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內在邏輯、演進軌跡與基本遵循

［摘要］“第二個結合”是中國共產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是推動理論創新的重要方法。從內在邏輯來看，理論創新是馬克思主義的內在要求。在中國共產黨的引領、推動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順利實現迭代升級，完成了同馬克思主義從“契合”到“結合”的轉變。從演進軌跡來看，中國共產黨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過程既呈現出時代之“變”，也蘊含著堅定文化自信、秉持開放包容、堅持守正創新之“常”。以“第二個結合”進一步推動理論創新，必須堅持解放思想、熔鑄古今，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在賡續中華文脈之中譜寫當代華章。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第二個結合”；理論創新；內在邏輯；演進軌跡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608（2024）05-0023-08

“第二個結合”，即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習近平文化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共產黨對中華文明發展規律的深刻把握，表明我們黨的歷史自信、文化自信達到了新高度。馬克思指出：“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1］從世界文明發展史來看，人類社會每一次躍進，人類文明每一次升華，都首先是以思想解放作為起點，通過理論創新破除落后觀念的障礙，繼而實現社會進步；從中華文明發展史來看，一部中華文明浮沉起落的歷史，就是一部人的主體意識不斷高揚的歷史。習近平強調：“在五千多年中華文明深厚基礎上開辟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必由之路。”［2］“第二個結合”強調了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思想精華，進一步拓展了黨的理論創新的發展空間，為中國共產黨人進行理論創新提供了根本遵循。

一、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內在邏輯

作為一門開放的理論，馬克思主義必須隨著實踐的變化而發展，這是理論永葆美妙青春的內在要求。“第二個結合”作為又一次思想解放，賦予了我們運用傳統文化寶貴資源的廣闊空間，通過探索面向未來的理論和制度創新，不斷攀登新的思想高峰。深刻理解中國共產黨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內在邏輯，是我們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必由之路。

（一）理論創新是馬克思主義的內在要求

習近平指出：“馬克思給我們留下的最有價值、最具影響力的精神財富，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科學理論——馬克思主義。這一理論猶如壯麗的日出，照亮了人類探索歷史規律和尋求自身解放的道路。”［3］實際上，在馬克思主義誕生以前，已經有相當一部分思想家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資本主義向何處去等問題作出了初步思考。馬克思憑借天才般的透辟思維、深邃的歷史眼光和宏大的人類視野，從哲學、經濟學和社會主義思想相結合的高度，得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和人類社會必將走向共產主義的結論。

同舊的哲學體系相比，馬克思主義實現了唯物主義和辯證法的統一。馬克思主義誕生之際，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已經形成并得到了相當程度的發展。多數人的生產創造了整個社會的價值，而價值卻總是集中在少數人手中，這是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反映在理論上，就是古典哲學家無論康德、費希特、謝林，還是黑格爾、費爾巴哈，只是循著“提出問題—探索思路—形成結論”的思維慣例，利用抽象的概念解釋現象，既不能找到破除生產力發展桎梏的現實路徑，也沒有突破自身理論框架的局限性。唯有馬克思在“實踐”這一特殊基點上尋求思維與存在、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突破，將以往占主導地位的機械唯物論改造為辯證唯物論，同時變革性地提出了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學說。這是對以往舊哲學體系的徹底超越，也是對人類一切優秀思想文化成果的合理繼承。正如習近平評價的，“馬克思的思想理論源于那個時代又超越了那個時代，既是那個時代精神的精華又是整個人類精神的精華”［4］。

同以往一切人類解放學說相比，馬克思主義科學地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共產黨宣言》指出：“過去的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5］列寧也曾形象地描述道：“在人民群眾中，我們畢竟是滄海一粟，只有我們正確地表達人民的想法，我們才能管理。”［6］在馬克思主義問世之前，空想社會主義者憑借單純的人道主義情感，譴責資本主義虛偽的外表和骯臟的內里，相信只要能夠發現“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就可以創造出一種全新、優越的社會制度。馬克思創造性地站在人民立場上探求人類解放道路，尋找到了變革舊的生產關系的主體和路徑，闡明“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人民創造歷史的過程“不是短暫的爆發和轉瞬即逝的火光，而是持久的、引起重大歷史變遷的行動”［7］。唯有通過“自我解放”，才能從源頭上解決人與人、人與自然界之間的矛盾。這一系列重大理論創新把無產階級解放同全人類解放聯系在一起，擴大了研究和解決人類問題的視域。

（二）中國共產黨引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實現迭代升級

近代以來，隨著西方的堅船利炮轟開中國大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黯然失色，一度遭到質疑和排擠。社會轉型引發了思想轉型，傳統文化也面臨何去何從的尷尬困境。各種思潮“你方唱罷我登場”，“古今中西之爭”成為思想界的主旋律：有復古論者，認為中西之爭只是器物之爭，祖宗之法不可變，傳統文化依然“居廟堂之高”；有全盤西化者，認為中華文化絕大多數為糟粕，“要救國，只有維新，要維新，只有學外國”［8］；有不中不西論者，“欲以構成一種‘不中不西即中即西’之新學派 ”［9］。種種觀點，不一而足，但都說明傳統文化自身的局限性已經無力帶領中華民族走出困境。唯有破立并舉，同馬克思主義發生深層次結合，才能為中國人民指明前進方向。

為了使馬克思主義更加易于理解、便于接受，早期的馬克思主義接觸者和傳播者幾乎都習慣于把“共產主義”同中國古代“大同社會”聯系起來，描繪未來社會的理想愿景。如梁啟超認為，社會主義雖為“近百年世界之特產物”，卻是“吾中國固夙有之”；孫中山指出，中華民族向來是社會主義的主張者，如井田制就是均產主義的濫觴，其本質不過“曰社會生計而已矣”，“而累世同居，又共產主義之嚆矢，足見中國人民之腦際，久蘊蓄社會主義之精神”［10］；李大釗認為，東西方文明一主動一主靜，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應當吸收西方文明的優長，“以濟吾東洋文明之窮”［11］。這些先驅者的認知，雖未能直接實現從“批判的武器”到“武器的批判”的轉變，但“極大推動了中華民族思想解放，以巨大的震撼力和影響力推動了中國社會變革”［12］。

中國共產黨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經歷了一個長期的轉變過程。如早期共產黨人認為儒家以“禮”為代表的道德規范和溫文爾雅的變革方式已經不適應劇烈動蕩的社會環境，傳統文化因此受到了一定沖擊。隨著時局的發展，帝國主義和中華民族之間的矛盾上升為社會主要矛盾，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倡導的愛國情懷、義利觀念，成為凝聚全國人民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一面旗幟。如毛澤東評價屈原：“他不僅是古代的天才歌手，而且是一名偉大的愛國者。”［13］以此為契機，中國共產黨更加注重吸收傳統文化精髓：就價值屬性而言，傳統文化中有許多超越時空的精華，應當得到進一步弘揚；就歷史屬性而言，當代中國是歷史中國發展的一個階段，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不應當割斷歷史”［14］，而是要“把這一切優秀的傳統看成和自己血肉相連的東西，而且將繼續加以發揚光大”［15］。無論是“天下共治、民為邦本”，還是“兼容并包、求同存異”，這些或由來已久，或有跡可循的觀念、倫理、傳統，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中重新煥發生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順利實現迭代升級。

（三）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契合”到“結合”呼喚理論創新

恩格斯指出：“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16］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契合”到“結合”的轉變，體現的正是二者之間相互關系從“教條”到“方法”的飛躍。所謂“契合”，是指不同事物之間先在的共同性；而“結合”則是指主體間的相互接受行為，相互契合是有機結合的前提。從世界歷史發展進程來看，由于交通限制造成的地理阻隔，東西文明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自成一體，形成了所謂的“超穩定結構”。但是，伴隨世界市場的出現，“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17］。中國被迫采用資產階級生產方式，又因為缺乏商品經濟生長的土壤，造成愈發多元的社會矛盾，無產階級救國救民的實踐面臨重重阻撓。歷史和現實都呼喚著最徹底的革命綱領和最科學的思想理論的誕生，正是在此種境遇下，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迎來了從“契合”到“結合”的轉機。

首先，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諸多核心觀點上能夠達成共識。習近平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18］以道德觀為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修齊治平”，而馬克思主義大加批判的，正是資本主義制度下人們忽視道德、情感，無限制滿足一己私欲的惡劣行徑。以社會觀為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向來推崇“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認為“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而在馬克思主義看來，人民群眾作為歷史的創造者，應當享受歷史進步的成果。以宇宙觀為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主張“天人合一”，馬克思主義同樣強調要處理好人與自然的關系，“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19］。二者在諸多核心觀點上的共識，決定了馬克思主義能夠在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沃土上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其次，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方法論上互補互益。以辯證法為例，傳統文化中蘊含著深邃的理性思辨和靈動智慧。“生生之謂易”“一陰一陽之謂道”，發展變化的觀點在《周易》中隨處可見；老子在《道德經》中講，“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曲則全，枉則直；洼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這些觀念、觀點都是先賢圣哲對世間萬物發展變化規律的探索，已經深深熔鑄在中國人的“文化—心理”血脈之中。同樣，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版跋”中寫道：“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20］在他看來，辯證法從不斷運動亦即暫時性的角度看待世間萬物，就其本質而言，是批判性和革命性的統一。正是因為二者在方法論上的高度契合，我們才能夠更加自覺地堅持和運用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堅定不移推進實踐基礎上的理論創新。

再次，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馬克思主義都以改造世界為現實使命，具有強烈的實踐特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濃厚的濟世情懷，無論是忠誠擔當的愛國觀、厚德載物的人道觀，還是兼愛互惠的義利觀、剛健自強的進取觀，都建立在五千多年的歷史和現實實踐基礎之上。同樣，馬克思主義也是以科學的實踐觀為理論根基，認為歷史之所以能夠發生，首要前提就是“人的生存”，即“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21］。誠然，共產主義曾經從高遠的“烏托邦”之中獲得啟示，但唯物史觀視域下的未來社會早已超越虛幻的極樂世界和神秘的宗教色彩，絕對觀念、上帝精神和思維表象都代替不了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和工人階級有組織的斗爭。這種實踐特性的契合，使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同馬克思主義互相成就，樹立了不同文明之間以交流互鑒求“美美與共”的典范。

總之，無論內容、觀念，還是發展形態，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都存在高度的“契合”。正是中華文明展現的文化理想同馬克思主義提供的社會信念之間發生了深刻的“化學反應”，才構成了二者在生命上的結合、生活中的結合，這是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歷史和邏輯的統一。

二、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演進軌跡

百余年黨史與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史一脈相承，是“第二個結合”在歷史觀上的重要體現。每逢黨和國家事業處于重要發展階段，我們總是擅長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尋求改造世界的有益啟迪，通過理論創新將其上升為治國理政的有益啟示，實現社會發展和文明進步。深刻理解中國共產黨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演進軌跡，是實現中華民族舊邦新命、推動中華文明重煥榮光的必由之路。

（一）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初步探索

作為中華民族新文化的主要締造者，毛澤東一生酷愛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他經常運用馬克思主義解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新民主主義革命事業提供科學理論指引。比如，在《實踐論》一文中，毛澤東把馬克思主義表述為“辯證唯物論的知行統一觀”；在《新民主主義論》一文中，毛澤東把帝國主義文化和半封建文化比作“非常親熱的兩兄弟”，二者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把“舊文化”打倒，什么“新文化”都建立不起來；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一文中，毛澤東又將“實事求是”新解為黨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的通俗表達，提出要用馬克思列寧主義之“矢”，射中國革命和東方革命之“的”。毛澤東反對“一成不變的保守的形式的空洞樂觀的頭腦”和“安于現狀，不求甚解”的工作作風，創造性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時代命題，強調“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方法來解決中國問題，創造些新的東西”［22］。這一系列獨創性理論成果，誕生于綿延不斷的中國歷史傳統，將馬克思主義同中國社會現實融為一體，開創了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之先河。

（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接續發展

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敏銳地判斷到，我們“不可避免地將要出現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23］，要以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面貌出現于世界，必須放眼人類文明政治、經濟、科技、文學、藝術各個領域，堅持以我為主、為我所用，“不能盲目地學，不能一切照抄，機械搬用”［24］。1956年4月，毛澤東明確提出：“現在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我們要進行第二次結合，找出在中國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25］運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執兩用中、守中致和”的思維方法闡發《論十大關系》，借用《紅樓夢》中“東風壓倒西風”的表述形象概括國際形勢，都是毛澤東身體力行推動理論創新的突出貢獻。整體而言，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方法論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于傳統文化中“封建性的糟粕”，要不留情面、堅決拋棄；而對于其中“民主性的精華”，則要有所甄別、保留繼承。二是批判改造，推陳出新。要對傳統文化進行馬克思主義的改造，使其適應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形勢的需要，煥發出新的光彩。三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要通過藝術問題上的百花齊放，學術問題上的百家爭鳴，使黨和人民事業保持活力，使中國變成一個欣欣向榮、可敬可親的“大強國”。這一系列經典表述，體現了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高瞻遠矚的政治遠見、勇于開拓的非凡魄力，為我們正確對待馬克思主義、不斷推動理論創新樹立了光輝典范。

（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持續深化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共產黨及時恢復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深度挖掘優秀傳統文化的一切寶貴資源，持續深化理論創新。鄧小平指出：“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一切從本本出發，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26］正確的方法，是要堅持“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就是我們總結長期歷史經驗得出的基本結論”［27］。鄧小平提出要在中國建立小康社會，“翻兩番、小康社會、中國式的現代化，這些都是我們的新概念”［28］。“小康”一詞，就出自《詩經》中“民亦勞止，汔可小康”的表述；“一國兩制”的創造性構想，同樣在《周易·乾》“保合太和，乃利貞”的表述中有跡可循。綜觀鄧小平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歷程，可以將其核心觀點概括為三個方面。一是文化對經濟、政治具有能動的反作用，中華民族必須發展“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文化；二是培育“四有”新人是文化建設的重要任務，必須把理想教育擺在首要位置，塑造“全面發展”亦即馬克思所說的“有實踐力量”的人；三是社會主義文化具有人民性、民族性和世界性，必須用馬克思主義對傳統文化的思想和內容進行全面分析、鑒別，把民族傳統和世界文明結合起來。正是因為鄧小平大力推動并持續深化理論創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欣欣向榮，中國人民才能過上小康生活，中華民族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才能以新的姿態屹立于世界東方”［29］。

進入新世紀，江澤民強調，中國共產黨必須始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著眼世界科學文化發展前沿，“不斷發展健康向上、豐富多彩的，具有中國風格、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30］。胡錦濤把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能力作為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重要內容，“和諧社會”這一概念，就是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和為貴”“兼相愛”“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等思想精華，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等論述相結合的產物。從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到“走自己的道路”，從“始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到“和諧社會”，中國共產黨運用“第二個結合”不斷推動理論創新。

（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成熟升華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譜寫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篇章作為當代中國共產黨人的莊嚴歷史責任，不斷探索時代發展提出的新課題，回應人類社會面臨的新挑戰，從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戰略高度出發，實現了“第二個結合”這一鮮活理論表達的成熟定型。一方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這個重大命題本身就決定，我們決不能拋棄馬克思主義這個“魂脈”。盡管世情、國情、黨情日新月異，但馬克思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揭示始終沒有發生變化，是我們不斷奮進的萬里長河之源泉。另一方面，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脈”，其中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和道德規范，具有解決人類共性問題的價值。習近平強調，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是一個追求真理、揭示真理、篤行真理的過程，只有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才能從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高度回答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一系列重大課題，“始終保持馬克思主義的蓬勃生機和旺盛活力”［31］，形成兼容并蓄、博采眾長的大格局。

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關鍵時期。以“第二個結合”不斷推動理論創新，是中國共產黨在同世界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命運比較中得出的規律性認識。其方法論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堅定文化自信。百余年來，中國共產黨始終強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突出優勢，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32］。二是秉持開放包容。列寧曾指出：“馬克思主義這一革命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贏得了世界歷史性的意義，是因為它并沒有拋棄資產階級時代最寶貴的成就，相反卻吸收和改造了兩千多年來人類思想和文化發展中一切有價值的東西。”［33］從世界文明發展史和人類思想精華中學習先進經驗、汲取思想智慧，是推動理論創新的重要經驗。三是堅持守正創新。當代中國正在發生深刻變革，實踐的不斷推進要求我們在理論上不斷突破，“揭示這其中所蘊含的歷史經驗和發展規律，為發展馬克思主義作出中國的原創性貢獻”［34］。關于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戰略定位的新概括、關于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必須遵循的新方法、關于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新思考、關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新闡發、關于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新進路、關于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的新倡議，一系列重大理論創新立意高遠、內涵豐富，展現了神州大地“郁郁乎文哉”的盛大氣象，激發了新時代中華文化創新創造的無窮活力。

三、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基本遵循

實踐每前進一步，理論創新就要跟進一步。經過長期努力，今天的我們已經具備了破解“古今中西之爭”的各種條件。但必須看到，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深刻變化前所未有，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任務不是輕了，而是更重了。以“第二個結合”推動進一步理論創新，必須不斷解放思想，著力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

（一）不斷解放思想，鞏固文化主體性

思想解放的程度，決定著理論創新的深度和社會進步的幅度。社會生產力的極大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大幅改善，都是思想解放的必然結果。解放思想才能統一思想，統一思想才能凝心聚力。回顧黨的百余年歷程，沒有思想解放，我們就不可能在復雜的國際國內局勢中直面風險挑戰，有效化解前進道路上的各種風險挑戰。20世紀90年代，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確立以后，還要從根本上改變束縛生產力發展的經濟體制，建立起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35］這里的“活力”，就是要通過思想解放不斷推動理論創新，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進入新時代，習近平多次強調“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必須堅定不移“推進理論創新、實踐創新、制度創新以及其他各方面創新，讓黨和國家事業始終充滿創造活力”［36］。我們要以重大問題為導向，堅持解放思想和實事求是的有機統一，“積極探索關系人類前途命運的重大問題，為應對當今世界面臨的全球性挑戰、解決人類面臨的共性問題貢獻中國智慧、中國方案”［37］。

所謂“主體性”，是指人們在實踐活動中同對象性客體形成的關系、地位和作用的性質。“文化主體性”作為中華民族主體性的文化表征，是有別于其他民族的鮮明文化特質和獨特價值體系。有了文化主體性，才有了文化意義上堅定的自我。“隨著人們歷史創造活動的擴大和深入，作為自覺的歷史活動家的人民群眾在數量上也必定增多起來”［38］。解放思想不是脫離國情的異想天開，也不是閉門造車的主觀想象，更不是毫無章法的莽撞蠻干，關鍵在于通過理論創新鞏固中華民族文化主體性，消解歷史虛無主義和文化虛無主義思潮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質疑、詆毀。以“第二個結合”推動進一步理論創新，一是要傳承民族氣節、崇尚英雄氣概，“自覺反對那些數典忘祖、妄自菲薄的歷史虛無主義和文化虛無主義，自覺提升境界、涵養氣概、激勵擔當”［39］；二是要守住“魂脈”與“根脈”，以更加宏闊的視野和更加長遠的眼光，賦予中國式現代化更加深厚、更加穩固的文化根基；三是要發揮人民群眾的主體性作用，在中國式現代化實踐中形成文化自覺和實踐主動的雙向促進機制。

（二）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習近平指出：“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華文明的歷史，才能更有效地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更有力地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40］“第二個結合”有力地作用于道路、理論和制度，映照著中國式現代化的光明前景。如以“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為例，《周易·系辭》有云：“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寶曰位。”歷代君主凡治國理政，必須將“生”作為最大的天道，將維護民眾生存作為天子最根本的德行；如以“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為例，歷代農民起義大多以“均衡、平等”作為核心訴求：東漢黃巾起義提出“致太平”，南宋鐘相、楊幺起義要求“等貴賤、均貧富”，清末太平天國更是將“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寫入了自己的施政綱領。此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的“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為建設“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標定了理想境界；“斬伐養長，不失其時”，為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注入了傳統智慧；“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傲賤”的悠久外交傳統，讓“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成為世界共識。

“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以“第二個結合”推動進一步理論創新，必須著力提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地位，吸收其中蘊含的治國理政智慧、格物究理方法和修身處世理念，讓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牢牢扎根。一是要以高度的文化主體意識，提煉中華文化的精神內核和永恒價值，傳承中華文化基因；二是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立足中華文明機體、植根中華文化沃土，以整體性、融貫性、系統性思維，把握傳統中國與現代中國的內在連續性；三是要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之中尋求理論突破，不斷推進研究闡發、保護傳承、創新發展、傳播交流等工作，實現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在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上的統一；四是要進一步貫徹“政之所興在順民心”的治理方略，汲取“奉法者強則國強”的崇法思想，從歷史、文化、社會相互聯動的角度加快建立健全國家治理急需的制度、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必備的制度，為當代社會發展和政黨政治提供鏡鑒。

（三）積極主動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

放眼人類文明百花園，中華文明歷盡滄桑而薪火相傳，是革故鼎新、輝光日新，也是靜水深流、波瀾壯闊。大約3800年以前，中華民族步入古國文明時代，中原區、燕遼區、江浙區、海岱區、巴蜀區等眾多地理單元呈現出精彩紛呈的文化樣態。以儒家學說為主導的意識形態，以中央集權為特征的政治制度，為中華文化傳承發展提供了穩定的機制和手段；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海洋文明的水乳交融，豐富了中華文化的形式和內涵，支撐著我們在世界文明之林中獨領風騷。作為中華文明的忠實傳承者和世界文明的積極學習者，中國共產黨始終致力于在開創國際人文交流、文化交融和民心相通新局面中推動理論創新。進入新時代，習近平進一步強調，理論創新從不排斥吸收人類文明創造的有益成果，“不僅不排斥，而且要積極學習借鑒，用人類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武裝自己”［41］。可以說，“包”的胸懷與“容”的智慧，賦予了我們以“第二個結合”推動理論創新的理性、平和心態。

近年，我國積極承辦亞洲文明對話大會、尼山世界文明論壇、中外青年文化交流營等國際重大交流活動，成功舉辦北京冬奧會、成都大運會、杭州亞運會等國際大型體育賽事，不斷提高國際學術交流合作的頻次質量、引進翻譯國外優秀著作、舉辦國際電影節和國際文化博覽會，拓寬了我們學習了解其他國家文化發展成果、進行本國理論創新的渠道。以“第二個結合”推動進一步理論創新，必須堅持胸懷天下、放眼世界，更加積極主動地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對內提升先進文化凝聚力感召力，對外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以中國話語講好中國故事，以中國敘事傳播中國聲音，更好地構筑中國精神、提煉中國價值，推動世界各國“以客觀、歷史、多維的眼光觀察中國，真正認識一個全面、真實、立體的中國”［42］，鑄就中華文化新的輝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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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