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的關系：認知重評的中介作用

鄒佳凝 劉文 張妮

摘要：為探討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的關系，并考察認知重評在其中的中介作用，隨機選取75名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作為研究對象，采用青少年心理彈性量表、兒童青少年版情緒調節問卷和數字劃消測驗分別對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認知重評及注意穩定性三個變量進行測量。結果表明：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認知重評、注意穩定性兩兩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認知重評在心理彈性和注意穩定性的關系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由此可知，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和認知重評對注意穩定性具有重要影響，可以通過提升其心理彈性和認知重評策略的使用來實現對留守兒童注意穩定性的促進和干預。

關鍵詞：留守兒童;心理彈性;注意穩定性;認知重評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2684（2022）05-0016-05

一、問題提出

“留守”是中國的特有概念。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穩步提升，許多農村勞動力選擇到城市去打工，尋求更好的發展。由于家庭經濟情況的限制，很多外出打工的父母把未成年的孩子留在家鄉，由父母一方監護或者由祖輩、親屬代管，這些未成年人被稱為“留守兒童”[1]。2020年，以民政部為代表的國家相關部門針對我國農村留守兒童數量進行調查后發現，當前農村留守兒童達到643.6萬人。父母離開所導致的教養方式與家庭情況的變化、學校教育資源和心理健康教育觀念的缺失等，都會給留守兒童的心理健康狀況造成不良的影響。

父母外出后，留守兒童所獲得的感情支持和有效監護不足，這會對留守兒童的學業狀況產生惡劣影響。注意的基本功能是使個體可以正常學習、工作和生活，因此，注意穩定性這一重要注意品質被研究者們廣泛關注。注意穩定性是指個體所擁有的能夠對某一認定的對象維持一定時間注意的心理特質[2]。留守兒童普遍具有長時間無法直接接觸父母、身處環境相對糟糕的特點，這使得他們與非留守兒童相比，存在注意發展速度更小、注意水平更低的情況[3]。注意穩定性能夠讓兒童在完成任務時注意更加集中，有效保證其在學習領域認知任務的順利進行。所以，如果我們能夠對留守兒童注意穩定性的培養和強化加以關注，就可以從對其自身特質進行干預的角度入手來實現個體穩定的發展。

心理彈性是指個人在面臨重大壓力源 （例如嚴重的健康問題、工作和生活中的人際關系障礙、不良生活經驗等） 時，仍能正面處理、迅速恢復或適應的能力，能夠反映人的注意穩定性狀況[4]。研究表明，個體的心理彈性水平越高，其注意控制能力越好，即高心理彈性水平的人擁有的較高的注意控制能力能夠使其在各項認知任務之中表現出更優異的狀態[5]。注意控制體現了個體選擇注意目標和排除干擾刺激的能力，該能力的優劣表現為注意穩定性水平的高低。小學是注重穩定性的快速發展階段，心理彈性和注意穩定性能對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能力給予保障，因此有必要繼續探討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群體兩個變量之間的關系。基于以上綜述，我們推測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那么，二者關系間是否存在一定的作用機制呢？

作為情緒調節的特有方式，認知重評策略是一種允許個體通過對誘發情緒的事件本身進行二次評價來重新獲得全新情緒體驗的策略[6]。認知重評策略能夠讓個體獲得更多積極情緒，也能夠讓其情緒盡快從不愉快的事件中脫離，而這種從負面事件迅速恢復的情緒調節能力是心理彈性作用機制中的核心因素之一[7-8]。一些在認知領域廣泛開展的情緒調節策略研究早已證實這一觀點：在完成認知任務的過程中，認知重評基本上不使用認知資源，不需要長時間的認知努力來維持，所以不會對記憶、注意等相關認知任務造成不利影響[9-10]。拓展-建構理論強調，積極正性的情緒能有效地擴大體驗者內部的注意、認知資源，而高心理彈性者能對積極情緒有更細膩的感知，在日常生活中能體驗頻次更多、強度更大的積極情緒[11-13]。從認知資源擴張與消耗的角度來思考，在面對同一刺激水平的事件與任務時，高心理彈性者可以通過獲得大量積極正性情緒體驗的方式來擴大認知資源，同時也可以通過充分利用認知重評策略來減少認知資源的消耗，進而實現注意穩定性的發展。因此，本研究預測，認知重評在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兩變量的關系中可能發揮一定的中介作用。

當前，針對留守兒童注意穩定性方面的研究仍有很大的挖掘空間，關于留守兒童心理彈性方面的研究也多局限在與非留守兒童比較歸納特殊群體的現狀并發現其中存在的問題，忽略了留守兒童群體本身存在的特點。本研究旨在研究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心理彈性對注意穩定性的影響，并探查認知重評的中介作用。綜上所述，本研究做出以下假設：（1）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心理彈性對注意穩定性具有正向預測作用;（2）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能夠通過認知重評的中介作用來間接影響注意穩定性（見圖1）。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選擇遼寧省某小學三年級至六年級的77名留守兒童，刪除漏選、多選、規則性作答等無效問卷后，最終獲得了75份有效問卷。被試的基本信息情況見表1，全體被試之前沒有經歷過相同實驗。

（二）研究工具

1.青少年心理彈性量表

采用由北京大學胡月琴和甘怡群[14]編制的“青少年心理彈性量表”，共27題。量表采用5級計分，部分題目反向計分，總得分越高表示心理彈性發展水平越好。本研究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系數為0.84。

2.兒童青少年版情緒調節問卷

采用陳亮、劉文和張雪[15]修訂的“兒童青少年版情緒調節問卷”，共10個題項，6個題項測查認知重評，4個題項測查表達抑制。本研究僅采用認知重評子量表，其內部一致性信度系數為0.79。

3.數字劃消測驗

數字劃消測驗采用八開白紙，在紙上整齊排列2000個從0至9的阿拉伯數字，排列遵循隨機性原則，每個數字出現的概率相等。被試被指定依照相應的順序，在一定時間內迅速而準確地將數字“4”劃掉。穩定性指數的計算方法如下所示，滿分100分，被試的注意穩定性指數數值越大表示注意穩定性程度越好。

（三）數據處理

采用SPSS 25.0進行數據管理和統計，本研究使用了描述統計、相關、回歸、偏向矯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分析等。

三、研究結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對數據進行共同方法偏差分析。對兩個量表涉及的所有題項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發現第一個因子的方差解釋率為20.65%。在40%的標準之下，并不存在同源方差，說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可以進行后續的分析和討論。

（二）各變量相關分析

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發現，三變量間兩兩正相關顯著 （見表2）。其中，心理彈性、注意穩定性兩變量存在顯著正相關（r=0.43，p<0.001），心理彈性、認知重評兩變量存在顯著正相關（r=0.36，p=0.002），認知重評、注意穩定性兩變量存在顯著正相關（r=0.38，p<0.01）。

（三）認知重評的中介作用

小學階段為心理彈性、情緒調節和注意穩定性發展的關鍵時期，因此將性別、年齡和年級作為控制變量，將本研究涉及的三個主要變量放入Hayes編制的SPSS宏程序內的Model4中進行中介作用分析。結果表明，心理彈性可以正向預測注意穩定性（β=0.39，t=3.93，p<0.001），將認知重評作為中介變量建立中介模型后發現，心理彈性對注意穩定性具有直接預測作用（β=0.31，t=2.93，p=0.005），心理彈性對認知重評具有正向預測作用（β=0.38，t=3.26，p=0.002），且認知重評也能夠正向預測個體的注意穩定性（β=0.23，t=2.30，p=0.025）。另外，中介效應的顯著性檢驗結果直接證明：在心理彈性對注意穩定性產生作用的直接效應與認知重評在其中發揮作用的中介效應這兩條路徑中，Bootstrap95%的置信區間均將0排除在外 （見表3），這足以證明認知重評在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之間的部分中介效應顯著 （見圖2）。在這一中介模型中，心理彈性對注意穩定性影響的直接效應為0.31，占總效應的77.83%;認知重評路徑的中介效應為0.09，占總效應的22.17%。

四、討論

（一）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的關系

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和注意穩定性有著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心理彈性可以正向預測注意穩定性。一項行為研究證明，心理彈性水平更高的個體可以更敏銳地喚醒積極情緒，且個體從積極情緒恢復至中性狀態所需的時間更長[16]。積極情緒對個體產生正面影響的作用機制具體表現為，可以擴大個體的認知資源，個體可以通過將更多資源投入到對注意的選擇與維持中來實現注意穩定性的發展[11-12]。實際上，留守兒童缺少父母的看管與直接教育，不盡如人意的留守經歷導致留守兒童在快樂感與生活滿意度等積極情緒的感受和體驗以及學習成績等方面顯著低于正常兒童[17-18]。這使留守兒童與正常兒童相比，在學校與日常生活中更易存在并暴露出認知資源不足、注意穩定性更差的問題。因此，根據本研究的研究結果，我們可以通過提升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有效提高其注意穩定性水平，促使他們獲得更高的學業成就，更好地完成各類社會活動。

（二）心理彈性與認知重評的關系

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與認知重評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且心理彈性能正向預測認知重評。根據彈性框架理論，情緒包含在心理彈性產生的內部彈性因子中，情緒管理技能作為心理彈性的重要組成部分參與個體的抗逆過程[19]。心理彈性高的個體在面對壓力性事件時，會采取與發生“抗逆力”方向一致的情緒調節策略使個體狀態有效復原。這一特質對于留守兒童這一經歷更多負性生活事件的特殊群體而言更加有益，他們更需要采用合理的策略和方式來調節情緒、端正行為，處理自身存在的困境并獲得更多發展機會。因此，心理彈性能夠正向預測留守兒童認知重評策略的使用，促進他們心理需求的滿足，以便于其更好地面對社會生活的壓力。

（三）認知重評與注意穩定性的關系

研究還證明，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認知重評與注意穩定性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認知重評能夠正向預測注意穩定性。這表明，如果留守兒童能夠更廣泛地采用認知重評策略，就能夠獲得注意穩定性的提升。情緒調節和注意兩者都屬于認知過程。每個人認知資源有限，按照資源限制過程的觀點，個體完成任務的情況會受到資源分配多少的制約，獲得的資源越多，完成作業的過程會更順利，效果更好，反之更差[20]。認知重評策略是一種在情緒調節發生之前先行發揮作用的情緒調節策略，它能讓人立足于正面視角，將引發消極情緒的事件合理化，使個體在后續過程中不必持續地關注情緒，把足夠的認知資源投入到認知任務中[21]。因此，能夠積極使用認知重評策略的留守兒童，其注意穩定性更好。

（四）認知重評在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關系之間的中介作用

認知重評在小學中、高年級留守兒童心理彈性與注意穩定性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認知重評可以讓留守兒童重新正視自己的處境，以更積極向上的視角來評判個人遭遇，達到進一步調節情緒的目的。事實上，認知重評策略還在心理彈性對正性情緒的影響之中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高心理彈性的青少年能夠利用認知重評策略體會到更多的積極情緒[22]。同時，較高的心理彈性可以讓個體在情緒調節方式的選擇上保持機動性，對于面對何種處境選擇相應的最有利于個人發展的情緒調節策略保持高敏感度[23]。這讓與正常兒童相比經歷更多負性生活事件的留守兒童在面臨各種各樣的境遇時，能重新客觀地評價事件，在減少認知資源消耗的同時，利用積極情緒擴大個人資源，有效地提高在執行認知任務時的注意穩定性。心理彈性較低的留守兒童較少或不擅長使用認知重評策略進行情緒調節，面對同等遭遇或挑戰時，會在心態調整、情緒調節過程中使用過多的認知資源，導致注意穩定性水平下降。

（五）教育建議

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與其心理健康問題的潛在成因和注意穩定性的有效提升密不可分，因此，根據本研究結果提出一些教育建議。

1.關注留守兒童注意穩定性的發展

注意穩定性是提升留守兒童學習與生活表現的重要影響因素，因此教育者對留守兒童群體予以關注時，應將聚焦點從其學業成績水平、家庭支持情況等外部因素適當轉移至留守兒童個體本身，通過提升留守兒童心理彈性等更易操作的途徑入手，引導學生養成良好的注意習慣，提升注意穩定性。

2.利用多種方式提升留守兒童的心理彈性

教育者們應以多方式、多角度干預留守兒童心理彈性為契機，在未來心理健康教育課程的設計和留守兒童問題的輔導中占據主動，通過團體心理輔導、心理咨詢的方式，實現對留守兒童心理彈性發展的有效干預，轉變他們對自身困境的認知。

3.引導留守兒童采用積極的情緒調節策略

教育者們應帶領學生認識情緒，學習如何應對情緒，在面對各類事件引發的情緒時，采用合理的情緒調節策略進行加工，為留守兒童適應社會和學校生活提供心理保障。

總而言之，心理彈性不僅能夠直接影響留守兒童的注意穩定性，還可通過認知重評的間接作用對其產生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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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國憲 終校/ 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