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場域下廣州大學城語言景觀研究

摘要：該文抽取廣州大學城內5所高校，運用拍攝手段收集了 3 752個語言景觀樣本，從語種性質、語種數量、語種類型、語碼優先4方面對語言景觀樣本展開了分析。經分析發現：語種性質上，大學城語言景觀超一半的語言標識為多語標識，形成了一定的多語環境；語種數量多為1—2種，語種類型多是漢、漢—英兩種，漢語優先是主要的語碼優先類型。該文還對大學城語言景觀的主題內容進行了分類分析，探討了大學城語言景觀的受眾取向；同時發現大學城中很多重要的語言標識，如安全警示類并沒有進行雙語化，以及路名、街名等標識上的翻譯未進行統一等，未來還有待改善。

關鍵詞：語言景觀；教育場域；廣州大學城；多語現象；語碼優先；翻譯

中圖分類號：H００４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4（c）-0055-06

A Study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in Guangzhou Higher Education Mega Center in the Educational Field

LI Bing， CHEN Xinyu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takes Guangzhou Higher Education Mega Center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collects 3 752 corpus samples from 5 universities in the university town through a photographic method.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samples are analyzed from four aspects： language status， language quantity， language type and code priority. It is found that more than half of the language signs in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university town are multilingual signs， forming a certain multilingual environment; the number of languages is mostly 1-2， and the language types are mostly Chinese and Chinese-English. Chinese priority is the main code priority type. The article also classifies and analyzes the theme content of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the university town， and discusses the audience orientation of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the university town. At the same time， it is found that many important language signs in the university town， such as safety warnings， are not bilingualized， and the translation of road names， street names and other signs is not unified， which needs to be improved in the future.

Key words： Linguistic landscape; Educational field; Guangzhou Higher Education Mega Center; Multilingualism; Code priority; Translation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語言景觀研究開始成為社會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領域中的一個研究熱點。語言景觀（linguistic landscape）研究關注公共空間的語言使用問題，多以路牌、街牌、廣告牌、警示牌、店鋪招牌等城市空間的靜態語言標識為典型研究對象[1]。語言景觀研究于20世紀70年代發端于國外，早期的幾項重要研究有：Spolsky和Cooper[2]針對城市多語標識展開的調查；Landry和Bourhis[3]首次將語言族群活力與語言景觀上出現的語言聯系起來進行研究；Scollon和Scollon[4]專門研究公共標識符號學的著作。自2006年后，越來越多語言景觀相關的論文集與著作涌現[5-6]，國外的語言景觀研究呈現出一片大好之勢。

與國外相比，國內的語言景觀研究起步稍晚，且早期研究尚未使用“語言景觀”這個概念，多從地名、公示語、戶外標語及翻譯等視角出發開展研究。近十年來，語言景觀研究逐步引起國內學者的關注，根據高珊、付伊[7]的研究數據，2011年與2014年是我國語言景觀研究較為關鍵的兩年，2011年后國內有關語言景觀的論文數量開始增多，這與國外相繼問世語言景觀論文集有關；2014年后國內語言景觀領域的論文數量陡增，這是因為自2014年開始，不少學者[8-10]針對國外的語言景觀研究進行了梳理和總結，這類綜述引介性研究讓更多學者開始注意到語言景觀這個研究領域，同時也讓國內學界基本了解了該學科的研究體系與發展現狀，將國內的語言景觀研究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縱觀國內近幾年的語言景觀研究，其研究重心已漸漸從理論引介轉移到實證研究上來，至今取得了一些豐碩的成果。學者們針對重要城市[11]、少數民族地區[12]、旅游景點[13]、外國人聚居區[14]、商業步行街[15]等場域均展開了語言景觀研究。近幾年來，也有學者受國外研究啟發將語言景觀與教育教學聯系起來進行考察，筆者通過查閱與梳理知網上的文獻，發現教學視域下的語言景觀述評[16-17]、語言景觀與二語習得[18-19]、校園語言景觀調查[20-21]、教育場域下的虛擬語言景觀[22-23]是該領域中較為熱門的4個研究議題。教育場所非常重視語言使用，校園語言景觀的背后隱藏著國家的語言政策和學校的治學思路。但大部分現有的校園語言景觀調查較為粗略，研究范圍窄，語料樣本少，沒有形成系統翔實的調查。基于此，本研究擬針對廣州大學城展開語言景觀調查，廣州大學城是國際上少有的島嶼大學城，大學城里匯聚了多所高等院校，本研究抽取其中5所高校，試圖從語種性質、語種數量、語碼優先等方面來分析教育場所中的語言景觀，探討大學城語言景觀的特征，并基于其現存不足提出改進建議。

1研究方法

本研究結合院校類別與調研可行性抽取了5所院校進行樣本的收集，分別是：華南師范大學（以下簡稱“華師”）、廣州中醫藥大學（以下簡稱“廣中醫”）、華南理工大學（以下簡稱“華工”）、廣東工業大學（以下簡稱“廣工”）和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以下簡稱“廣外”）。整體上看，本研究的樣本數量涵蓋大學城一半的院校，樣本范圍包括文科類、醫科類、理工類院校。筆者于2021年3—6月對上述學校區域進行田野調查，每個區域耗時約2～3天。本次調查使用相機拍攝了視野可及范圍內的標識、海報等，共獲得3 752個語言景觀有效樣本，樣本整理完畢后，利用Excel軟件對其進行編碼，編碼條目包括語種性質、語種數量、語種類型、語碼優先這4類。

2結果分析

2.1語種性質

本研究主要借用Backhaus[24]對于多語標識的界定方法，即只要一個語言標識上出現了本國法定語言之外的語言，那么此標識便可以看作一個多語標識（即使標識上只有一種語言）。本研究共收集有效樣本3 752個，其中，單語標識也就是只出現了漢語的標識共有1 873個，占比是49.92%；而多語標識也就是出現了兩種及以上語言或只出現了一種語言且非漢語的標識，一共有1 879個，占比是50.08%。從這個數據看，大學城多語標識與單語標識的數量基本持平，整體來看擁有較高的多語水平。

2.2語種數量

在本研究中，語種數量指向的是語言多樣性問題，語言數量越多，語言多樣性則越強。在3 752個有效樣本中，只由1種語言組成的標識有2 030個，占比54.10%；由2種語言組成的標識有1 711個，占比45.60%；由3種語言組成的標識有8個，占比0.21%；由4種語言組成的標識有1個，占比0.03%；由5種語言組成的標識有2個，占比0.05%；后三種情況均占比較低。總體而言，由1種語言組成的語言標識是主流，其次是由2種語言組成的標識，這兩類情況共占比99.70%，這說明大學城語言景觀上的語種數量多是1～2種，較為單一，語言多樣性并不算高。

2.3語種類型

語言類型上，本次調查中一共出現了60種語言，漢語、英語、日語及韓語是出現次數最多的語言類型（見表1），剩下的56種語言大部分只出現1～2次，頻次較低。語言組合模式上，最主要的語言組合模式有2種：漢語及漢語、英語（此處不含先后）。兩者共占比94.46%，剩下的組合模式則出現頻率較低。由此可見，漢語在大學城的語言景觀中占有絕對優勢，既是出現次數最多的語言，也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語言組合模式；英語在大學城語言景觀中的出現頻率也很高，不過，英語大多與漢語一起出現，單獨出現的頻次只有2.75%。這進一步說明漢語在大學城語言景觀中的主導地位。

表1 " 部分出現頻次較高的語言組合模式

2.4語碼優先

語碼優先指的是多語標識上各種語言之間的優先關系，以此反映它們在語言社區內的社會地位。本研究綜合語碼的凸顯性（語言文字的尺寸大小）和其出現順序（橫向排列時，上方語言是優勢語言；豎向排列時，左側語言是優勢語言；包圍式排列時，處于中心的語言是優勢語言）來分析多語標識上的優先語碼。數據分析結果顯示，所有區域中的語言標識都以漢語優先為主，這說明漢語是大學城的第一語言，與其他語言相比有著絕對優勢；英語優先的情況在本研究中主要出現在一些私人店鋪中，究其原因，一部分店家是國外品牌，因此店名里的英文依然處于優勢地位；也有部分店家是本土品牌，但因追求時髦、洋氣而將英語置于優先地位。在這種情況下，英文承擔的是一種強烈的象征功能（Symbolic Function）而非信息功能（Informative Function）。正如徐茗所指出的，英語景觀具有商業招徠功能，英語景觀能傳遞出“酷而時尚”的感覺，成為高檔、奢侈與時尚的代名詞，一些私人店鋪以此來吸引顧客消費。

3大學城語言景觀的特征

上文對大學城語言景觀的分析主要停留在語種、語碼優先等范疇上，但透過語言景觀還可以觀察到許多層面，例如語言景觀的內容取向、載體形式及分布特征等。通過對3 752個語言景觀樣本進行分析，可發現大學城語言景觀顯示出了豐富的主題內容，此外，大學城語言景觀還擁有著顯著的受眾取向。

3.1大學城語言景觀顯示出豐富的主題內容

這次調研的主要區域是各大高校，通過分析收集到的語言景觀語料，可發現高校語言景觀中常態化的主題內容有名稱標識、交通提醒、安全警示、文明公約、校園動態、教育宣傳、校友文化、生活服務這8大類。名稱標識類語言景觀主要包括路名、樓名、課室名、樹名等內容，是最常見與最基本的語言景觀類型。交通提醒類語言景觀主要包括導向標識、校園地圖、樓層索引、交通指示標語等內容，也是比較常見的語言景觀類型。安全警示類語言景觀主要包括危險區域提示、消防安全、交通安全、實驗安全、糧食安全等內容，是非常重要的語言景觀類型，旨在為師生的安全保駕護航。文明公約是公共場合中常見的語言景觀主題，具體包括文明、衛生、環保、傳統美德等主題。校園動態類則包括學校、學院事務展示，各類賽事活動（如研究生知識競賽），項目展覽（如畢業作品展）等內容。教育宣傳類語言景觀中最典型的就是各類名人名言，如孔子、居里夫人、霍金等名人是此類語言景觀常涉及的對象，此類標語多出現在教學樓、圖書館等地。除上述類型的語言景觀外，高校中還遍布由各院系、各年級校友捐贈的石像、石碑、亭臺與長椅等景觀，這類景觀上往往附有校友對后輩學子的寄望，如“求索”“學無涯”等，以及對母校的感恩祝福，如華師校園中的一處景觀上寫道：“感恩情常在，大愛似涌泉。”廣中醫校內則有校友捐贈的“思源亭”，寓意飲水思源，知恩圖報。彌漫于高校內的校友文化本質上是一種反哺文化，是校友銘記母校恩情，關注母校發展的文化，這種文化通過校園語言景觀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學子，是校園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最后，生活服務類語言景觀多出現在高校的生活區內，主要包括餐飲、超市、快遞、維修、銀行、印刷等常見的生活內容，也屬于較為常見的語言景類型，生活服務類語言景觀是高校語言景觀中較有活力的部分，為校園生活增添色彩。

除常態化的語言景觀外，校園語言景觀中還存在著一些帶有時代特色的語言景觀，主要有3大類：主流價值觀、疫情防控與防詐宣傳。具體來說，主流價值觀類語言景觀中常見的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國夢、學習十九大精神、慶祝建黨100周年等內容。疫情防控類語言景觀則主要包括防疫指示與防疫宣傳等內容，防疫指示標語如“廢棄口罩丟棄處”等，防疫宣傳標語如“毫不放松抓好常態化疫情防控”等。防詐宣傳類語言景觀出現于近幾年，在全國如火如荼開展防詐宣傳活動時，“要轉賬是詐騙”“防騙要謹記，平安每一天”等標語也出現在校園的重要場所中，時刻提醒學子防詐騙，維護自身權益。

3.2大學城語言景觀擁有顯著的受眾取向

張媛媛、張斌華[25]的研究數據表明，本地居民消費區域和涉外商業區域語言景觀的語言使用存在很大差異，建議語言景觀的分類標準應將受眾考慮在內。在本研究中，從各高校之間到學校內部不同院系之間也顯示出受眾在設立語言景觀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例如，各個院校的語言景觀因其受眾不同而呈現出獨有的特色，外語類高校如廣外的校園語言景觀上，多帶英文（見圖1）；而廣中醫的校園語言景觀上則更多涉及傳統文化，出現了如“針灸”“李時珍”“藥王山”“八段錦”等語言景觀，還采用了古典氣息濃厚的字體來撰寫其校訓（見圖2）。校區內部的語言景觀也因受眾不同而顯示出較大差異，如外語學院、國際教育學院、國際關系學院、留學生公寓等場所的英語使用率會更高，語言多樣性也顯著高于其他區域。例如，華工大學城校區一共有12所院系，本次調查收集的樣本中語言分布的情況是：華工國際教育學院出現了60種語言（如阿塞拜疆語、捷克語、瑞典語、愛爾蘭語、世界語等），剩下的11個學院則一共出現2種語言（漢、英）。這是因為國際教育學院語言景觀的主要受眾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留學生，其語言景觀需要做到多元、包容與開放（見圖3），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這里的60種語言并不都是發揮信息功能，大部分只是發揮一個象征功能，多樣性的語言景觀能營造出一種開放、包容和友好的氛圍，有利于適應國際教育學院的發展需要。

4大學城語言景觀現存不足及建議

4.1大學城語言景觀現存不足

根據上文的統計數據，高校語言景觀總樣本中多語標識占比51.83%，這說明大學城里有接近一半的語言標識是多語標識，大學城的多語水平并不算低。但筆者也發現很多重要的語言標識并沒有進行雙語化（見圖4）。本研究調研的5所高校，在“禁止戲水”等標語上無一例外地只使用了漢語單語進行書寫，諸如“有電危險”“消防通道”“救生用品”等安全警示類標識也均只有漢語單語，近兩年重要的防疫標語也多只使用了漢語單語。此類標語若只包含漢語單語，在提示性上可能存在紕漏，若制作3—4種語種又可能會弱化其警示性，最佳的選擇是采用“漢語+英語”這種雙語形式來進行提示。漢語作為我國官方語言居于上方，使用較大的字體進行書寫，英語作為國際通用語，適用范圍較廣，可采用比漢語略小一號的字體在下方進行書寫，這樣既不會弱化安全標識的警示性，也能保證提醒范圍的全面性。總而言之，安全提醒類標語最好還是采用中英雙語甚至視情況而定的多語版本，這樣既能提升校區安全系數，還有利于大學城的國際化建設。

圖4 " 未進行雙語化的部分語言景觀

除安全標語沒有進行雙語化之外，大學城語言景觀中還存在一些問題，如路名、街名等標識上的翻譯并未進行統一，街名后綴既有采用拼音法將其譯為“Lu”的，也有選擇英文翻譯的方式將其譯為“Road”的；還有一些語言景觀上的漢字、英文翻譯有誤但未得到改正。以上問題的存在歸根結底是因為校方沒有認識到語言景觀的重要性。

4.2針對大學城語言景觀的改進建議

學校作為育人的場所，必須重視校園環境建設，語言景觀是校園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善用語言景觀來營造校園氛圍，輔助教育。本次調查中，廣中醫校園就展現了一定的人文底蘊，不僅在路燈柱壁上展示了醫學名句，校園中還有“藥王山”“針魂”等石像景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文字景觀，“貓屋”等手寫愛心景觀。廣中醫的校園語言景觀既弘揚了優秀傳統文化，也展示了社會主義先進文化，還顯示出了人文關懷，值得學習借鑒。一方面，高校可在校園各個角落打造精神內涵豐富的語言景觀，將優秀傳統文化和新時代文化融于語言景觀中，主題可以結合美德、自律、進取、勤奮等，讓語言景觀于潛移默化中影響學生，提升學子的精神素養。另一方面，語言景觀還可以作為二語習得的額外輸入資源，促進學生語用能力的發展，培養學生的多語能力。因此，可在教學樓、圖書館、自習室等場所設置語言類景觀，以此激發學生的偶發性學習，幫助學生提升語言文化素養。全球化是大勢所趨，留學生教育依然擁有廣闊的發展空間，在國際教育學院、留學生公寓等場所也可以設置一些語言學習類景觀，或動員留學生收集、制作語言景觀，以此來輔助對外漢語教學。總之，高校應把語言景觀放在戰略性與全局性的高度，及時更新替換校內語言景觀，打造具有文化底蘊的優秀語言景觀，激勵大學生厚德修身，勤奮向上。

5結語

本研究調研了廣州大學城的5所高校，通過數據分析結果發現，大學城語言景觀出現外語的頻率并不低，超一半的語言標識為多語標識。但大部分語言標識上的語言數量少，為1—2種，語言種類也較為單一，出現頻次最多的語種是漢、英，其他語種出現頻率相對較低。通過進一步的分析，本研究還發現，大學城語言景觀現階段仍存在一些問題，如重要的安全警示標語并未進行雙語化，在提示性上存在紕漏，還存在翻譯未統一、拼寫有誤等問題，歸根結底，高校并未完全認識到語言景觀的重要意義。未來需及時更新校內語言景觀，增加設置具有文化底蘊與人文關懷的語言景觀，在校園里培育良好的精神文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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