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婁多峰教授經驗方強脊寧二號湯治療腎虛血瘀證強直性脊柱炎體會

楊英 王頌歌

【摘 要】 強直性脊柱炎屬中醫學“痹病”“大僂”“脊痹”范疇，婁多峰教授運用“虛邪瘀”理論辨病辨證，認為三者在患者體內共存，具體內容和程度不同，三者相互搏結、互為因果，認為腎虛血瘀證強直性脊柱炎治宜益腎壯督、養血柔筋、活血化瘀，采用經驗方強脊寧二號湯加減治療，取得良好療效。

【關鍵詞】 強直性脊柱炎；虛邪瘀；腎虛血瘀證；強脊寧二號湯；婁多峰

婁多峰教授為全國首批名老中醫藥專家，從事風濕病及骨傷科教學、臨床和科研工作七十余年，提出了“虛邪瘀”治痹理論，編著了我國第一部痹病專著《痹證治驗》。

強直性脊柱炎（ankylosing spondylitis，AS）是一種慢性進行性炎癥性疾病，臨床主要累及骶髂關節、脊柱和四肢關節［1］，其特征性病理變化是肌腱端炎［2］。本病多發生于青壯年男性，我國發病率為0.3%［3］。目前臨床上尚無特效藥物和方法，西醫以非甾體抗炎藥、改善病情抗風濕藥、生物制劑等藥物治療為主［4］，可緩解患者的癥狀及病情，但久用易產生胃腸道刺激等不良反應。中醫藥治療AS有療效穩定、方法靈活、不良反應小等優勢［5］。婁多峰教授臨床研究AS數十年，運用“虛邪瘀”理論辨證論治腎虛血瘀證AS，以強脊寧二號湯治療效果顯著。筆者有幸跟隨學習，臨床中基于“虛邪瘀”理論運用上方加減治療AS取得較好療效，現將臨床體會報告如下。

1 病因病機

AS屬中醫學“痹病”“骨痹”“腎痹”“竹節風”“大僂”“脊痹”等范疇［6］，中醫學認為，“腎藏先天之精，有濡養、滋潤各臟腑器官之功，充養骨骼、肌肉之效，是生命的起源。”“腎主骨生髓，腎為先天之本。”《素問·玉機真臟論篇》曰：“冬脈者，腎也，冬脈太過則令人解，脊脈痛而少氣不欲言。”指出本病的發生與腎臟之間的關系。《素問·脈要精微論篇》曰：“腰者，腎之府，轉搖不能，腎將憊矣。”指出腎精先天不足是AS發病的內因，會導致腰背失養、活動受限等癥。《素問·生氣通天論篇》曰：“開闔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提出風寒濕邪是AS發生的外因；歷代醫家對此各有見解，但多循此論。

婁多峰教授于1983年提出痹病病因病機為“虛邪瘀”［7］。虛指正氣虛，即正氣不足，是痹病發生的內因，包括精氣血津液等物質不足及人體臟腑組織功能低下、失調，涉及臟腑主要是肝、脾、腎；邪即外邪，指風、寒、濕、熱等邪；瘀指瘀血、痰濁、氣郁，屬于病理產物，同時也是致病因素；邪是致痹的外因，虛、瘀是致痹的內因，外因通過內因才能致病［8］，臨床上三者在患者體內共存，具體內容和程度各有不同，同時三者之間并非一成不變，會因病情發展、體質、治療、調護等各方面發生變化，三者相互搏結、互為因果、“不通”“不榮”并見，既相互聯系又相互影響、轉化，臨床上需整體把握，具體問題具體分析。AS屬于痹病之一，當按“虛邪瘀”理論論治。

2 臨床證候

腎虛血瘀證AS主證：腰脊僵硬疼痛，脊柱活動不利，駝背，扭腰及下蹲困難，形寒體弱，皮色紫暗；舌質暗或淡暗或淡嫩，苔白，脈細澀或沉細無力［9］。多見于AS中晚期患者。

3 治則方藥

婁多峰教授認為，腎虛血瘀證AS治宜益腎壯督、養血柔筋、活血化瘀。方用強脊寧二號湯，藥物組成：淫羊藿30 g、制首烏30 g、桑寄生30 g、川牛膝30 g、當歸20 g、丹參30 g、雞血藤30 g、白芍30 g、獨活30 g、木瓜20 g、威靈仙20 g、甘草10 g、黑豆60 g、黃酒100 mL［9］。方中淫羊藿補腎壯陽、強腰通經，該藥甘以潤腎、溫以助陽、辛以走竄，桑寄生補肝腎、祛風濕，共為君藥；制首烏補益肝腎、強筋壯骨，獨活、威靈仙祛風濕通經絡，當歸、丹參、雞血藤養血活血，白芍養血柔筋，川牛膝補肝腎、通經絡，且善下行，木瓜舒筋通絡、化濕和中，黑豆補腎益脾，共為臣藥；黃酒舒筋活血、散寒健脾，又有藥引之用，甘草扶正，調和諸藥，共為佐使藥。從婁多峰教授“虛邪瘀”治痹理論來看，本方以扶正化瘀為主，祛邪次之。扶正以淫羊藿、制首烏、桑寄生、黑豆、當歸為主；化瘀藥有丹參、雞血藤、川牛膝、白芍等；祛風寒濕邪藥為淫羊藿、獨活、威靈仙等。同時注意臨證變化，根據虛邪瘀三者的程度變化加減，從而把握整體治療原則。若濕熱盛者，加土茯苓、知母、薏苡仁；氣虛明顯者，加人參、黨參、黃芪；脾虛明顯者，可加茯苓、白術、焦麥芽、焦山楂、焦神曲；病久疼痛明顯者，加醋香附、醋延胡索、全蝎等蟲類藥。婁多峰教授處方選藥強調“扶正勿礙祛邪，祛邪勿傷正氣”，既補腎扶正，又活血通絡、散寒祛邪，臨證加減也按此原則。

4 病案舉例

患者，男，32歲，2018年1月17日初診。以腰背僵硬、間斷左髖痛13年，伴右髖痛2個月為主訴。患者長期久站工作，2005年因工作勞累及受潮濕出現腰背疼痛，休息后加重，活動后減輕；后因不慎摔倒出現左髖疼痛，夜間尤甚，轉側困難，不能行走，漸頸腰背僵硬，駝背，間斷左髖僵痛，當地診斷為強直性脊柱炎，予注射用重組人

Ⅱ型腫瘤壞死因子受體抗體融合蛋白皮下注射，間斷口服柳氮磺吡啶片每次1 g，每日3次，塞來昔布膠囊每次0.2 g，每日2次，但效果差，出現胃部不適停藥。2個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右髖疼痛，經介紹來院就診。現癥見：頸腰背僵硬，雙髖僵痛，右髖為甚，夜間痛甚，活動后減輕，受涼易加重，跛行，駝背，怕風怕冷，身困乏力，納食一般，夜寐差，二便正常。舌質暗，苔薄白，脈弦沉。實驗室檢查：紅細胞沉降率（ESR）75 mm·h-1，類風濕因子（RF）20.50 IU·mL-1，抗鏈球菌溶血素“O”（ASO）201.25 IU·mL-1，C反應蛋白（CRP）41.75 mg·L-1，HLA-B27陽性，X線片示雙側骶髂關節間隙狹窄，關節面侵蝕破壞、硬化，關節面模糊，雙髖關節間隙明顯狹窄，左側股骨頭較右側欠均勻；腰椎生理曲度變直，胸12至腰5椎體邊緣硬化呈竹節樣強直。西醫診斷：強直性脊柱炎。中醫診斷：脊痹（腎虛血瘀證）。予院內制劑舒督丸、骨痹舒片、瘀痹平片口服，予中藥湯劑強脊寧二號湯加減，因患者僵痛、怕風怕冷明顯，予原方稍加溫經助陽、行氣止痛之劑，藥物組成：淫羊藿20 g、制首烏30 g、桑寄生30 g、川牛膝30 g、當歸20 g、丹參30 g、雞血藤30 g、白芍30 g、獨活15 g、木瓜30 g、威靈仙20 g、甘草6 g、桂枝12 g、醋香附12 g、燙骨碎補20 g。15劑，每日1劑，水煎400 mL，早、晚溫服。囑患者注意合理飲食，暢情緒，勿勞累。

2018年2月1日二診，患者脊柱僵硬感減輕，雙髖僵痛較前減輕，雙髖活動較前靈活，負重勞累則乏力、疼痛明顯，納食一般，夜寐一般，二便正常。上方加黃芪30 g、茯苓20 g、醋延胡索20 g。14劑，煎服方法同前。囑患者勿負重下適當功能活動。

2018年2月15日三診，患者雙髖僵痛明顯緩解，脊柱疼痛減輕，駝背較前改善，乏力改善，行走步態較前平穩，納食可，夜寐一般，二便正常。舌稍暗，苔薄白，脈弦稍沉。上方繼服20劑以鞏固療效。指導患者腰背髖功能鍛煉，堅持適度適量。

2018年3月8日四診，患者整體病情減輕，仍脊柱僵硬不適，雙髖關節活動較前靈活，納可寐安，二便正常。舌稍暗，苔薄白，脈沉。復查ESR?32 mm·h-1，RF 20 IU·mL-1，ASO 165.23 IU·mL-1，CRP 19.43 mg·L-1。上方加燙狗脊20 g補肝腎、強腰膝。20劑，煎服方法同前。

3個月后隨診，患者病情明顯改善，已工作；1年后隨訪患者病情穩定。

按語：本病例根據癥狀、病史、體征、實驗室檢查、X線提示雙側骶髂關節炎，西醫診斷AS明確，中醫診斷為脊痹。患者勞累及受濕后發病，加之摔傷，初期未系統治療，久病肝腎虧虛，肝藏血主筋，腎主骨生髓，筋骨失養不強，無以抵御外邪，風寒濕熱外邪乘虛侵襲，經絡氣血痹阻不通，不通、不榮共見，腰為腎之府，脊柱為督脈所行之處，故見腰背髖僵痛、活動受限。依據舌脈，中醫辨證為腎虛血瘀證。患者體內虛、邪、瘀三者共存，以虛、瘀為主，邪次之，其中虛以肝脾腎、陽虛為主，同時亦有氣血虛；瘀指瘀血、氣郁、痰濁；邪以風、寒、濕為主；予強脊寧二號湯加減治療，主要治則為益腎壯督、養血柔筋、活血化瘀，同時祛寒化濕，可謂既扶正活血，又祛邪，體現了婁多峰教授“虛邪瘀”治痹理論思想。二診時結合其癥狀減輕，負重勞累則乏力、疼痛明顯，說明虛仍明顯，以肝脾腎虛、氣虛為主，加黃芪、茯苓等健脾益氣。三診病情緩解，繼服以穩定病情。四診病情減輕、實驗室指標改善，原方加燙狗脊20 g補肝腎、強腰膝。以上說明虛邪瘀三者共存，在疾病過程中除緊密聯系外，還會隨著三者程度發生變化，相互影響，根據臨床隨證加減，證明運用強脊寧二號湯治療腎虛血瘀證AS臨床療效顯著。

5 小 結

AS是一種難治性全身免疫性疾病，有家族聚集傾向，發病與HLA-B27密切關系［10］，具有發病率高、易反復、致殘率高的特點，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11］。《素問·痹論篇》提出：“尻以代踵，脊以代頭。”《類證治裁》又曰：“督脈為之閉阻，終至腎虛督瘀，而成骨痹，脊代頭，尻代足，龜背乃成。”描述了AS晚期表現，可見臨床中AS常隱匿發生，早期常被忽視，易失治誤治，晚期可發生嚴重的功能障礙如脊柱強直、畸形等。

AS的病因病機是腎虛不足，邪氣深入而致氣血痹阻，督脈失養［2］，依據婁多峰教授“虛邪瘀”治痹理論體系，辨證分析虛邪瘀三者在病程中的變化，臨證加減，重視“治未病”，重視功能鍛煉，體現了治療方案的個體化和疾病不同階段的辨證施治過程，運用強脊寧二號湯治療腎虛血瘀證AS療效滿意，再次證明了該理論體系對AS臨床治療有著較好的指導作用，也為AS中醫診治提供了

新思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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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1-14；修回日期：2023-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