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新媒體環境下新聞訪談的創新實踐

楊曼

關鍵詞：新媒體；新聞訪談；創新實踐

我國的電視人物訪談節目是在20世紀90年代逐漸發展起來的一種新的節目形態，那個年代流行的訪談節目如《實話實說》《楊瀾訪談錄》《魯豫有約》《藝術人生》等。隨著受眾對人物訪談類節目逐漸進入疲勞期，傳統訪談節目日漸式微，顯現出節目同質化程度高，題材資源有限，節目互動性弱，訪談模式老化等問題。隨后，以網絡媒介為載體的訪談節目百花齊放，在這個階段，以“優愛騰”為代表的網絡平臺自制紀實訪談節目逐漸興起，如騰訊新聞出品的《十三邀》《和陌生人說話》等。在新媒體時代，備大主流媒體又在新媒體端推出創新性第三代產品，即新型紀實性微訪談節目。本文將視角對準這些紀實性微訪談節目，探究其呈現怎樣的新特點。

紀實式表達傾向更突出

在網絡媒介訪談節目時期，紀實式表達已經比較普遍，在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中．這種表達則更加突出，與沉浸式訪談無縫銜接。具體形式有如下表現：

把訪談安排在現場

與傳統的演播室訪談節目相比，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首要的就是要到達現場，在現場進行訪談。走出演播室，訪談地點挑選在與受訪者相關的地點，比如家中、工作場地、事件發生地等，這能讓受訪者放松，同時也能從現場場景中傳達更多信息。

在央視新聞《相對論》節目中，訪談現場可以是街邊、足球場，也可以是受訪者的服務對象家中，甚至把汽車后備箱打開，就可以坐下訪談，這些地方的選擇能夠讓鏡頭信息量更加豐富，極大增強了訪談節目的可看性。以前的電視訪談節目始終在演播室，場景太過單一，或許也是其衰落的原因之一。

與到達現場相對應的，就是跟隨式、沉浸式訪談，在現場，以及去現場的路上，只要跟受訪者在一起，就可以隨時隨地展開談話，不必等到坐下來，這種時候，受訪者往往是放松的，同時，對話的場地并不局限在一地，可以在多個與受訪者相關的場景展開。在這些場景中，主持人是采訪者，也是參與者和觀察者，通過環境的刺激，也能有更多具象的問題，能夠讓溝通更加順利地展開，同時，時空感在采訪中的參與，能夠讓訪談更具現實感和歷史縱深感。在現場，觀眾也更加接近受訪者的真實生活，能夠更深刻地感其所感、想其所想。

主持人進入現場的“姿勢”

傳統電視節目中，主持人會在演播室開場，然后介紹當場嘉賓，但在紀實類訪談節目中，場地已經從演播室走出來。這種情況下，主持人如何出現在節目中？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正式進入場地，從與受訪者握手問好開始？還是從一個“點”直接開始？主持人以什么樣的“姿勢”進入場景中，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給出的答案是多樣性的。

央視新聞《相對論》主持人莊勝春在助浴老人為主題的視頻節目中，直接與助浴團隊在一起，直接呈現老人家中的場景，自己變身成為“助理”，跟團隊一起為老人洗浴，這種出場方式讓觀眾沒有了“主持人”的感覺，而是直接融入主題。他本身就是現場的一部分，他跟現場中出現的人物一起被記錄著。

中國日報《做一天朋友》主持人彭譯萱在采訪少林武僧的節目中，一出場就與少林武僧一起坐在山巔，一個小飛蟲圍著兩人打轉，彭譯萱問：“師傅，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這樣的出場充滿禪意，巧妙地開啟了主題對話。

即便有類似傳統主持人開場的環節，也是更加注意場景化的，《相對論》主持人莊勝春在采訪“村BA”的路上開始介紹情況，鏡頭中的場景是車子擋風玻璃前方的視野。

主持人進入現場的“姿勢”要與整個訪談協調起來，讓主持人的出場更加自然，這與整個訪談的主題是分不開的，要在訪談的哪個環節中、哪個話題中出場才更自然，要實現這種表面的“隨意”，背后卻要經過一番設計。

拋棄“預采訪”環節，讓提問更“活”

在傳統的訪談節目中，記者先要跟被采訪對象“預采訪”一番，判斷哪些內容可以用。然后跟受訪者描述采訪過程，“怎么問怎么答”都要試先預演一番，然后再開機拍攝。這種情況下，采訪往往成了擺拍。

在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中，開始有了“早開機、不停機、直接聊”的默契，不需要讓受訪者進入“采訪態”，因為“采訪態”往往讓受訪者更緊張，從而使現場失真。那么沒有了“預采訪”環節，如何讓采訪順利進行，提問有什么講究？央視新聞《相對論》主持人莊勝春提出了一些看法。

在隨機采訪中，先聊眼前所見、聊生活，再聊觀點、聊心里所想。比如，在報道貴州黔東南臺江縣臺盤村的“村BA”時，看到一個小女孩穿著24號球衣，第一個問題可以是，“為什么是24號？”而不是，“你喜歡打籃球嗎？”

關注“旁邊人”，采訪時，受訪者身邊人或許會有更好的表達。比如，在村口采訪一對父女，周圍幾個守著菜攤的大哥遠遠地插話，這種情況要及時跟上鏡頭，在紀實性訪談中，不怕鏡頭不專業，就怕現場不夠活。

關注攝像、編導等人的目光，他們在新聞現場往往比主持人更放松，他們的好奇點或許就能創造一個精彩的新聞點。比如，在“村BA”的籃球場，有一個抱著嬰兒投籃的黑衣姐姐。攝像看到這個場景無比興奮，留下了這個充滿感染力的出鏡瞬間。主持人也順著攝像的目光過去跟黑衣姐姐進行互動。

偶遇出線索。在訪談中，除主要人物之外，如果是一個事件型場景，要采訪多個人，那么關注遇到的每個人就成為必修課。“村BA”第二集中的小瑤姑娘一家，就是記者進村時的偶遇。記者問她，“快要上學了，準備帶什么？”她居然拿出了一個淡藍色的滑板，圍繞著這個滑板，一個好故事就展開了。如果偶遇沒有得到任何線索，那一定是偶遇的“姿勢”不對。

不要怕冷場和停頓。這些情況是真實交流的一部分，有時候放在節目中，反而有真實不做作的效果。這正是拋棄“預采訪”的目的，真誠對話在當下顯得彌足珍貴。如何營造真誠、放松的現場狀態，是除提問之外要下的另一番功夫。這種狀態不只是受訪者的狀態，還有主持人、受訪者的身邊人、主持人的同事等，是這些人所共同營造的狀態。最自然的狀態是忘了攝像機的存在，那么如何忘了它？忘不了它又該如何做？如何破除攝像機的干擾，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答案，這些要根據每一個具體場景來具體分析。

主持人適度“介入”

在現場，尤其在一些場景化的訪談或記錄中，主持人是全程跟隨，始終出現在鏡頭里？還是要“介入”到什么程度？主持人會不會成為礙事、喧賓奪主的存在？在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中，如何尋求平衡？主持人雖然是訪談者，但是出現在新聞現場，需要有出鏡理由，如果現場可以用“畫面+配音”的方式呈現，顯然記者出鏡就多余了。如何讓自己的出現更“合理”？莊勝春的“介入式記錄”的處理給了答案。

主持人要和鏡頭互動，但是不能為了表現自己，而是真的有信息要交代，有東西要表達，這樣主持人的存在才是合理的。具體如何“介入式記錄”，就是要和編導攝像以及現場在一起。比如《相對論》“村BA”村民大會那一集，當時因為村民說的是方言，編導問：“他們在說啥？”這樣主持人就很自然地擔當起對現場描述和“同聲傳譯”的角色，這樣主持人在這里的出鏡就是自然的，所以說，在訪談現場，編導和攝像是主持人重要的智力支持。

拍攝多用動態紀實手法

從畫面元素來說，一般的新聞報道，總體以采訪、空鏡和相關素材為主。但是在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中，采訪的比重相對較大，站在受眾角度，長時間口述易產生疲勞感，因此，在拍攝訪談環節時，要增加動態記錄以增加沉浸感，用細節和事實來填充人物的立體感。

在拍攝中，多用小型手持設備，用前后變焦虛實變化或者鏡頭緩慢“環繞”的推搖動作，這種拍攝手法更接近紀錄片的真實記錄風格。在訪談中，利用手持拍攝的方式，背景會隨著鏡頭輕微搖移，這會讓觀眾在潛意識中不斷構建當下的場景，從而更多地關注鏡頭中的細節。

這種拍攝手法還避免了一些拍攝的儀式感帶來的局促，因為一旦架起三腳架，布置好燈光、別上麥克風，就可能進入了“不說人話”的極端狀態中，這種不自然的采訪讓拍攝本身成為真實表達的障礙。

紀實式拍攝多采用“不干擾”的方式，而且要跟隨受訪者進行拍攝，場景變換多，有時還在行進過程中。這在很大程度上還原了真實性，但是也對拍攝和采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以傳播為導向的影響前置

新媒體環境之下，對傳播效果的關注是從一開始就有的，相比傳統電視訪談節目，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從設計之初，就更加關注受眾習慣和喜好，為了適應手機端觀看，同時也為了迎合受眾，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呈現出以下特點：

時長更短，樂于制造“金句”“名場面”

傳統電視節目的時間往往較長，在網絡節目時代，傳播渠道變成了網絡，時長大多數延續了電視時代的特點。現在新媒體手機時代，節目時長普遍縮短至10分鐘左右，甚至有更短的版本，只為便于傳播。

同時，是否有讓人過目難忘的“名場面”，是否有讓人記憶深刻的“金句”，成了后期剪輯乃至前期拍攝都非常注意的關鍵點。在天目新聞對拾荒助學老人王坤森的訪談中，就因“名場面”大大提升了視頻的傳播度。在冬日初雪的深夜，記者陪著老人一邊走一邊聊。風雪中，老人推著三輪車艱難前行．他說，自己快走不動了，但愛心還將延續，他將多年的積蓄捐贈出來作為永久助學金，資助困難學生。雪夜路燈下老人仰頭的畫面成了讓人淚目的一幕。這就是“名場面”的力量。

《做一天朋友》對少林武僧的訪談中，特意加入了網紅武僧教主持人拍攝技巧的畫面，拍攝的這些正是武僧們的練武畫面，成為最炫目的打斗場面。

可以說，隨著短視頻的關注度越來越高，這些根植于新媒體的新型節目樣態，無一例外都要遵從短視頻的傳播邏輯。

創意表達，追求強烈效果

互聯網受眾喜歡個性表達，網絡上新奇畫面看得多了，他們的口味也被吊得高了。除了訪談本身要用內容去吸引人，新媒體節目還要使用“十八股武藝”，嘗試對畫面、文案、音樂等各種元素進行優化組合，盡可能呈現創意表達。

在拍攝手法上，除了手持跟隨拍攝以外，能呈現視覺效果的有無人機拍攝、Gopro運動相機拍攝等，這些手法的應用，能夠直接呈現特別的畫面效果，實現全空間無死角的展示，自然成了加分項。《做一天朋友》對少林寺的航拍就非常震撼，新媒體的親和性加上場面的震撼度，產生了一種吸引人的化學反應。

在字幕制作上，有的節目也在變著花樣給出不一樣的玩法。每一行字如何融入、如何呈現，才能讓觀眾覺得好玩、有趣、有意思，這也成為創意制作的出口。音樂是情感的催化劑，也是短視頻傳播的助推器。在音樂的選擇上，如何做到不重復不照搬，又要與主題表達相契合，是一個需要思考的課題。

“跨平臺”聯動

央視新聞《相對論》跟知乎平臺做了一個“跨平臺”同步聯動，在知乎征集網友問題。這一嘗試是對創作的一種補充，也是擴大傳播效果的一種新方式。現在，網友的評論不只是對完成后節目的反饋。在內容產品傳播的不同階段，都可以引入網友的視角，引發他們討論，這不僅能夠為節目創作提供營養，也是二次創作的素材。在“村BA”之前，《相對論》已經在安寧病房、老年助浴等話題中，和知乎嘗試過類似的合作。未來可能還會探索進一步前置“提問”。

在傳播層面，“跨平臺”聯動除了“指向型”的問題、評論，更多的是借助第三方平臺擴散傳播。比如，王健林“一個億的小目標”就出自魯豫的一檔訪談節目，直接登上了微博熱搜。在抖音平臺火起來的視頻節目切片就更多了。

新聞訪談節目作為一種標準的節目樣式，從誕生之初到現在，其外在形式已經迭代升級數次，但是其精神內核是不變的，就是透過訪談去了解人、認識人，讓人們在思想上碰撞，在價值層面展開探討。

新媒體紀實化訪談節目逐漸形成新的報道風格，這于過去來說是一種創新，但是也會漸漸成為新的套路。如果把做好一檔節目當成解一道題，這道題的答案是不斷變化的，不可能一個“公式”解決所有難題。尤其在新媒體時代，平臺迭代速度不斷加快，受眾對新聞產品的要求在不斷提高，這種要求與外部環境相互影響，對新聞產品產生的影響力是螺旋上升的。新媒體人只有不斷拓寬思維、緊跟時代，甚至超越時代，才能做出真正有引領性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