件檢查中央集權。

對新聞檢查，中宣部則有不同看法，一方面，認為新聞事業為宣傳利器，貴在捷速，最忌阻滯。惟有時為防止反動宣傳，不得不施行檢查，但又批評了當時新聞檢查，認為各地新聞檢查，主持機關既不一致，執行手續尤欠妥適，甚至任意扣留，迭起糾紛，不但新聞界有煩言，而且與注重宣傳，勵行新聞政策之本旨不合，因此，請求中央常委會確定檢查新聞辦法。

1929年8月6日中央秘書處對中宣部1929年8月1日《首都等地檢查郵件辦法大綱》和確立新聞檢查辦法兩項核示進行了回復。對郵件檢查，秘書處要求中宣部先擬定郵件檢查組織條例，對新聞檢查辦法，要求中宣部擬定規條再提常委會討論。

1929年8月7日，中宣部向常委會請示要求停止對新聞出版前檢查，同年8月10日，中宣部擬具《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所組織通則》請常委會決議。

《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所組織通則》共九條，主要規定全國各重要都市經中央認為必要者應設郵件檢查所，受中央宣傳部指導監督，辦理一切郵件檢查事宜，郵件檢查所由各該都市高級黨政軍機關會同派員組織之，各郵件檢查所設主任一人，由當地黨政軍機關委派。

3.《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的制定

1929年8月31日，中央秘書處回復中宣部擬具的《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所組織通則》請議決施行一案，稱該案“經交葉楚傖、王正廷、王伯群三委員審查，茲準葉委員等提出審查修正案并將原案標題改為《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經中央第三十一次常會決議修正通過在案。”〔10〕葉版《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共九條，與《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所組織通則》相比，共有三處變化：第一，郵件檢查由中央認為必要者設立改為由中央認為必要者令地方黨政軍機關共同派員檢查，加強了郵件檢查中央集權;第二，《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所組織通則》第二條改為檢查郵件應用最敏捷之手續行之，以免妨礙郵件配送之迅速。強調了郵件檢查效率;第三，沒有明確檢查主任由當地黨政軍機關委派。

隨后，南京國民政府公布了正式版《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與葉版相比，正式版明確了檢查主任由中央宣傳部指派之，同時刪除了葉版第七條，即“中央宣傳部于必要時派員分赴各地直接指導之。”〔11〕

三、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初步建立

根據《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等相關規定，國民黨中央決定在全國重要城市施行郵件檢查，初步在南京等八個特別市設立郵件檢查所，對郵件進行檢查。“以前南京、上海、北平、廣州、鄭州及其他各地所設的郵件檢查所或同等性質之郵件檢查機關一律取消。”〔12〕除了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外，1930年4月，國民黨中央常委會通過了《各縣市郵電檢查辦法》，把郵電檢查擴展到縣市。1931年，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交通部頒布《檢查電報辦法》〔13〕六條，規定了電報檢查及免檢范圍、對象、程序等事項。這樣南京國民政府初步建立了全國郵電檢查制度。

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主要涉及檢查機關、檢查對象、檢查處理等幾個方面。

（一）檢查機關

郵電檢查中央領導機關為中央宣傳部，由其指派郵件檢查所主任。在重要都市設立郵件檢查所。檢查所設主任一人，主任之下分設檢查員、審查員若干人，均受主任之指揮監督，辦理一切郵件檢查事宜。各郵件檢查員由當地黨政軍機關調用，不另支薪，其需用雜費，由各該地高級政府撥付。

地方上，縣市郵電檢查施行國民黨主導的黨政雙重領導制，由縣市黨部與縣市政府會同辦理。縣市郵電檢查時間也只限在軍事時期，是否需要檢查，由省黨部決定或由縣市黨部呈請省黨部核準。省政府認為有某縣市檢查郵件或電報之必要時，得函省黨部飭該縣市黨部會同縣市政府遵辦。

（二）檢查對象

無論郵件檢查所或縣市郵電檢查，其檢查對象都是反動嫌疑郵電。如《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第四條：檢驗員檢查郵件，遇有反動嫌疑者，立即扣送審查員審查之。第五條：審查員審查反動嫌疑之郵件，呈報檢查主任核辦。”〔14〕

《全國重要都市郵件檢查辦法》沒有對反動嫌疑作出具體規定，但1929年1月通過的《宣傳品審查條例》對反動宣傳品作了相應規定，第五條規定下列性質之宣傳品為反動宣傳品，即“一、宣傳共產主義及階級斗爭者;二、宣傳國家主義、無政府主義及其他主義，而攻擊本黨主義、政綱、政策及決議案者;三、反對或違背本黨主義、政綱、政策及決議案者;四、挑撥離間分化本黨者;五、妄造謠言以淆亂視聽者。”〔15〕

《檢查電報辦法》把“危害黨國、違反法律或妨害公安或風化之處”〔16〕作為檢查對象，檢查對象相對具體化。

（三）檢查之處理

郵件檢查所檢查員本身沒有對反動郵件處理權，而是根據受檢郵件性質分送不同機關處理。如關于治安上或軍事上之反動郵件，送當地高級軍政機關分別處理之，而違反《宣傳品審查條例》之郵件，則送由當地高級黨部宣傳部依該條例之規定分別處理。

而地方上縣市黨部或政府對反動郵件或電報，除緊急處分外，也沒有處理權。要分別呈送省黨部、省政府核辦，同時規定省黨部、省政府處理反動郵件或電報，須抄送原件，分別呈送上級機關備案制。

四、結語

南京國民政府郵電檢查制度緣于1928年全國宣傳會議關于“各地新聞及郵電檢查工作應由各地高級黨政軍機關會同主持一案”，為了落實提案，國民黨中常委和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經過反復批示和請示，由新聞郵電一起檢查到新聞和郵電檢查分開，最終南京國民政府建立了獨立的郵電檢查制度。通過對南京國民政府郵電檢查制度決策過程記載，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南京國民政府全國郵電檢查制度制定體現了訓政時期國民黨黨權至上的原則。從全國郵電檢查制度制定過程可以得知，其決策機關是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具體擬定機關是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由兩者反復批示和請示形成，體現了強烈黨治色彩，表明全國郵電檢查制度是為了維護國民黨根本利益。

第二，國民黨開始主張新聞郵電一起檢查，為此，國民黨中宣部擬定了《各地新聞郵電檢查辦法》，主張由當地高級黨政軍對新聞郵電會同主持檢查。但由于新聞界反對，國民黨中宣部遂以新聞以貴為迅捷等為由，提議新聞與郵電分開檢查，國民黨于是在全國建立了單獨的郵電檢查制度。

第三，國民黨開始主張對全國各地新聞郵電進行檢查，于是國民黨中宣部擬定了《各地新聞郵電檢查辦法》，由各地高級黨政軍會同對郵電檢查。但隨后根據實際情況，擬定《首都等地檢查郵件辦法大綱》，由主張各地郵電檢查改為在首都、上海等六個都市設立郵件檢查所，對主要都市郵件進行重點檢查。

〔參 考 文 獻〕

〔1〕廖發堂.抗戰時期國民政府的郵件檢查制度述論—以湖南為中心的考察〔J〕.株洲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7，（06）.

〔2〕賴晨.國民黨實行郵電檢查的目的〔J〕.重慶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03）.

〔3〕公布檢查郵政電報暫行條例及檢查郵政委員工作應守規則〔J〕.廣東行政周刊，1927，（23）：14-15.

〔4〕粵省頒布檢查郵電條例〔N〕.益世報（天津版），1927-7-13（08）.

〔5〕淞滬檢查郵政嚴厲——郵政檢查委員會暫行條例》〔N〕.益世報（天津版），1928-3-24（08）.

〔6〕公布檢查郵電條例〔N〕.工商日報，1927-12-19（03）.

〔7〕民國革命戰時戒嚴條例〔N〕.民國日報，1927-4-9（06）.

〔8〕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一編.文化（一）〔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158.

〔9〕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郵電檢查組織條例及郵檢辦法》，全宗號：七一八，案卷號：891.

〔10〕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郵電檢查組織條例及郵檢辦法》，全宗號：七一八，案卷號：891.

〔11〕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郵電檢查組織條例及郵檢辦法》，全宗號：七一八，案卷號：891.

〔12〕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一編.文化（一）〔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161.

〔13〕告諸希公鑒（附檢查電報辦法）〔N〕.申報，1931-5-24（06）.

〔1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一編.文化（一）〔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160.

〔15〕劉哲民編.近現代出版新聞法規匯編〔M〕.上海：學林出版社，1992：209.

〔16〕告諸希公鑒（附檢查電報辦法）〔N〕.申報，1931-5-24（06）.〔責任編輯：包 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