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定價影響因素初探

李光亮

摘 要：教材是課堂教學的基本材料，教材的價格關乎學生的切身利益，也反映出出版市場的很多問題。本文先從供應角度分析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的競爭格局，然后從需求角度分析影響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選用的主要因素及其對教材價格的影響，最后給出對教材管理的建議。

關鍵詞：職業教育教材 公共基礎課 定價 影響因素

一、研究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價格的重要意義

公共基礎課在職業教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發揮著重要作用，能夠為學生的專業學習和職業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近年來，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價格虛高，引發了一系列亂象。[1]研究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價格的影響因素，具有重要意義。不適當的教材價格會引發以下問題：①經濟負擔問題。如果教材價格過高，會直接加重學生的經濟負擔。②教育公平問題。過高的教材價格會加重經濟困難家庭的教育成本，這些學生可能會選擇少買、不買教材，進而影響其學習效果。③知識傳播問題。教材是知識傳播的重要載體。如果教材價格不合適，學生可能會傾向于購買低質量教材或過時教材，影響知識和信息的準確性、完整性。④知識產權問題。如果教材價格不合適，學生可能傾向于購買各類盜版教材、非法復印材料等，不利于保護作者的知識產權，從長期來看不利于高質量教材的供應。⑤教學成效問題。如果學生因為教材價格問題選擇過時的、非正規出版的教材，會影響職業院校的教學成效，影響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落實。

另外，價格行為是出版社的重要市場行為。在落實國家事權、加強職業教育教材管理的重要關口，對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價格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對于改善出版社經營績效、促進職業教育教材市場資源的優化配置、規范職業院校教材選用和管理均有重要意義。

二、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的競爭格局

從教材供給來說，我國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情況復雜，目前從規模上沒有一個出版社能做到壟斷，同時又遠非自由競爭市場，體現了壟斷競爭的市場格局。

（一）市場集中度不高

截至2020年，我國各類出版社總數582家（教育部職業教育發展中心），多數出版社都出版各類形式的公共基礎課教材，比較大的教材出版社有高等教育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機械工業出版社等。中國版本圖書館出版數據顯示，2015—2019年出版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的出版社共291家（同期專業課教材出版社只有169家），市場集中度不高。

（二）進入壁壘不高

由于公共基礎課教材專業性較弱，幾乎所有的出版社都有力量進行出版。另外公共基礎課教材用量都比較大，往往一所學校的用量就足以支持出版社出版一本教材。因此出版社不會輕易出版一本專業課教材，但是只要用量保證，出版社會盡量多地出版公共基礎課教材。

（三）強勢渠道的存在

職業教育教材主要通過各省經銷商體系發行。經過多年發展，各省教材經銷商基本上成為在各自省內承接所有出版社發行和服務業務的巨無霸。他們熟稔省內教育教學生態，和教育行政機關、主要高校都有非常密切的業務往來，因地制宜地提供多樣化的教學服務，有些大的經銷商甚至承接多個出版社在本省內區域版教材的組稿工作。[2]強勢經銷商在出版區域版教材、校本教材上具有強大的渠道優勢，讓他們在供書折扣等方面挑挑揀揀，選擇最有利于他們的出版社進行合作，這不利于大出版社發展，使高校教材市場更加分散。

（四）存在大量影響教材選用的第三方機構

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上，存在不少影響教材選用的第三方機構，如地方職教學會、行業協會、各省教指委等。這些機構與當地教育行政部門、職業院校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職業學校的教材選用。他們在指導職業院校開展教學研究、規范教材建設的同時，也會以機構或其主要負責人的名義開展教材建設。這些機構一旦編寫了某種教材，會積極主動地向其下屬單位或者成員單位推廣，而對應的職業院校考量到各種因素，往往會不得不選用該教材。因此這些教材在相應省市或者行業，就具有接近壟斷的地位，也成為各出版社爭相合作的對象。

三、需求因素對教材價格的影響

對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的需求方進行抽絲剝繭的分析之后，會發現教材價格很大程度上是由選用者個人因素決定的，這是教材價格虛高的重要原因。

（一）教材價格的直接承擔者并不影響教材價格

學生是教材的最終用戶，是教材價格的直接承擔者，但是并不是教材的采購者，也影響不了教材價格。[3]宏觀上來看，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的直接需求方是各類職業學校，它們是教材的采購者。需求方又分為幾個層級。

第一層是學校管理者，包括學校黨委書記（教材選用第一責任人）、校長、教學副校長、教務處長和教材科長。學校管理者制訂人才培養方案，制訂和修改教學計劃，確定該校使用教材的原則，擬定教材管理辦法。他們主要從人才培養需求上確定教材的層級和質量要求，進行教材的宏觀管理。

第二個層級是以系、部為單位的教學組織者，包括系主任、教研室主任、教學秘書、任課教師，他們決定是否使用教材、使用哪家出版社的教材。教學組織者會根據學校的教學計劃，確定教材選用的具體原則并選用教材。任課教師關注的因素主要有：教材內容、教材質量、配套教學資源是否豐富、是不是規劃教材或者獲獎教材，以及其他因素。

第三個層級是學生，他們是教材的直接使用者，是最終用戶。他們是學校教學內容的被動接受者，對教學內容事前并不了解，一般情況是教師指定什么教材，他們就使用什么教材。學生雖然是教材的最終用戶，但是缺乏關于教材的必要信息，并不能決定教材的采購行為。對于出版社來說，他們的用戶也不是學生，而是各個層次的教師（教學副校長、教務處長、系主任、任課教師），因為是他們決定了教材的選用。

學校管理者關心的是學校的人才培養質量，一般傾向于要求教師使用國家級、省級規劃教材、獲獎教材；系部和教師關心的是教材是否符合教學需要，是否易學便教。這兩類人員都不是教材的最終用戶，不用承擔購買教材的成本，都缺乏關心教材價格的激勵因素，從而并不關心教材價格。學生是教材的最終用戶，購買教材的成本最終由他們承擔，但是由于地位不對等、信息不對稱，他們無法影響教材選用結果。

（二）選用者個人因素直接影響著教材價格

1.需求方影響教材選用的主要因素分析

去掉學生這個因素之后，從需求方來看，影響教材選用的常見因素有教材本身的因素、學校的因素、教育行政部門的因素和選用者個人因素。

（1）教材本身的因素。教材本身的特性是影響教材選用的基礎因素。在選用教材時，選用者的主要考量因素有：①教材的適用性：如教材是否符合人才培養方案的要求，是否按照相關教學標準和課程大綱編寫，是否考慮了讀者對象的學習特點和認識規律等。②是否為獲獎教材、規劃教材：規劃教材、獲獎教材整體而言質量較高，也較受教師的青睞，如剛剛公示的“十四五”職業教育國家規劃教材、首屆教材建設獎獲獎教材等。③是否為名家名作：知名作者教材擁有更大的影響，教師在選用教材時都會詳細了解作者的職稱、職務、所在學校等信息，甚至只選擇知名作者的教材。④配套教學資源：配套更多、品種更豐富教學資源的教材占據優勢。教材配套的輔教輔學資源質量高低和數量多寡，對于教師高質量完成課堂教學具有重要意義，是教師選用教材時重要的參考因素。

（2）學校的因素。學校因素對教材選用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學校是否有關于教材管理的有關規定，以及執行的力度上。從實務來看，在2019年《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印發以前，各學校選用教材時普遍處于放任狀態，任課教師或教研室主任對教材選用擁有最高的話語權。自從《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印發以后，各學校普遍成立教材管理委員會，教材選用過程受到一定程度的監督和管理，但是在不同學校其執行力度有很大差別。[4][5]

（3）教育行政部門的因素。教育行政部門對教材選用的影響，集中體現在各類關于教材選用的規定上。教育部印發《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以后，各省（區、市）也紛紛制訂省級教材管理細則，對教材選用有著直接的影響。從實務來看，有的省（區、市）執行力度較強，會不定期檢查各學校教材使用情況，在雙高校建設、診改工作、職業本科院校審批等環節將教材選用情況作為一個考量因素，這些省（區、市）職業院校公共基礎課選用就較為規范，使用規劃教材、獲獎教材的比例較高；有的省（區、市）雖然也有相關規定，但是執行力度并不強，這也給各職業院校靈活使用相關教材留下了余地。[6]

（4）選用者個人的因素。教材是一種商品，選用教材代表著相關的利益，教師在選用教材時，不可避免地會考量個人因素。常見的個人因素包括：①選用者個人主編的教材。這類情況比較常見。一般的情況是，某位老師負責某職業院校某門公共基礎課的教學工作，每年上該課的學生較多（如3000人以上）。部分出版社積極與負責老師合作出版，出版的教材由這位老師選用。這本教材往往只在該校使用，出版社給主編相當豐厚的稿酬，選用者（主編）也樂于選用自己主編的教材。②選用者熟人或有特定關系的人主編的教材。由于教材的選用代表一定的利益，一些主編會利用熟人關系或者其他特定關系，要求某些老師選用。這些老師會礙于面子，或者考量其他因素使用這些教材。這種情況下，教材主編往往也會按照用量將部分稿費分給選用者，以使選用關系固定化。③個人利益。不可否認，當前職業院校公共基礎課教材選用中，教材選用者還會考量個人利益。[7]比如部分出版社會給選用者以稿費、科研經費為名的教材選用費；部分出版社會承諾協助選用者在特定期刊上發表科研論文。這些灰色因素在整個教材選用中比例不大，但是能量不小，會破壞職業院校公共基礎課正常的選用秩序。

2.部分選用者與出版社的共謀行為推高了教材價格

如前所述，在影響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選用的主要因素有教材本身的因素、學校的因素、教育行政部門的因素和選用者個人因素。由于缺乏教材價格指導性定價標準、教材選購者不是教材最終用戶等原因，前三個影響因素基本上都不涉及教材價格，而對教材價格影響最大的，其實是教材選用者個人因素，這就為出版社和教材選購者達成種種共謀提供了方便。[8]部分選用者出于個人利益選購教材，而部分出版社用高額版稅、高額教材使用費支付酬傭，這只能意味著高定價。部分選用者在各出版社之間待價而沽，高版稅、高定價、低質量的校本教材占據了公共基礎課教材的不小比例，但是學校的人才培養質量和教學水平難免下降，學生的利益得不到有效維護，而真正適合學生使用的低價教材使用量反而萎縮，出現“劣幣驅除良幣”的現象。

四、對策與建議

本文從供需兩個方面探討了影響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的相關因素，可以得出一些結論，供有關部門參考。

第一，采取措施減少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上的種種限制競爭行為。在壟斷競爭市場，“壟斷”的因素越大，出版社定價自主權越高；“競爭”的因素越強，出版社的定價自主權越低。部分出版社之所以能相對隨意地定價，同其與特定協會、學會等第三方機構，或特定教材選用者形成共謀，在特定市場或特定學校擁有近乎壟斷的地位是分不開的。因此出版管理者應采取措施，加大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市場的競爭力度，減少不合理的限制競爭行為，把教材的選擇權還給學校。

第二，加強對教材選用環節的管理。應強化教材質量的因素、學校的因素、教育行政部門的因素在教材選用中的分量，盡量淡化個人因素的影響，尤其是應該避免特定個人決定教材選用的情況，減少選用者個人和出版社之間的共謀行為。學校可以在選用前劃定選用范圍，選用時堅持多級討論、逐級監管，選用后及時公示，聽取全體師生的意見。只有在公平、公正、公開原則下選用的教材，才能盡量回避選用過程中的灰色因素，把個人因素對教材價格的影響降到最低，學校也才能選用到真正適合學生的好教材。

第三，加強對違法用書行為的懲治力度。個別出版社采用高額使用經費的方式推廣教材，不僅不合理，事實上還涉嫌商業賄賂，是違法的行為。出版行政管理部門應加強對出版社的營銷管理，加強對出版社社會效益的考核，嚴懲違法行為，弘揚正氣清風，把各出版社之間市場競爭的焦點，回歸到教材質量的競爭上來。學校也應該加強對任課教師違法用書的懲治，加強校本教材建設時的編者適當性審查、內容審查、版稅和定價審查，促使教材建設者回歸教材建設的初衷，樹立良好師德師風。

第四，增加學生在教材選購中的監督權，讓學生通過打分等方式評價學校的教學質量和教材質量。學生的失語對于選用優質教材、提高教學質量、控制教材價格都是不利的。建議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制定相關制度，倡導學校在教材選用過程中引入學生監督和評價機制，適度賦予學生影響教材選用的權限，把教材的最終用戶納入教材選用過程中來，會在很大程度上減少教材價格虛高的現象。

第五，出版行政管理部門要制定職業教育公共基礎課教材價格指導性定價標準，并嚴格執行。自《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印發以后，職業院校普遍加強了教材選用管理，但是教材價格方面目前尚沒有相關規定，處于“無法可依”的狀態，導致學校在執行教材管理辦法細則時，一般只關心教材獎項、質量等，忽視了教材價格。紙張費用、人工費用都可以客觀測算，再加上營銷費用、發行費用和合理的利潤率，定價標準并不難計算，而且可以根據變化動態調整。有了這個指導性定價標準以后，出版行政管理部門和學校就有了一個參照標準，在進行出版管理、教材管理時就不會遺漏教材價格這個重要因素，出版營銷中的灰色地帶也能大大減少。

第六，教育行政管理部門要制定相關政策，增加教材需求方關心教材價格的激勵因素。學校和教師不關心教材價格的現象是不合理的。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在制定教材管理辦法實施細則時，可以增加學校教材平均價格（或公共基礎課教材平均價格）這個指標，考察該校教材價格的平均值與全省、全國平均值的偏離度，以此給予相應的獎懲。這樣學校、教師在選用教材價格時，會不得不將教材價格作為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出版社也將不得不考慮學校的意見，將教材價格控制在相對合理的水平。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的目的并非片面降低教材價格。教材價格涉及多個因素、多個主體，過高和過低的定價都是不妥當的。要形成公正合理的定價機制，需要教材管理者、教材建設者、教材使用者多方努力。

（作者單位系高等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