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相關者視角下中小企業社會責任現狀研究

張逸冰　陳俊龍

摘要：文章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依托問卷調查、政企訪談等方式，從企業員工、一般公眾、基層政府、企業本身等層面研究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現狀。利用圖表等形式整合調研數據，分析其在面向不同利益相關者時存在的履責意識淡薄、投入不夠、動力不足等問題和相應的原因，并從促使各方利益相關者形成合力治理的角度提出合理建議，為加強我國中小企業的社會責任建設提供參考。

關鍵詞：企業社會責任;中小企業;利益相關者;調研

一、引言

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自提出以來一直受到業界的廣泛關注，企業社會責任建設對企業與社會發展的重要性日益突出。由于起步較晚、經驗不足等原因，我國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過程中尚有較大提升空間。現有文獻對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更側重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很少關注其對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影響。同時，多數研究聚焦于大企業，而對中小企業的履責現狀缺少關注。結合我國國情來看，中小企業正蓬勃發展，其數量占比始終穩定在90%以上，早已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但由于優先關注激烈的競爭、日益苛刻的客戶等，中小企業很少參與企業社會責任實踐。而中小企業扎根于基層，作為社會發展中的薄弱環節，亟需中小企業承擔起社會責任，助力基層建設和發展。同時，更積極地履行社會責任也是中小企業適應我國發展環境和提高自身競爭力的有益之選。因此，對基層中小企業進行深入調研和分析，具有積極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基層中小企業應盡的社會責任包括許多層面，但由于對自身承擔社會責任的認識不夠充分且在執行過程中受到自身規模的限制，其履責現狀并不樂觀。本文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以對全國五市中小企業的調研數據為基礎，從企業員工、一般公眾、地方政府、企業本身等視角對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現狀進行總結，分析其在履行社會責任過程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和原因，并提出合理建議，以期為加強我國中小企業的社會責任建設提供參考。

二、調研設計

（一）調研對象和方式

調研對象包括基層中小企業、基層政府、一般大眾和中小企業員工，對基層中小企業和基層政府的調研方式為訪談，對一般大眾和中小企業員工的調研方式為問卷調查。

（二）調研區域和行業分布

本次調研涉及東北地區、華北地區、長三角地區和珠三角地區的中小企業，其典型性和代表性較強。調研的中小企業主要分布在五座城市，分別為黑龍江省哈爾濱市、河北省石家莊市、山東省濰坊市、浙江省金華市和廣東省東莞市。

其中，受訪企業所從事的行業包含農林牧漁業、傳統制造業、交通運輸業、食品餐飲業、批發業、零售業等多個領域，基本符合我國基層中小企業的產業結構特征;從企業的發展階段來看，大量企業處于成長期和成熟期，處于初創期和衰退期的企業相對較少，在理論上能較好地反映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情況;而從企業的所在地來看，企業均勻地分布在鄉鎮、縣、市級地區。

（三）調查問卷和訪談內容設計

大眾問卷用于調查社區居民對企業社會責任的了解情況及大眾對中小企業履責狀況的評價，共30小題，包含選擇題和開放式問題。而員工問卷的31道選擇題則用于了解各位員工對所在企業的薪酬發放、福利水平、就業環境、加班待遇、員工能力培養等多方面的滿意程度。

面向基層政府的訪談主要關注政府對當地不同行業中小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情況的評價以及出臺過的針對性政策、獎懲措施等，從中可以了解到基層政府對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視程度和對未來發展方向的展望;而對各地區多位不同行業中小企業家的訪談內容則更為豐富，就法律道德、產品和服務質量管理、誠實守信情況等11個維度的一系列問題展開了對話，從中了解到各中小企業對社會責任的認識程度和具體履行情況。

（四）調研數據分析方法

首先選出有效調研問卷，再利用SPSS 24.0對問卷進行信度和效度分析。信度檢驗結果主要是基于標準化項的克隆巴赫系數。該系數取值范圍在0～1之間，越接近1，可靠性就越高。而在效度分析中，主要關注兩個指標：第一個是KMO系數，其取值范圍在0～1之間，越接近1，問卷的結構效度越好;第二個是巴特利球形檢驗的顯著性，如果小于0.05，即可以認為問卷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

采用Microsoft Excel2019，對調研數據進行整理分析和圖表繪制。

（五）問卷收集情況及有效性分析

本次調研共收集1004份大眾問卷，其中有效問卷964份，有效率96.02%;共收集993份員工問卷，其中有效問卷963份，有效率96.9%。在大眾問卷和員工問卷的信度檢驗中（見表1），基于標準化項的克隆巴赫系數分別為0.553和0.880，均大于0.5，兩套問卷都通過了信度檢驗，可靠性較高。在大眾問卷的輸出結果中，KMO系數為0.627，巴特利球形檢驗的顯著性為0.000;而員工問卷的輸出結果中，KMO系數為0.745，巴特利球形檢驗的顯著性為0.000，可以認為兩套問卷均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

三、利益相關者視角下基層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現狀分析

（一）員工視角下中小企業履責現狀

企業對基本的社會責任關注較多，但仍未能做到盡善盡美。基層中小企業的工資發放雖整體情況尚佳，但欠薪問題尚未得到徹底有效的解決。如表2所示，調查中僅有65.11%的員工對所屬企業的發薪及時性表示認可，說明中小企業在根治欠薪問題上還應付出更多努力;且尚有部分企業未能嚴格執行八小時工作制，從員工對補貼的滿意度來看，加班補貼制度仍未能有效落實;另外，僅有62%的員工所在的企業會定期組織體檢，有近半數患有職業病的員工未能得到賠償，說明目前還有很多中小企業一味追求經濟效益，對員工安全與健康的投入不夠充足。

面對需較多資金支出的企業社會責任時，基層中小企業普遍缺乏履責動力和能力。如表3所示，未被解決住房問題、未被提供餐補、未受幫助解決子女入學問題的企業員工各占25.13%、19.83%、61.14%。同時，部分企業雖有補貼款項，但金額較少，難以為員工的生活提供足夠保障。當然，值得肯定的是仍有部分企業能夠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況下對履行這一維度的社會責任付出努力。

在企業社會責任的外向延伸方面，中小企業普遍處在起步階段。員工技能培訓仍未得到應有的重視且普遍流于形式。一線員工參加培訓的目標，依次是增加專業知識、提高綜合素質、提升實際業務能力及轉變思想改變態度等，而中小企業并未對員工的培訓意愿進行了解。如表4所示，61.16%的員工表示本企業并不經常開展員工培訓，另有超過一半的員工認為很難從企業培訓中獲得實質性提升和幫助。除技能培訓外，營造良好的企業氛圍也是企業員工責任中重要的一環。而調查中，僅有59.72%的員工對企業工作環境給出“比較滿意”及以上的評價。員工歸屬感與性別歧視狀況、員工心理健康和工作滿意度息息相關?？梢?，企業對公平工作環境的營造有待提升，崗位歧視、性別不公等問題依然存在，企業凝聚力仍需加強。

綜合員工視角來看，基層中小企業社會責任呈現出明顯的簡單化、片面化傾向。企業能夠較好地對員工履行一些基礎的責任，但是對于員工自身可持續能力培養和福利提升等較高層次的社會責任關注度不足。

（二）一般公眾視角下中小企業履責現狀

大眾對企業的有利舉措評價整體較好。其中比較突出的是中小企業在周邊招工對當地居民就業方面的帶動作用，超過半數居民在周邊中小企業中找到合適的工作;另一方面，多數企業能夠積極地為社區建設出資出力，如表5所示，僅有10%左右的企業沒能參與到社區公益項目中來;而在助力社區精神文化和醫療建設方面，有能力和動力積極開展相關活動的企業較少，助力建設文化和醫療場所目前不在大多數中小企業家的考慮范圍內。可喜的是已有相當一部分中小企業關注到這一方面，開始為老人提供醫療便利。

另一方面，中小企業生產經營給大眾帶來的不利影響稍顯嚴峻。如圖1所示，超過50%的公眾表示中小企業會較頻繁地對周邊交通造成影響，企業施工帶來的噪聲和塵土也給他們帶來較大的不便。同時，絕大多數公眾認為周邊的污染與中小企業相關且污染程度較為嚴重。由此看來，中小企業帶來的不利影響給大眾留下了較差的印象，其治理改善之路仍任重而道遠。

除此之外，面向一般公眾的調查問卷還顯示，大眾對中小企業在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就業、幫助弱勢人群、維護生態環境、助力醫療衛生建設等方面履行責任的期待基本持平，均占受調查總人數的半數以上。總體來看，中小企業在對一般公眾的責任履行既有可圈可點之處，亦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一般公眾是企業的間接利益相關者，對于他們而言，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良好舉措可以為周邊社區的健康發展助力、為社區居民提供便利，從而帶動整個地區在物質和精神文化兩方面的積極發展;而同時，若基層中小企業未能履行諸如污染治理、合理建設等社會責任，也勢必會對大眾產生不利影響。這種不利影響會反作用于中小企業的經營，同時也會為基層發展帶來嚴重阻礙，亟需企業提高治理能力、加強治理投入。

（三）政府視角下中小企業履責現狀

在基層政府看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有時比較茫然，不知道如何去做，要等政府安排才做，盲目性較大，缺乏目標性。但如表6所示，政府方面對當地中小企業履責積極性的評價普遍較好。其中，制造業、服務業、傳媒業等履行的社會責任較多，小微企業如餐飲業等，由于規模較小，生存能力較弱，履行社會責任方面往往有所欠缺。

政府作為企業的利益相關者之一，既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對象，又對企業的生產和社會責任的履行起到監督管理作用?；鶎诱挠嘘P人士在訪談中表示，我國民營經濟是經濟發展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我國社會經濟、民生福祉等方面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小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對基層建設和發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未來，隨著我國經濟國際國內“雙循環”的進一步發展，非公企業所能起到的作用將進一步凸顯，社會對他們履行責任的要求也將進一步提高。

（四）企業視角下基層中小企業社會責任現狀分析

對比各方調研結果，可以發現企業對自身履責情況的認識存在一定的信息不對稱。表7是綜合各地區多位企業家訪談內容所得出的調查結果，與實證調查中消費者和員工反映出種種問題不同，企業家們對自己的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狀況持樂觀態度，普遍認為自己較好地履行了對于各方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但是大部分企業家也承認了在和諧社區與環保節能方面的投入明顯不足。

四、利益相關者視角下基層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存在的問題與成因

通過對不同利益相關者視角下中小企業履責現狀的梳理，可以看出當下企業在面向不同利益相關者時存在的主要問題：第一，在現行企業制度下，員工的權益未能完全得到保障;第二，中小企業對大眾生活造成的不利影響較之正面貢獻更為突出;第三，企業對政府引導政策的響應較為滯后且響應力度不足;第四，中小企業自身履行責任存在盲目性且投入不足。

（一）中小企業對員工的履責困境原因分析

在市場經濟體制下，除企業自身外，勞動者權益保護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政府，二是勞動者群體力量，包括勞動者市場與崗位討價還價的能力、工會組織能力等。當下仍有中小企業存在欠薪、強迫員工加班等問題，其原因一是行政監督缺失或流于形式。政府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難免出現對基層實際情況了解不夠深入、責任落實不到位等問題;另一方面，員工自身的維權意識不足也是對企業逃避社會責任履行的一種無形的縱容。雖然政府及相關部門對員工維權的宣傳引導持續加強，但受限于基層員工年齡普遍偏大、文化程度普遍較低等客觀因素，員工可能認為維權門檻過高，且維權活動缺少組織性力量。

而從中小企業自身來看，其對于員工履責的缺失一部分源于它們生產作業、規模和組織架構的特性，正常勞動和超額勞動界限不清易造成加班、面對重大事故缺少應急預案容易造成資金難以周轉;另一部分則源于企業家們視野的局限，對經濟利益的一味追求、對相關法律的了解不足、對員工安全健康缺少關注等都是中小企業完善其對員工責任體系的阻礙。

（二）中小企業對大眾的履責困境原因分析

從大眾自身來看，多數人明顯對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問題缺少關注和了解。研究發現，公眾對于企業社會責任的了解程度隨學歷的提升而明顯增進，說明大多數人對于企業社會責任的了解來自高等教育，這就反映出社會上缺少面向公眾的企業社會責任普及教育，造成公眾維權和監督的意識淡薄。因此難以在一般公眾中形成自主監督的氛圍從而有效倒逼企業履責。同時，公眾缺少向周邊企業提出期望或是訴求的渠道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廣大中小企業也缺少了解公眾履責期望的主動性。根據訪談情況，少有企業表示會主動與周邊社區加強聯系。盡管周邊公眾是中小企業重要的潛在消費者，也幾乎沒有企業會把一般公眾列為主要的履責壓力或是動力來源。這或許是中小企業通過履責在大眾中樹立正面形象所付出的成本頗高，而對績效的提高卻較大幅度低于直接對消費者履責的緣故。

（三）中小企業對政府政策響應滯后且力度不足的原因分析

在訪談中，大多數中小企業家表示納稅（包括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外還有教育附加費，防洪保安費，垃圾清運費等）是自己最重要的社會責任，在這一方面他們會一絲不茍地對待。但是對于政府所鼓勵履行的其他社會責任他們無法視為自己的義務，同時出于對企業可能會無止境地承擔愈來愈多社會責任最終造成企業不堪重負的擔憂，很多中小企業面對法律法規以外的社會責任持消極態度。

此外，個別地區的基層政府也存在監管方式單一、僵化的問題。以補貼激勵為主、監管為輔的政策對促進企業履行相關責任或許更為有效。

（四）中小企業履責存在盲目性且投入不足的原因分析

大多數中小企業不會主動去了解完整的社會責任體系，幾乎都是通過政府號召、社會輿論等途徑被動了解，履責壓力和動力也不足。雖然企業家們一致對社會責任信息公開披露機制表示認同，但也僅有半數受訪企業做到了形成相關體系。在這種情況下，企業們難以目標明確地履責，甚至可能忽視節能減排、關注員工發展等重要的責任。

除主觀因素上的履責意識淡薄以外，也確有一些客觀因素限制著中小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方面的投入。不可忽視的是我國基層中小企業規模較小、資產有限、粗放式的經營管理企業效績較低、風險抗擊能力較弱。盡管已有研究證明中小企業履行社會責任能夠有效提高組織績效，但由于經營者短視行為嚴重、缺乏長遠的戰略目標，同時又受到盈利周期的客觀因素影響，基層中小企業往往更看重短期利益。

五、結語

中小企業為基層員工提供就業、為一般公眾提供商品和服務、為地方政府創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對于基層社區公眾，中小企業有效履責可以切實地為他們提供便利，而一旦履責缺失也會直接地造成不良影響。研究發現，大部分中小企業目前對員工的履責仍停留在基礎層面;履責舉措的實際成效距離大眾期待尚有一段距離，而造成的不良影響卻給公眾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其面對一些地方政府要求的消極態度以及對自身履責現狀認識的不充分也對企業社會責任建設造成了一定阻礙。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包括主客觀兩方面，這就需要積極營造社會關注企業社會責任的良好氛圍，引導鼓勵中小企業提高認識程度與積極性，改善中小企業的競爭環境，積極促進各方利益相關者形成合力治理，逐步建立起以企業為主體、政府為引導、社會為依托的中小企業社會責任多邊機制。只有這樣，才能使企業的經營發展獲得強大的生命力，引領企業實現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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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經濟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