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自媒體時代的到來,網絡流行語逐漸在公共話語空間中興起。網絡流行語作為一種有別于日常語言表達的特殊體系,在潛移默化中向受眾傳遞信息和情感。網絡流行語呈現的文本符號和話語實踐,讓網民形成情感共生,建構身份認同。文章以傳播學的符號互動視角為基礎,通過青少年群體對網絡流行語的使用,探析當下網絡流行語表現形式及其如何讓網民群體形成情感共生并產生身份認同。
[關鍵詞]網絡流行語;符號互動;情感共生;身份認同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其所構建的虛擬平臺使得人們擁有雙向傳播信息的權利。在這個場域下,網民能夠更充分地表情達意,催生一種有別于常規交流語言的話語體系。例如,網民利用諧音梗或隱喻性詞語等形式重新建構話語意義,從而掀起一場符號化的流行語狂歡。網絡流行語是網民自我表達的工具,相較于常規的交流語言,網絡流行語更能表現網民觀點和滿足網民情感宣泄需求,同時折射當下社會文化潮流和社會發展概況。文章從符號互動視角入手,分析網絡流行語的表現形式,從而探究網絡流行語為何造成網民的情感共生,如何使網民建構身份認同等問題。
一、相關研究及現狀
(一)網絡流行語
網絡流行語作為一種語言現象,長久以來受到諸多學者關注。有關網絡流行語的定義,我國官方目前沒有給出統一答案。目前,大部分學者對網絡流行語的研究以語言學視角、傳播學視角和社會心理學視角為主,多以模因論、修辭學等為切入點,對網絡流行語的生產動因、傳播機制、話語實踐等進行研究。
在生產動因方面,學者多以傳播學視域和文化傳播視角進行研究,可以概括為以下四個方面:主體動因包括網民、平臺、主流媒體;社會動因包括網絡技術加持、網絡語言文化嬗變、社會熱點與事件的發生;心理動因包括娛樂心理、創新和模仿心理;語言動因包括語言經濟原則、語言系統自身的需要。
在傳播機制方面,學者主要從網絡流行語形成動因、網絡流行語的傳播模式和傳播渠道進行解讀,他們主要以模因論為理論基礎,從傳播主體、渠道、過程進行梳理。張國燕將語言模因的傳播類型分為基因型和表現型,在此基礎上分析語言模因的形成條件[1]。陽柳艷則在傳播語言學視域下,研究網絡流行語的傳播機制和傳播影響,并對網絡流行語未來的發展趨勢進行思考[2]。
在話語實踐方面,學者多探討網絡流行語的隱喻意義與其對青少年群體造成的身份認同影響。成杰、林仲軒、羅煒以“打工人”為例,認為認同話語對青少年的自我建構呈現矛盾和搖擺的心態,表現為話語釋放和情感宣泄[3]。蔡騏、趙嘉悅以“社恐”為例,認為網絡流行語的批判性話語是一種疾病隱喻,話語不僅表征現實,也是社會變遷和技術發展的鏡像呈現[4]。魏明認為網絡流行語是一種工具,在此影響下草根話語與主流話語的權力實踐都發生了轉變[5]。
總的來說,目前學者對網絡流行語的研究已涉及多個學科,充分探討了網絡流行語的語言特征、表現形式、傳播機制等方面內容,但主要以模因論進行研究,從符號學視角切入的研究較少。
(二)符號互動理論與網絡流行語
符號互動理論源于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W.詹姆斯和G.H.米德的著作,其認為象征符號是社會生活的基石,使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能夠產生交流,并在互動中形成共識。社會心理學家瓊姆·曼納斯和伯納德·麥爾茲總結了符號互動論的中心思想:人類獨特的互動是傳媒符號和各種內涵的載體,而刺激的意義來自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而不是來自刺激本身[3]。
目前,學者以符號學視角研究網絡流行語時,大多集中在對其符號的解讀上。楊薛穎從符號學角度研究四字網絡流行語,將網絡流行語分為三大類,認為網絡新詞語作為一種符號會無限衍生,并對其符號意義做出解釋[6]。石云霞通過對網絡流行語的符號語義傳播機制和成因進行研究,對未來網絡流行語的發展提出建議[7]。
綜上所述,以符號學視角討論網絡流行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網絡流行語的符號意義闡釋上。文章將在此基礎上,以符號互動視角切入,研究網絡流行語對青少年群體的情感共生和身份認同產生的影響。
二、情感共生:“內容+形式”建構心理認同
(一)隱喻與戲仿:網絡加持的狂歡廣場
互聯網建構了虛擬公共話語空間,在這些網絡社區中,人們實現了“雙中心化”的交流。網民為了爭取話語認同,將模仿作為進入虛擬網絡社區的必要手段。一個網絡流行語的出現,是因為其得到了廣泛傳播。網民通常為網絡流行語加入解構意義,擴大和增強網絡流行語傳播的范圍和效果,形成了一場網絡語言的狂歡盛典[8]。
網絡流行語的形式可以分為隱喻和戲仿。隱喻就是用靈活生動的修辭手法表達抽象含義,相比于詞語本義,隱喻義更加有趣、隨意。如“檸檬精”“凡爾賽”等詞,“檸檬精”本身指從檸檬中剝離出的一種化合物,而網民新造的“檸檬精”一詞則表示自己對他人的羨慕或嫉妒,后來網民在評論時會進一步使用“我酸了”等詞句,表示我羨慕了的意思[9]。
戲仿,顧名思義就是通過模仿表現滑稽的效果。當下,網民主要是以戲仿的形式活躍在網絡社區中。互聯網技術使得受眾的網絡活動成本降低,模仿、戲謔和參與式分享成為主要的網絡傳播互動方式[9]。如“打工人”“葛優躺”等詞,“打工人”指上班族起早貪黑努力工作的模樣,網民在此基礎上衍生了諸多表情包和朗朗上口的流行語。“葛優躺”源于情景劇《我愛我家》,形容人頹廢的模樣,演員葛優半躺在沙發上的照片被網友PS成各種形象。這些模仿式參與網絡熱潮的行為在網民的社交圈層中不斷傳播,從而達到群體情感的釋放與滿足,形成網民自發式的集體情感狂歡。
(二)互動:交流空間的情感彌補
當下社會,青年群體具有工作和情感的雙重壓力,在這種社會語境中,網絡虛擬空間為他們構建了宣泄負面情緒的場所。不論是隱喻式還是戲仿式的網絡流行語,都是網民對個人日常情緒的宣泄。受眾在現實生活中只能順應社會發展的潮流,但在虛擬空間中可以實現自我情緒的消解,能夠通過尋找情感慰藉和共鳴來彌補現實生活中的缺陷[10]。
1.娛樂需求
近年來,網民使用網絡流行語不僅因為其是當下流行趨勢,更因其富有笑點和融梗的形式能滿足人們的娛樂消遣需求。當下,年輕人更偏向于選擇既不失禮貌、又能合理地進行自嘲與調侃的方式發泄情緒。網絡給予網民公開自由發表意見的空間,很多個人在現實生活中無法說出的話語、無法釋放的壓力,在網絡上能得到緩解[11]。
“你是我的神”來源于演員海清在選秀節目上為歐豪拉票,跪地伸手說道“你是我的神”。這一搞笑新穎的表達方式一度在網絡上流行起來,于是網友紛紛模仿。演員黃曉明在《中餐廳》綜藝節目中要求嘉賓楊紫一定要去看醫生時,說道“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網友紛紛熱評“這架勢十分霸道總裁”,之后網友也開始用這一話語表現自己過于自信的狀態。這些網絡流行語一方面滿足了網民的娛樂需求,另一方面使網絡流行語在各種傳播場域呈現狂歡態勢。
2.交往需求
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由于自身性格原因不善于社交,但又有結交朋友的需求。“社恐”常被網友用來比喻不愿意自己獲得關注、喜歡獨處、被多人注視的場合可能產生焦慮的社交狀態。“社牛”則指在與陌生人社交時,沒有任何心理包袱和壓力、能與他人無障礙交流、左右逢源的社交狀態。網絡流行語的傳播使得“社恐”受眾能夠在虛擬空間與他人進行交流,緩解面對面對話的焦慮,能夠結交認識更多的人[12]。
三、身份認同:話語意義與角色定位的雙重融合
認同具有共時性和個體性,由內而外的主動式身份認同是自我標榜的身份和標簽,是認同話語的自我建構。如今網絡流行語多種多樣,語義豐富、形式多樣的網絡用語更能引起網民共鳴。網民的互動加速網絡流行語的形成,并賦予其不同的符號意義,網民則在網絡社交中將話語與自身角色相互融合,從而獲得身份認同。
(一)群體建構:多元話語的重構
網絡流行語將日常語言進行重構,網民則通過獲取和解釋符號的意義并賦予其新的含義,從而讓網民自身在緊張的生活節奏下放開自我進行表達,不需要扮演社會環境中特定的角色,利用網絡流行語表達自身的需求,進而為自己的行為構建合理性。抖音、微博、b站、小紅書都是網絡流行語傳播的渠道,數據流量推動網絡流行語的擴散,為網民提供關注的熱點。使用網絡流行語的受眾意識到彼此擁有相同的關注點時,便會產生心理認同、構建身份認同。
網民通常會對網絡流行語進行二次創造,他們在各類網絡社交軟件中的一系列點贊、轉發和評論行為是其宣告自身存在性的方式。“打工人”是當下網民最喜歡使用的詞語之一,也是上班族產生身份認同的具體表現。網絡的虛擬性和隱秘性使網民可以在網絡空間中宣泄情緒,暫時逃離現實壓力,從而快速獲得身份認同。“社牛”群體也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周圍的“社恐”群體,“社恐”群體在看到“社牛”群體活潑外向的社會交往行為時,容易受到感染,由此產生不一樣的互動感受。“社牛”群體通過分享自己線下的大膽行為及進行自我惡搞,容易獲得網民的回應,從而不斷放大此行為的影響,在線上營造交際生命力,在線下注入交往動力[12]。
網絡流行語的群體符號屬性,能在無形中賦予網民新的生活激情與動力。網絡上的背景聲音也會不斷強化網民群體的自我認同,并促使他們做出行動,尋找建構身份認同的共同點。擁有共同關注焦點的群體,在社交互動過程中會增強個體的在場感和參與感,使個體達成共識,并形成身份認同和情感體驗。
(二)社會建構:話語背后的現實指涉
網絡流行語的迭出與更新和社會大環境密不可分。網絡流行語是網民價值觀念的體現,網民對網絡流行語的創作與使用可以體現當下網民對社會的聚焦點以及個人的價值觀,網絡流行語的生產直接反映社會中的交往互動[13]。
1.草根話語的權力實踐
網絡情感狂歡指人們通過網絡媒介自由表達或宣泄自己的內心情緒,在網絡去中心化、雙向、無等級的交流中,網民群體的話語實踐從沖突對立轉向娛樂消遣,社會矛盾也從尖銳轉向迂回。在新冠疫情暴發期間,網絡流行語多是關于抗疫活動的正能量宣傳。如在日本華人贈予中國的物資包裝上出現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就屬于名言引用類網絡流行語。在武漢火神山、雷神山醫院建設時,網民為各類運輸工具所起的“嘔泥醬”(混凝土罐車)和“道光帝”(道路拋光機)等屬于諧音類網絡流行語。另外,還有在廣播、商鋪出現的朗朗上口的標語,為網民凝聚社會身份共識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話語媒介[14]。
2.主流媒體的話語實踐
網絡流行語在多元化的傳播體系下,已逐漸被納入現實主流話語體系。除網民以外,政府與主流媒體也積極利用網絡流行語的特殊話語屬性,進行一系列的宣傳工作。主流媒體發布信息的渠道日漸增多,話語形式也逐漸豐富,主流話語與草根話語之間的互動也越來越頻繁。如《人民日報》的抖音號多次將“內卷”“后浪”等網絡流行語與新聞報道結合,使新聞事實變得生動形象,富有時代氣息。
當網絡流行語作為一種正式、規范的話語體系進入主流圈層,受眾便會對其產生反差效應。語言是認同或身份的象征符號,主流圈層對網絡流行語的使用,使得草根話語逐漸融入主流媒介環境當中。主流媒體使用網絡流行語,實際上是用一種新穎的方式向受眾傳達社會意志,從而讓受眾樹立正確認知并構建網絡認知結構關系網。主流圈層通過控制話語內容和情感意旨導向來實現網絡流行語的隱性話語規訓,能進一步讓公眾建構社會身份認同,強化信息傳播效果。
四、結語
網民采用情感邏輯的結構和指向方式,以情感為基礎和傳播紐帶,力求達到互動目的和滿足社交需
求[13]。文章基于符號互動理論,發現網絡流行語通過隱喻與戲仿掀起了全民話語狂歡,并彌補了網民在現實生活中的情感缺失,再通過網絡流行語中詞語的解構及其背后的現實指向,得出網絡流行語在個體層面和社會層面建構身份認同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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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佟文欣(2001—),女,新疆察布查爾人,江蘇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