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研究

田富俊 謝杰輝

摘要：在我國食品安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背景下，探索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對于完善食品安全風險交流機制和強化政府食品安全治理具有重要意義。文章結合風險社會放大理論，利用中國社會狀況綜合調查2021年數據，運用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和層次回歸模型，實證檢驗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結果表明：（1）是否參與虛擬社群相比于參與程度的大小，更顯著放大了農村居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直接效應0.2734），農村居民在參與虛擬社群后，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水平上升為“不太安全”和“很不安全”的概率會提高4.05%和0.86%，且在女性、非黨員群體和富裕及以上水平家庭中更為顯著。（2）政治信任發揮一定的遮掩效應（間接效應-0.6673，遮掩效應占比30.69%），能夠有效弱化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放大作用。（3）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對直接效應起到放大作用，而高水平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對中介效應后半段路徑起到弱化作用。文章豐富了信息化時代背景下風險交流行為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經驗證據，將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一同納入模型并考慮其關聯性，為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相關研究提供了新視角。據此，應該強化互聯網食品安全信息監管，引導虛擬社群風險交流，創新政府食品安全治理績效公開方式，提高農村居民政治信任。

關鍵詞：食品安全；風險感知；虛擬社群；農村居民；中介效應

中圖分類號：D422.6；F20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338X（2023）07-060-18

基金項目：福建省社會科學研究基地重大項目“農村食品安全治理共同體意識培養機制研究”（編號：FJ2022MJDZ021）。

Study on the Impact of Virtual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on Rural Residents Perception of Food Safety Risk

——Test of Mesomeric Effect Model Based on Regulation

TIAN FujunXIE Jiehui

（School of Public Management and Law， Fujian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 Fuzhou 350002）

Abstract：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modernizing Chinas food safety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capabilities， exploring the perception of food safety risks among rural resident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improving the food safety risk communication mechanism and strengthening government food safety governance. Based on the risk society amplification theory， this paper empirically tested the impact of virtual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on rural residents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 and its mechanism by using multiple ordered Logistic model， mesomeric effect model and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model with the data from Chinese social survey in 2021. The results showed that：（1）Whether or not to participate in the virtual community significantly magnified rural residents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direct effect was 0.2734）compared with the degree of participation. After rural residents participated in the virtual community， the probability of their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 level rising to "not too safe" and "very unsafe" would increase by 4.05% and 0.86%， and it was more significant in women， non-CPC member groups and households at the affluent level and above.（2）Political trust played a certain masking effect（indirect effect was -0.6673， and the masking effect accounted for 30.69%）， which could effectively weaken the amplification effect of virtual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on rural residents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3）The perception of government governance performance magnified the direct effect， while the high-level perception of government governance performance weakened the second half of the path of the mesomeric effect. This paper enriched the empirical evidence that risk communication behavior affected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 in the context of the information age， and incorporated political trust and government governance performance perception into the model and considered their relevance， providing a new perspective for research on food safety risk perception. Therefore， we should strengthen the supervision of Internet food safety information， guide the risk exchanges in virtual community， innovate the ways to publicize government performance in food safety governance， and enhance political trust of rural residents. Key Words：food safety；risk perception；virtual community；rural residents；mesomeric effect

1引言

食品安全是重大民生問題，事關國家公共安全。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加快，第一產業的農林牧漁業趨向規模化經營，農林用地和田園荒廢的情況逐漸增多，農戶自供自給減少。當前，農村居民食物來源渠道日益多元化，飲食結構也更加復雜多樣，作坊加工食品以及森林產品、海洋產品等非主糧類食物的消費占比不斷提高。在農村食品安全監管體系不健全的情況下，食品安全風險與日俱增。近年來，雖然我國在農村食品安全領域完善監管機制、加大監管力度和應用監管技術等方面成效顯著（張蓓等，2021），但是農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客觀上仍滯后于城市，導致大部分問題食品流向監管力量薄弱和居民安全意識不強的農村市場（吳林海等，2017），農村食品安全風險防控壓力居高不下。

影響食品消費者行為決策和應對風險的動因是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張紅鳳等，2021），風險感知受到自身和外部環境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存在主觀構建和人為放大效應，可能會出現偏離真實風險的問題（張金榮等，2013），從而造成食品安全恐慌，甚至對整個市場產生較大的負面沖擊（文洪星等，2022）。與此同時，伴隨著以互聯網為主的信息技術發展，虛擬社群逐漸形成，人們在網絡上分享知識和信息，很大程度上達到社會網絡的聯結（Rheingold， 1993），特別是“三微一端”①等主流社交平臺上虛擬社群的出現，使得食品安全信息共享和風險傳播打破了傳統公共領域的時空限制。然而，互聯網上同樣充斥著各種失實、虛假的食品安全信息，食品網絡輿論會對消費者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產生誤導（吳林海等，2014）；同時，虛擬社群具有開放性、即時性和同質性等特征，所帶來的風險體驗對非直接受害者的心理影響實際上也是風險在社會上放大的過程（張巖等，2011），進而惡化食品安全輿論環境，助推食品安全謠言的傳播，甚至導致新的事件和危機。

現實中不乏典型案例。如2011年的“搶鹽風波”，事件發生初期風險信息的起因是紹興地區盛行腌制梅干菜的習俗導致用鹽量較大，之后關聯到日本地震引起的核輻射問題，風險信息就演變成碘鹽可以防輻射；后期，特別是風險信息傳播到四川等西南地區時，微博上開始傳播井鹽會因海鹽漲價而提價的信息（佘碩等，2015）。再如2012年的“速成雞事件”，起因是媒體曝光了山西粟海集團養殖的一只雞從孵出到端上餐桌只需要45天。消息發出后，網絡媒體爭相報道，出現“肉雞用飼料和藥喂養，45天出欄，飼料能毒死蒼蠅”等不實信息，引發網民“速成可能意味著質量的縮水和折扣，而以飼料和藥物喂大的速成雞到底有無質量問題？”等關切和質疑，公眾在網絡平臺上不僅表達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憂慮和對黑心商家的譴責，而且質疑相關部門的監管制度。雖然已經過食品抽檢和官方澄清，但其次級影響持續至今，在互聯網上白羽雞仍被貼上“激素”和“速生雞”等污名化標簽（張群祥等，2021）。上述食品安全事件皆印證了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經過虛擬社群的風險放大過程會造成的嚴重后果，不僅放大了公眾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還會使政府的食品安全治理水平遭受嚴重質疑。受益于“村村通”等農村信息化建設，我國農村地區的網絡普及率顯著提高，越來越多農村用戶通過手機、電腦等終端獲取資訊，微信、短視頻類媒體的使用頻率快速提升（趙鑫等，2022）。當下，微信群、朋友圈和抖音等虛擬社群已成為農村居民分享和交流各種風險信息（包括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主要渠道。雖然公眾在參與食品安全領域問題過程中處于相對弱勢地位，但是虛擬社群賦予農村居民更多的話語權，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及其作用機理尚未可知。

綜上所述，本文結合風險社會放大理論，利用2021年中國社會狀況綜合調查（Chinese Social Survey，CSS）數據，運用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分析農村居民虛擬社群參與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以及政治信任在兩者之間的間接作用，進一步檢驗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在直接效應和中介效應后半段路徑上的調節效應。

本文創新之處在于：第一，以農村居民為研究對象，將風險信息行為具化到虛擬社群參與所表征的風險交流，實證檢驗信息化時代背景下的風險交流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彌補了現有研究的空白；第二，政府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與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息息相關，為驗證兩者在虛擬社群中是否具有特殊性和關聯性，將其一同納入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有助于進一步厘清影響機理，以期為完善食品安全風險交流機制和強化政府食品安全治理提供更為全面的決策參考。

2文獻回顧與評述

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既影響個體的食品消費決策（Nardi et al.， 2020），又關乎社會穩定，已被學界作為重要的研究課題。信息不對稱是食品安全問題產生的重要根源（高志宏，2023）。為避免公眾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產生偏差，導致食品安全事件的輿論惡性發酵（王建華等，2020），食品安全風險治理應注重以透明和負責任的方式加強利益相關者的交流（Cope et al.， 2010），構建食品安全風險交流機制已然成為國內外公認的重要工具選擇（李佳潔等，2022；Zhu et al.， 2022）。

在信息化的時代背景下，互聯網具有風險放大效應（上官莉娜等，2022），互聯網使用頻率會顯著提高農村居民感知的食品安全風險水平，并通過政治信任的中介效應發揮作用（奚云霄等，2020）。進一步聚焦風險交流行為，虛擬社群作為網絡時代的社會化媒體，在食品安全風險的負面極性和公眾利他價值觀下，社會媒體以及嵌套在其中的社會網絡關系增加了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可信性，更容易引發共鳴，加重情緒化行為（佘碩等，2015），在傳播食品安全風險信息時存在“風險社會放大”和“群體極化”的嚴重問題（孫婷，2020），特別容易在食品安全知識相對缺乏和科學健康素養相對低下的農村居民群體中發生。

在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中，感知控制、利益感知和積極態度都與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呈負相關關系，因為個體認為他們可以避免風險或對某些食品有良好的評價（Hilverda et al.， 2017）。信任同樣具有核心作用，能在高度不確定的環境中減少消費者決策中的信息復雜性和不對稱性（Stefani et al.， 2008）。出于信任，無論是政府、專家、商家還是媒體，在食品市場所做出的有利于食品合規性的行為都有可能降低公眾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并且對于食品安全信息交流有十分重要的正面影響（Liu et al.， 2014）。此外，政府信任與政府治理績效感知高度相關，并共同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研究表明，政府食品管制過程中的信息傳遞，可以提升公眾對食品監管的信任度，從而降低他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水平（Hough‐ton et al.， 2006）。當前食品安全風險信息魚龍混雜，公眾極易受到影響，關于政府舉措的正面信息會提升人們的控制感，負面風險信息則會提高人們的風險感知（范春梅等，2012），進而影響公眾的食品消費意愿和行為（Nardi et al.， 2020）。

綜上所述，關于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研究成果豐富，視角多元，能夠為本文研究提供一定參考，但仍存在三個方面的不足。一是已有研究大多以公眾或消費者作為統一的研究對象，而農村居民在食品安全風險交流中具有相對特殊性，關注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有助于提高食品安全風險治理的整體水平；二是針對虛擬社群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展開探討的文獻僅占少數，很少將虛擬社群參與作為風險交流的表征，未能與風險社會放大理論結合，已有研究多采用定性分析方法，缺乏實證經驗的支撐；三是已有研究一般將政治信任、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單獨或分別納入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模型中，缺少對兩者在整體影響中關聯性的進一步探討。

3理論分析框架與研究方法

在借鑒已有研究的基礎上，結合風險社會放大理論，本文構建虛擬社群參與所表征的風險交流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理論分析框架，并提出研究假設，最終通過實證模型進行估計檢驗。

3.1理論分析框架

風險社會放大理論框架最早由Kasperson等（1988）提出，指的是與風險相關的事件會在各種心理、社會、制度和文化等因素互動過程中，放大或減弱公眾的風險感知。該理論目前已在諸多領域廣泛應用，例如，Ng等（2018）通過環境健康風險感知調查，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rdinary Least Squares， OLS）實證檢驗了煙霾事件風險放大效應的存在；Jagiello等（2018）通過模擬仿真實驗，證實了風險恐懼情緒在風險溝通中對社會風險的放大作用等。風險交流機制與風險社會放大理論緊密相關，食品安全風險交流可以被視為食品安全風險放大的過程（張恩典，2014），該過程存在于風險信息傳遞與社會反應機制兩個階段（段文杰等，2020），虛擬社群作為新型媒體，連接著信源和信息接收端，為社會反應中的風險交流機制提供平臺，也能提升風險信息傳遞的效率。具體而言，虛擬社群中的個體在信息傳播中充當風險放大站的角色，個體接收食品安全風險信息后進行再創造性解釋，通過虛擬社群內外部交流，有可能導致集體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偏差和集體非理性行為，進一步擴散產生漣漪效應，最終導致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社會放大，引發政治信任危機、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偏差等次生影響。

結合風險社會放大理論，本文構建理論分析框架如圖1所示，并圍繞風險感知社會放大和次生影響兩階段提出研究假設，進而開展實證分析。

3.2研究假設

根據理論分析框架，除虛擬社群參與表征的風險交流外，政府作為食品安全治理主體，有必要將政府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前移，納入作用機制的考量。因此，本文從虛擬社群參與的直接影響、政治信任的中介作用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調節作用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3.2.1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直接影響

依據風險社會放大理論，風險交流是風險的社會反應機制之一，新媒體使用和公共輿論作為風險放大站點的關鍵環節和風險事件的初級定義者，是塑造風險意識的核心要素（Song et al.， 2019）。在現代社會，食品安全風險信息作為與個人和家庭生活都密切相關的內容，滿足人們對風險信息的接觸、接受和傳播偏好。從信源來看，在政務信息公開的驅動下，政府官方微博和公眾號、機關報紙法人微博等正式媒體也熱衷于在網絡上宣傳食品安全領域的治理成效；基于獲取流量的目的，媒體人微博、自營公眾號、自營推特等非正式媒體則更多對食品安全事件進行夸大報道，部分無良媒體甚至惡意扭曲食品安全事件。據統計，食品安全類謠言在網絡謠言所涉及的領域內居第一位，占網絡謠言總量的45%（潘文靜等，2022）。虛擬社群的開放性特征增強了正式媒體和非正式媒體的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傳播力度，以用戶為中心的風險交流為公眾提供了更多話語權，淡化了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獲取和發布中的主次之分和中心邊緣的差序之分（佘碩等，2015），公眾也成為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供給方。相比于城市居民，農村居民的信息素養較低（劉彩娥等，2021），處于難以盡數、質量參差、真偽難辨的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環境中，對食品安全風險信息做出創造、評論、轉發等風險交流行為之前，往往沒有或難以對其來源和內容真偽進行甄別與求證。

虛擬社群具有同質性，包含網絡聯結的弱關系和基于現實社會關系衍生的強關系，而這種虛實結合的社會關系網絡相互嵌套，附加了社會資本和社會信任等價值，增強了信息傳播的可信度和影響度，大幅度降低了信息傳播所付出的成本與代價，使人們的社會判斷和社會決策更加感性化（佘碩等，2015）。此外，有研究表明，當公眾對風險信息的不確定性較高時，容易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產生盲目的從眾心理或被道德綁架（辛方坤，2018），公眾（尤其是農村居民）傾向于相信負面的食品安全風險信息（孫婷，2020），并且在虛擬社群的風險交流過程中更容易激起情緒共鳴，引發“群體極化”和“沉默的螺旋”兩個典型的社會心理現象（張侃，2016），最終導致群體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被放大。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H1。

H1：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正向影響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

3.2.2政治信任的中介作用

政治信任是公眾與政府互動中形成的，對政府正確履行職能具有積極作用，有助于實現、保護和促進公共利益的肯定態度和整體信心，是政府落實公共治理職能、達成治理目標的社會心理基礎（鄭姍姍等，2022）。食品安全事件頻發會使政府監管部門備受質疑，造成政府公信力的下降（李太平等，2023）。公眾對政府食品安全監管部門的信任是影響公眾整體食品安全信心的重要因素，這種信任從屬于政治信任，是制度性信任的一種體現（楊恒等，2022）。政府是食品安全的治理主體，農村居民對其信任程度的低下或許會加強食品安全風險感知。

虛擬社群參與作為非正式的社會網絡參與行為，會豐富公眾所接受的信息，進而影響其認知和信念；相比于正式參與，非正式的社會網絡參與能夠更大程度地影響公眾對機構、制度的信任（Li et al.， 2005）。不同于僅以血緣、地緣、業緣為基礎而建立的傳統社會網絡，虛擬社群作為信息交流的網絡橋接，還包括公眾依據興趣偏好、公益社團、行業協會等為聚類要素而自愿形成的弱關系社會網絡，這種形態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和開放性。處于開放型網絡形態的公眾更加愿意拓寬自己的網絡結構，接受周圍環境，此情景下社會信任會對政治信任產生“溢出效應”（雷敘川等，2017）。研究表明，虛擬社群作為新型媒體，能夠通過對政治信息的篩選、甄別和凈化，減少包括食品安全風險在內的各種不確定信息對公眾生活和行動的干擾，為建立政治信任提供安全感基礎（張愛軍等，2023）。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H2。

H2：政治信任在農村居民虛擬社群參與及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之間起中介作用。

3.2.3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調節作用

食品安全問題的根源在于食品安全信息不對稱所致的市場失靈。雖然我國食品安全治理主體逐漸由早期的單一政府主體向包括社會公眾和社會組織在內的多元主體過渡（王可山等，2019），但作為消費者的農村居民在遇到食品安全問題時，通常將責任歸結于政府監管不力。有研究表明，農村消費者對政府治理能力的信任程度相對較低，導致食品安全治理在農村地區陷入塔西佗陷阱（Tacitus Trap）①，即使基層政府對農村食品安全整治力度不斷加大，但農村居民依然懷疑政府不作為（王志剛等，2020）。政府食品安全治理績效是當前學界研究的熱門課題，大多圍繞政府監管效果評價而構建以客觀指標為主的評價體系（張紅鳳等，2019；周元等，2022），但公眾主觀感知的治理績效與客觀情況難免存在偏差。在參與虛擬社群的情況下，處于信息相對閉塞環境的農村居民能夠獲取更多政府食品安全治理成效的客觀依據，政府治理績效主觀感知得以塑造，進而從心理層面影響其對食品安全風險焦慮、恐慌等情緒的產生。值得注意的是，風險的社會放大框架包括“放大”和“弱化”兩種結果，隨著“互聯網+政務公開”的推廣，要求提高食品安全治理政務公開透明度和治理成效的宣傳力度，虛擬社群憑借信息交流高效的優勢，成為政府治理績效宣傳的重要平臺。然而，非正式媒體面臨與其他內容爭奪注意力的激烈競爭，導致食品風險信息在虛擬社群的傳播經常受到扭曲、操縱和碎片化的影響（宋憲萍等，2022），食品安全事件曝光和食品安全謠言甚至會對政府治理工作產生“污名化”，進而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此外，公眾對政府制度和行政績效的滿意度是其政治信任的主要決定因素，其中，廣大農村居民對于安全的感知能夠顯著影響其政治信任（Zi et al.， 2019）。食品安全具有公共產品的性質，政府監管部門作為消費者的代理人，一直是食品安全的主要責任人（華樹春等，2023），公眾對于政府食品安全治理績效的經驗判斷是其政治信任的主要來源。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H3a和H3b。

H3a：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在農村居民虛擬社群參與及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之間起調節作用。

H3b：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加強了農村居民政治信任對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即起負向調節作用。

3.3研究方法

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屬于主觀層面的經驗判斷，具有抽象性和模糊性，因此本文以農村居民“對當前社會食品安全程度的評價”來表征被解釋變量，屬于離散型有序變量，反向賦值為1-5的遞進關系，因此選擇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進行估計，能夠通過誤差項系數來反映變量之間的相互影響，同時減少不可觀測因素（汪雨雨等，2023），提高衡量的精確程度。此外，為深入分析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作用機理，同時考慮到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關聯，結合中介效應模型和層次回歸模型，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進行實證檢驗。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如式（1）所示。

式（2）、式（3）中，TRi表示政治信任變量，β0、β1、β2、μ0、μ1、μ2、μ3表示待估系數，ei表示各方程的隨機誤差項。

式（2）估計虛擬社群參與對政治信任的中介要素配置作用β1，式（3）估計政治信任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μ2。虛擬社群參與通過政治信任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間接效應可由β1、μ2估計。由于中介變量是連續變量，因而式（2）采用線性回歸；被解釋變量是類別變量，因而式（3）采用Logistic回歸（方杰等，2017）。

政治信任作為中介變量，有必要進一步探索發揮其中介效應的邊界條件。因此，為檢驗直接效應和假設政治信任中介的后半段路徑是否受到調節，借鑒晉洪濤等（2023）的研究，采用層次回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如式（4）、式（5）所示。

4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根據本文研究需要，經剔除主要變量包含缺失值和異常值的樣本后，共獲得3228個農村居民樣本，對樣本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

4.1數據來源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于2021年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的中國社會狀況綜合調查，其調查范圍覆蓋了除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港澳臺地區以外的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本文的農村居民樣本以被調查者戶口性質進行區分。

4.2變量說明與描述性統計

根據理論分析框架，確定本文被解釋變量為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核心解釋變量是虛擬社群參與，中介變量和調節變量分別是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家庭人口數、家庭恩格爾系數和家庭收入等，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是由個體針對食品安全風險的特征和嚴重性所做出的主觀判斷（王建華等，2020），故選取受訪者對當前社會食品安全程度的評價作為代理變量。選項1～4分別表示很不安全、不太安全、比較安全、非常安全，將“不好說”改為“一般”，賦值為“3”，并對整體進行反向編碼。因此，本文的被解釋變量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為一組取值為1～5的有序類別變量，取值越大，表明受訪者所感知的食品安全風險越高。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是虛擬社群參與。選取具體問題“近2年來，您加入了以下哪些網上社交群/圈”，選項包含“01.親人親戚之間的社交群、02.朋友之間的社交群、03.鄰居之間的社交群…12.其他群、13.以上都沒有”。為更全面衡量和便于對比，構造“是否參與虛擬社群”和“虛擬社群參與程度”作為虛擬社群參與的表征變量，前者將選擇“以上都沒有”的賦值為0，反之賦值為1；后者即為“加入網上社交群/圈”的種數加總。

（3）中介變量。本文的中介變量是政治信任。選取受訪者對中央政府、區縣政府、鄉鎮政府的信任程度來表示，同被解釋變量一樣將選項“不好說”賦值為3，選項1～5表示信任程度的遞增。政治信任作為一個整體變量，需要對這些題項的得分加總，并求均值處理（陶苞朵等，2022）。

（4）調節變量。本文的調節變量是政府治理績效感知。選取“您認為當前所在縣（區、市）政府在保障食品藥品安全方面的工作做得好不好？”，賦值處理同上，選項1～5表示正向遞增。

（5）控制變量。借鑒郭華等（2022）的研究，本文從個人層面、家庭層面控制了可能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變量。具體而言，個人特征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和政治面貌，家庭特征包括家庭人口數、家庭恩格爾系數和家庭收入。為盡量避免區域差異，引入省份虛擬變量加以控制。

5實證結果與分析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框架和建構模型，使用Stata 16.0進行結果估計。本文模型為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雖屬于非傳統意義的線性模型，但自變量間仍有多重共線性的可能，對此使用最小二乘回歸進行多重共線性診斷，方差膨脹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VIF）均小于10①，證明本文模型變量設置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5.1虛擬社群參與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直接作用分析

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影響模型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中模型（1）僅加入了虛擬社群參與變量，系數都為正，其中是否參與虛擬社群變量和虛擬社群參與程度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初步證實虛擬社群參與會提高農村居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省份虛擬控制變量，此時是否參與虛擬社群變量仍在正方向上保持原有的顯著性水平，虛擬社群參與程度則變為不顯著，證明參與虛擬社群與否相比于參與程度的大小，更會提高農村居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基于此，在后續研究中選取“是否參與虛擬社群”作為虛擬社群參與的單獨表征變量。參考紀金雄等（2023）的研究，本文進一步采用平均邊際效應模型驗證，估計結果如模型（3）所示。相較而言，農村居民在參與虛擬社群后，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水平為“不太安全”和“很不安全”的概率會提高4.05%和0.86%，假設H1得到證實。這主要是因為虛擬社群替代了傳統的社區、社群集體，消解了信息傳遞與共享的時空局限性，而互聯網的匿名性和低門檻導致了大量非正式媒體的衍生，無良媒體傾向于夸大報道食品安全事件，甚至散播食品安全謠言以獲取流量，農村居民因其信息甄別能力較弱，極易在虛擬社群的風險交流進程中代入“受害者”的身份情緒，離散的個體經過虛擬社群的聯結和“群體極化”效應，使得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顯著放大。此外，控制變量中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政治面貌和家庭恩格爾系數也會顯著影響農村居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

5.2穩健性檢驗

為確保模型估計結果的可靠性和科學性，本文采用更換模型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被解釋變量是離散型有序變量，因此采用Oprobit（Ordered-Probit）模型同樣適用。表2中模型（4）結果顯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有所下降，但仍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且控制變量的作用方向和顯著性水平都與模型（2）一致，表明前述統計結果具有穩健性。

5.3異質性分析

為進一步探究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是否存在群體異質性，依據性別、政治面貌和家庭恩格爾系數三個變量進行分組，展開異質性分析，結果如表3、表4和表5所示。

由表3可知，男性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行為對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不具有統計學意義，女性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行為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可能的原因是：男性農村居民忙于家庭生計，較少關注食品安全問題，而女性農村居民多是照顧家庭生活起居，較關注日常生活品質和飲食健康安全（袁曉輝等，2021），更熱衷于參與食品安全風險信息分享和交流活動。因此，虛擬社群帶來的風險放大效應也更多地作用于女性群體。

由表4結果可知，非黨員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行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黨員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行為對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不具有統計學意義。可能的原因是：黨員農村居民的政治信任水平較高，對于政府的食品安全治理工作更為認可，且具有相對較高的網絡信息素養，能夠甄別出虛擬社群中傳播的食品安全虛假信息。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標準（恩格爾系數在59%以上為貧困，50%～59%為溫飽，40%～50%為小康，30%～40%為富裕，30%以下為最富裕）（余峰，2021），將觀測樣本劃分為五個層級水平進行異質性分析。由表5可知，家庭處于富裕水平和最富裕水平的農村居民，其虛擬社群參與行為分別在10%和5%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可能的原因是：小康及以下水平的農村居民更關心食品的數量而不是質量安全問題，而富裕及以上水平的農村居民對于食品安全的需求轉向膳食營養結構中的多維度、多種類食品安全。因此，家庭恩格爾系數在富裕及以上水平的農村居民更有意愿在虛擬社群中分享和交流食品安全風險信息，對食品安全的風險感知也更強烈。

5.4政治信任的中介效應分析

為準確估計政治信任在虛擬社群參與和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之間的中介效應，依次在模型中放入變量并觀察前后半段及總效應系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中模型（5）是虛擬社群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模型，結果顯示農村居民虛擬社群參與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其政治信任，可能的原因是：除食品安全信息以外，與政府治理的相關信息也會在虛擬社群中得到轉發與討論，這方面的信息更多是源于官方授權的正式媒體，且發布、傳播和交流等行為受到網絡平臺的嚴格監管，因此，虛擬社群參與會提高農村居民的政治信任水平。模型（6）同時將虛擬社群參與和政治信任納入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農村居民虛擬社群參與仍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政治信任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H2得到證實。可能的原因是：政治信任作為一種系統性信任，也包含對食品安全法律法規及政府食品安全治理工作的整體信任。此外，食品安全認證主要是以政府授權和規范的第三方認證機構完成，因此，政治信任會降低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根據溫忠麟等（2014）研究，政治信任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為負，與直接效應異號，說明政治信任在中介效應模型中表現為遮掩效應，經計算，遮掩效應占比30.69%。較模型（5）而言，虛擬社群參與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系數和顯著性水平都有所提高，可以理解為將政治信任變量控制住時，虛擬社群參與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直接影響增強，剝離了被遮掩的效應后的路徑系數才是更接近真實的結果（崔民等，2021），進一步說明政治信任在中間發揮了顯著的遮掩效應。也就是說，農村居民的虛擬社群參與行為會放大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但同時也會獲取到更多有關政府的正面信息，其政治信任水平隨之提高，并由此弱化虛擬社群參與對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放大作用。

5.5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調節作用分析

為分析政府治理績效感知是否在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和對政府信任中介效應后半段路徑具有調節作用，利用層次回歸模型分別將兩個交互性納入模型，結果如表7和表8所示。此外，為避免出現多重共線性，對除控制變量外的所有變量進行中心化。

表7中模型（7）為還未納入虛擬社群參與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交互項的第一層回歸，結果表明，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模型（8）為納入交互性的第二層回歸，由結果可知，虛擬社群參與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不太好—比較好）的交互項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虛擬社群參與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非常好）的交互項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綜上所述，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調節效應存在，H3a假設中的調節方向應為正向。可能的原因是：網絡上食品安全信息雜亂，農村居民無法清楚辨別正式媒體與非正式媒體的認證標識及其發布信息真偽，而即使是正式媒體發布的信息，也會一定程度上提高公眾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食品安全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在負面報道占據虛擬社群中食品安全信息絕大部分的情況下，高水平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經嚴重輿論的沖擊，更容易產生對政府治理水平的整體性質疑。

表8中模型（9）為還未納入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交互項的第一層回歸，結果表明，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作用方向和顯著性水平仍與模型（7）一致；由模型（10）結果可知，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非常好）的交互項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因此，高水平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能夠增強政治信任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弱化作用，假設H3b得到證實。可能的原因是：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又可理解為對政府食品安全治理工作的有效性感知和滿意度水平，高程度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自然會強化政府信任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遮掩效應。

6研究結論、討論與政策啟示

根據風險放大理論，本文構建虛擬社群參與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理論分析框架，運用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和層次回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并得出研究結論，進一步展開討論，最后提出具有針對性的政策啟示。

6.1研究結論

根據實證檢驗結果，本文解析了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及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的作用機理，得出4點研究結論。

（1）多元有序Logistics模型回歸結果顯示，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具有顯著的放大作用，路徑系數為0.2734，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該結果經過穩健性檢驗后仍然成立；相比于參與程度的大小，是否參與虛擬社群更會提高農村居民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農村居民在參與虛擬社群后，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水平上升至“不太安全”和“很不安全”的概率提高4.05%和0.86%。

（2）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存在性別、政治面貌和家庭恩格爾系數方面的群體差異，在女性、非黨員群體和富裕及以上水平家庭中更為顯著。

（3）中介效應模型結果顯示，政治信任在虛擬社群參與和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中發揮遮掩效應，遮掩效應占比30.69%，培養農村居民的政治信任有助于弱化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

（4）層次回歸模型結果顯示，政府治理績效感知會增強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放大作用；同時，高水平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會強化政治信任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弱化作用。

6.2討論

根據本文研究結論，與已有同類研究成果比較，從學術性貢獻和局限性兩個方面展開討論。

虛擬社群參與正向影響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這與Mou（2012）、馮強等（2017）、奚云霄等（2020）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新型社交媒體的出現，改變了公眾以往依賴政府或傳統媒體來獲取風險信息的方式，盡管其具有成為公眾之間風險交流有效工具的潛力，但仍然存在一些弊端。現階段，微博被用作宣泄對食品安全危機的負面態度和情緒的主要場所，且通過微博分享和傳播的風險信息往往不準確，來源也不可靠（Mou， 2012）。隨著互聯網用戶內容生成權限的開放，自營媒體不斷涌現，對于如食品安全危機事件的一類高流量風險信息爭相報道，跨平臺的內容轉發、虛擬社交群中的觀點交流都會使食品安全風險放大。在當前信息化時代背景下，公眾對于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判斷愈發依賴于自身的信息素養，相較于城市居民，農村居民互聯網使用頻率的增高會帶來更高的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奚云霄等，2020）。對比上述研究，無論是新型社交媒體還是互聯網使用，都包括了公眾食品安全風險信息的搜尋、獲取、接收和交流等行為，而虛擬社群主要包括信源共享、社群間轉發和社群內交流等功能，是當前及今后食品安全風險交流的主要場所，本文立足該情境構建理論分析框架，在細化風險交流行為具體表征的同時，結合應用風險社會放大理論，為本文提供實證經驗的支撐。

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是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重要影響因素，其中政治信任負向影響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政府治理績效感知起到正向調節作用，與已有的部分研究具有相似之處，比如馬琳（2013）認為，消費者對食品安全評價與政治信任正相關，等同于消費者對政府食品安全監管政策滿意度的高低顯著影響其對食品安全評價的好壞；王志剛等（2020）認為，農村消費者對政府治理能力的信任程度相對較低，抑制了農村消費者投訴積極性。我國食品安全治理逐漸呈現社會共治格局，政府及其監管部門、食品行業及公眾之間存在競合關系，而當食品安全事件暴發且作為信息流在虛擬社群傳播時，公眾更傾向于把責任歸因于企業盈利不當和政府監管不力。因此，在保證政府食品安全治理客觀績效的同時，如何在虛擬社群中加強績效宣傳效用，提高公眾的主觀績效感知，營造社會的食品安全“信任氛圍”是今后研究的重要議題。已有文獻證明了在食品安全議題中，政府信任和政府治理水平對于公眾的食品安全評價、投訴等行為具有顯著影響，但多數研究中兩者概念邊界模糊，抑或缺少兩者之間相關性的理論探討。相比之下，本文的創新點在于將政治信任和政府治理績效感知一同納入理論分析框架，并實證檢驗了兩者在整體框架中的作用機制和關聯性。

本文對食品安全風險交流和風險感知相關研究具有一定貢獻，但仍存在一些局限。一是重點探討了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的影響，但沒能依據虛擬社群的聚群要素進行細分，而是在默認同質性的前提下進行研究；二是圍繞風險傳導機制，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可進一步影響食品安全風險行為決策，受限于二手數據，本文并未展開。后續可通過自主調研設計和更深入的理論分析彌補上述不足。

6.3政策啟示

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和討論，降低虛擬社群參與對農村居民食品安全風險放大作用的主要途徑還在于風險信息的源頭治理和風險交流的過程管理。此外，培養并提升農村居民的政府治理績效感知和政治信任也非常重要。據此本文提出兩點政策啟示。

一是強化互聯網食品安全信息監管，引導虛擬社群風險交流。虛擬社群基于互聯網而形成，且網絡食品安全信息是催生群體風險交流的主要來源。因此，建立規范的食品安全風險交流機制需要改善網絡信息傳播環境。（1）建立健全正式媒體和非正式媒體的認證標識區分機制，具體可分為政府官方權威媒體、政府授權媒體和自營媒體等，規范各大網絡平臺的內容審核機制；（2）重點關注非正式媒體所發布的信息內容，針對夸大、扭曲甚至捏造食品安全信息的媒體進行封號、罰款、溯源警告和刑事拘留等相應處罰，強化網絡媒體社會責任，并根據媒體對食品安全問題的跟蹤報道程度和活躍程度適時給予獎勵；（3）以村委會和黨員干部為基層組織抓手，著力提升農村居民網絡信息素養，定期開展“互聯網+食品安全”的主題宣講，在虛擬村群中推送相關新聞報道并加以正確引導，提高農村居民的網絡信息甄別和風險交流能力。

二是創新政府食品安全治理績效公開方式，提高農村居民政治信任。（1）雖然當前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有所提高，但是欠發達地區和老年群體的“數字鴻溝”仍然存在，因此需要因地制宜地創新政府食品安全治理績效公開和宣傳方式，采取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將食品安全監管和宣傳常態化；（2）通過村宣傳欄、“村群”“三微一端”等平臺進行宣傳，重點宣傳農業、林業、牧業與漁業產品的食品安全鑒別常識，如食品安全生產標識、綠色食品認證標簽（胡梅梅等，2023），宣傳假冒偽劣產品的危害性以及典型事例，讓農村居民感受到政府在治理食品安全問題上的切實行動和成效；（3）加強權威媒體和專家的發聲，提高其在網絡平臺的內容推送頻度，對突發食品安全事件做到完整且持續地通報，及時有效地向農村居民傳遞關于食品安全的真實信息，遏制謠言的產生與傳播，以提高農村居民的政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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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康燕）

①三微一端是指微博、微信、微視頻和客戶端這四種新媒體工具。

①塔西佗陷阱，得名于古羅馬時代的歷史學家塔西佗，最初來自塔西佗所著的《塔西佗歷史》。后被引申為一種社會現象，指當政府部門或某一組織失去公信力時，無論說真話還是假話、做好事還是壞事，都會被認為是說假話、做壞事。

①因篇幅限制，文中未列出方差膨脹因子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