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學生心理危機干預中保密原則的倫理困境及出路

[摘 要]保密原則是高校學生心理危機干預工作中的基本原則，也是心理危機干預有效性的保障。保密原則常與保密例外發生沖突而陷入倫理困境。本文在對保密原則和保密例外的概念進行界定基礎上，探討了在危機學生的識別、危機學生的干預及危機學生的追蹤過程中保密原則存在的倫理困境，指出了高校學生心理危機干預中保密原則的出路。

[關鍵詞]學生；心理危機干預；保密原則；倫理困境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所帶來的急劇變化，高校大學生在學習、就業、擇業及情感生活方面面臨更多的壓力，而物質生活條件的優越使當代大學生在成長過程中挫折鍛煉較少、抗壓能力下降。隨之而來的是大學生群體逐漸成為心理問題和心理危機高發人群。大學生心理危機事件頻繁發生，給國家、社會、高校、學生家庭帶來重大損失和負面影響。因此，各大高校對學生心理危機干預工作高度重視，大部分高校建立了學校—院系—班級—寢室四級心理危機干預工作網絡，對新生普及心理測試，對老生進行心理問題排查，對心理問題嚴重學生建立心理檔案。這些舉措在預防和減少大學生心理危機事件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隨著高校心理危機學生人數的增多，心理危機干預中的保密原則受到諸多挑戰，陷入了倫理困境。保密原則是咨詢關系建立的基礎，也是咨詢發揮作用的前提。然而在高校心理危機干預工作中，出于對學生生命安全的考量和學校安全穩定的維護，咨詢師往往要突破保密原則，將危機學生的部分情況通報給相關輔導員、學院書記和咨詢師所在單位的領導。盡管我國已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精神衛生法》和《咨詢師倫理守則》，對心理咨詢及治療中保密及保密突破的情況進行了規定，但具體到實踐操作，由于心理危機個案的復雜性和高校情況的特殊性，咨詢師兼具高校教師、管理人員等多種角色，在遵守保密原則和突破保密時易陷入兩難境地，對高校心理危機干預工作產生不利影響。因此，非常有必要探討和研究高校學生心理危機干預工作中保密原則面臨的倫理困境，探索擺脫困境的出路。

一、保密原則的定義

保密就是尊重他人的秘密，未經他人允許不得泄密，從而保護個體控制個人信息的權利。它通常會以保密協議的方式，設立一系列規則和承諾，來限定特定人對特定信息的有限接觸。作為一個專業設置和倫理概念，心理咨詢中的保密指咨詢師不得在未經來訪者同意或與法律、倫理要求相違背的情況下向他人泄露保密信息[1]。2018年第二版的《中國心理學會臨床與咨詢心理學工作倫理守則》強調，心理師有責任保護尋求專業服務者的隱私權，同時明確認識到隱私權在內容和范圍上受國家法律和專業倫理規范的保護和約束[2]。

二、保密例外及內涵

《中國心理學會臨床與咨詢心理學工作倫理守則》2018年第二版規定的保密例外的三種情形如下：心理師發現尋求專業服務者有傷害自身或他人的嚴重危險；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未成年人等受到性侵犯或虐待；法律規定需要披露的其他情況。美國咨商學會2014年版《倫理守則》認為，保密例外主要包括：嚴重的、可預見的對來訪者本身或他人的傷害或者法律要求；咨詢師為身患絕癥處于臨終狀態想要加速自己死亡的人提供服務時，咨詢師有保密的選擇權，具體取決于適用的法律和具體情形，以及尋求專家咨詢和督導；傳染性且威脅生命的疾病；法律要求的信息披露；保密突破遵循最小披露信息原則。無論是《中國心理學會臨床與咨詢心理學工作倫理守則》還是美國咨商學會的《倫理守則》，在為咨詢師提供保密例外指導的同時，也存在一定局限性，如怎樣界定和判斷來訪者有傷害自身或他人的嚴重危險，兩個守則均沒有詳細說明，也缺乏可操作性指導意見。

三、保密原則在高校學生危機干預中的倫理困境

（一）危機學生的識別

1.心理測試和心理排查

為篩查出可能存在心理問題的學生，高校普遍實行對新生進行心理測試、對老生進行心理排查的制度。新生心理測試結果中可能存在心理問題的學生名單會由心理咨詢中心第一時間發送給學院書記、相關輔導員，由輔導員核實學生的測試結果并初步確定是否存在心理問題及問題的嚴重程度。老生的心理排查結果則由心理咨詢中心來加以確認和進一步了解學生心理狀態，老生心理排查的重點是已經心理建檔的嚴重心理問題學生。有時由于輔導員訪談工作量過大而不得不依靠班主任、學生輔導員助理來了解學生心理測試情況，由于這些人員缺乏保密意識而使其他學生對這些訪談對象產生誤解并認為這些同學都是有心理問題的學生，因而增加了這些學生的心理壓力。

2.寢室長、班級心理委員觀察

寢室長、班級心理委員由于長期與班級同學朝夕相處，他們對本班同學的心理狀態較為了解，作為學生中的一員對班級同學心理狀態的觀察和了解有先天優勢。班級心理委員要了解班上同學的心理狀態，關注心理變化大、可能產生心理問題的學生、與寢室長聯絡、每周上報班級同學心理狀態，但當其發現存在心理問題的學生甚至有心理危機的學生時，對于是否上報及上報的具體內容他們也存在困惑。如，有的寢室長認為上報同學心理情況會影響與室友的關系，有的班級心理委員認為報告同學心理問題需要該同學同意或者認為這樣做會損害同學的隱私權。而從學校心理危機干預工作角度考慮，這樣的上報是必須的且應及時的，以便學校在第一時間發現和處理心理危機事件。

3.輔導員談心談話

輔導員經常通過與學生談心談話來了解學生的思想動態，把握學生的心理狀態，對一些存在心理問題甚至心理危機的學生進行一定的疏導，來緩解學生的心理壓力。在談心談話中，建立了相互信任的關系，輔導員往往會發現部分存在心理危機的學生。由于條件限制和長期的工作習慣，輔導員與學生談心談話往往安排在其辦公室進行，而輔導員辦公室來往人員較多，談心談話的保密問題難以保證，尤其是一些嚴重心理問題學生甚至是心理危機學生，他們本就較為敏感、多疑，害怕別人知道他們的心理問題。在輔導員辦公室的談心談話的保密性得不到保證的情況下，他們對談話往往較為抵制，甚至敷衍和對輔導員撒謊，不利于深入交流和建立相互信任的關系。還有部分輔導員由于缺乏保密意識，在辦公室和其他輔導員討論有心理問題學生的情況，而忽略了周圍其他同學可能將聽到的內容泄密出去，使這些有心理問題的學生心理困擾加劇。

（二）危機學生的干預

1.心理咨詢師實施危機干預

心理咨詢師在對學生進行危機干預過程中，往往會發現部分心理危機學生存在精神類疾病、心理障礙等嚴重問題，部分學生有自我傷害的想法、計劃甚至實施過這些計劃。面對這些情況，一方面心理咨詢師會由于學生心理狀態不斷變化導致對學生心理危機的嚴重程度難以精確評估；另一方面，心理咨詢師還是高校教師和管理人員，兼具多種角色，這些角色對保密的要求不一，使咨詢師易發生角色混亂，更增加了自身的倫理困擾。

2.進行轉介

當學生存在嚴重心理疾病或精神類疾病時，往往需要轉介至專門醫院進行診治。而為了協助醫生進行準確診斷，學校往往會要求輔導員或咨詢師提供學生病情的部分信息。這種提供信息的行為是否違反保密原則，在提供信息前是否需要征求學生的知情同意，這些目前還沒有統一的指導意見。當心理咨詢師評估個案心理問題超越了其能力或該個案要求更換咨詢師時，也存在咨詢師之間的轉介。咨詢師如何履行轉介手續、如何告知接手咨詢師個案相關情況、告知是否需要個案知情同意等，也存在違反保密原則的風險。

（三）危機學生的追蹤

對于遭遇過心理危機的學生，尤其是存在自我傷害行為或傷害他人行為的學生，除進行必要的治療外，學校應為其建立重點學生心理檔案。輔導員按學生心理危機嚴重程度對學生進行頻次不同的關注，心理問題越嚴重，則關注的頻次越高。在關注過程中，要求輔導員將關注情況記錄在心理檔案手冊上。檔案手冊有電子版和紙質版，電子版易保存，但存在受網絡病毒攻擊而泄密的可能；紙質版不存在網絡安全問題，但紙質檔案手冊易丟失，且由于輔導員保密意識不強，存在心理檔案手冊存放不規范而導致建檔學生信息泄密的情況。由于輔導員出于追蹤的需求而頻繁地找學生談心談話或通過其他學生了解心理問題學生情況，也增加了泄漏學生心理問題相關信息的可能性。

四、保密原則在高校學生危機干預中的出路

（一）完善心理咨詢的保密環境及條件

保密是咨訪關系產生信任的重要前提，而要在咨詢中堅持保密原則，則應為心理咨詢和談心談話建立一個私密、安全且獨立的環境。高校的心理咨詢中心的環境及條件往往會首先考慮保密的需要，而二級學院的談心談話工作往往很難做到，原因在于二級學院往往缺乏建立心理訪談室的條件，如場地、資金、設施等。因此，高校必須加大對二級學院心理輔導站建設的支持和保障力度，切實解決心理輔導站的硬件問題，保證心理輔導站的場地、資金和必要設備的需求，為二級學院開展心理輔導和談心談話工作提供良好的保密環境。

（二）加強對心理健康教育主體相關人員的倫理培訓

在心理危機干預四級體系中，相關的心理健康教育主體都存在保密不當或保密意識淡薄而泄密的可能性。心理咨詢中心的專職教師是保密的第一主體，必須不斷加強保密倫理培訓學習，樹立保密意識，清楚知道保密例外的各種情況。同時，心理咨詢中心應加強對心理輔導站心理輔導員、班級心理委員、寢室心理聯絡員的保密倫理培訓，增強其保密意識，減少在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因缺乏保密意識導致對咨詢對象造成心理傷害的可能性。

（三）嚴格執行知情同意制度

知情同意制度是指在咨詢過程中咨詢師將與來訪者咨詢相關的信息、咨詢注意事項、咨訪雙方的責任、權利、義務及保密、保密例外等信息告知來訪者并征得來訪者同意的各項制度。大部分咨詢師能在咨詢前將保密及保密例外的情況告知來訪者，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卻存在諸多違背知情同意原則的情況。比如，當來訪者出現自傷或傷害他人想法、計劃、行為時，咨詢師如征求來訪者知情同意，大部分來訪者不愿意將其心理問題告知家長和二級學院，因為其心理問題的產生往往與親子關系不佳有關，也擔心二級學院知道其情況后會對其造成不利影響，如會勸其休學、退學等或者影響其畢業、就業等。在此情形下，心理咨詢師和輔導員必須耐心地做通學生思想工作，讓其同意與家長溝通，同時改善其親子關系。

（四）細化完善保密及保密例外條例

各高校應根據本校實際情況制定心理咨詢保密及保密例外條例。對心理健康教育各級主體保密及保密例外應遵守的條例和規則，應進行詳細的規定，具有可操作性。對于違反保密原則的心理健康教育主體應進行相應的警示，追究其泄密責任。比如，輔導員在對心理建檔學生談心談話時，應在一個獨立且私密的房間單獨進行，而不應在輔導員辦公室這種人流量大、缺乏保密條件的地方進行，更不能進行集體談話。而班級心理委員對班上特殊同學的關注應秘密進行，即在自然狀態下對建檔學生的情緒及壓力狀態進行觀察，并及時將相關信息告知心理咨詢中心及輔導員。班級心理委員不能泄露重點關注對象的疾病信息，不能將同學心理健康方面的信息作為交談話題而導致泄密。寢室心理聯絡員對本寢室同學的心理狀態要保密，除向輔導員進行必要報告外，也不能把寢室同學的心理問題尤其是心理疾病當作談話的內容，對同學造成不良影響甚至產生巨大心理壓力。

（五）加強心理健康教育宣傳

心理問題尤其是心理疾病常常引發廣大師生的誤解甚至是恐懼，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對心理健康知識的缺乏，長期以來形成的對心理問題的誤解和偏見，認為心理疾病就是精神障礙以及由此而產生的病恥感、污名感。他們對產生心理問題的學生投以異樣的眼光、嘲諷甚至進行語言攻擊，也傾向于向其他學生傳播這類學生的相關信息。這類學生非常容易引發其他同學的孤立和誤解，再加之其言行可能與同班同學存在一定偏離，也易引起其他同學的排斥。因此，高校不僅應通過心理健康教育課堂向學生宣傳心理健康知識，也應通過多種途徑來宣傳心理健康倫理知識，教導學生不應對患心理疾病同學進行嘲諷，更不應將同學的隱私當成談資而到處傳播。

（六）為心理咨詢師提供督導支持

高校咨詢師因擔當多重角色，易陷入角色混亂中。對于保密及保密突破，由于缺乏相應細化的規則和條例，咨詢師往往會出現兩難困境，尤其是面對一些曾有自傷行為或自傷意念較為強烈的個案，對于何時該保密、何時該保密突破往往較難把握。這時，咨詢師應尋求督導幫助或向資深同行請教。在與督導交流過程中，一是咨詢師可以適度宣泄由個案引發的心理壓力；二是可以得到督導幫助和支持，更好地在保密和保密突破原則中找到平衡點，為個案提供最大福祉；三是可以跳出自身角色限制，以多角度、全方位的視野來看待咨訪關系，采取對個案更有幫助的咨詢方法。

結束語

目前，高校學生心理危機干預中保密原則在實踐中存在著諸多倫理困境，對于何時、何種情況該堅持保密原則以及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應執行保密例外，本文只是進行了部分探討。而要更加全面地解決這一難題，則必須出臺更加詳細和更具可操作性的規定和指導建議。

參考文獻

[1]徐文倩.高校心理咨詢師面對自殺個案保密突破的過程研究[D].江蘇：南京大學，2019.

[2]中國心理學會臨床心理學注冊工作委員會倫理修訂工作組、標準制定工作組.中國心理學會臨床與咨詢心理學工作倫理守則（第二版）[J].心理學報，2018，50（11）：1314-1322.

作者簡介：涂春華（1980— ），男，漢族，江西南昌人，江西飛行學院，講師，碩士。

研究方向：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